德意志浪漫派和法兰西梦想家,都跟这朵云学习过汉语的变形|纪念胡续冬

文化   文化   2024-08-26 08:31   北京  

三年前的八月,我们与诗人胡续冬告别。


在灰蒙蒙的时代里,他的诗句热情、蓬勃,能把生活哀长的叹气变成清亮的音符。而在文学之外,胡续冬 47 年的人生总是与具体的他者连接着,他是老师、丈夫、父亲和朋友,用真诚的爱拥抱每一个失落的人。


今天单读分享《单读 37·离散与在场》中同为诗人、教师的王璞的一首诗,这首诗写于胡续冬逝世一周年之际。也分享了自己续冬墓前朗读这首诗的录音。


恒久的思念能够超越易腐的生命,我们深深记着有这样一位朋友——他向着未知的命运“亮出成千上万颗鲨鱼的牙齿”,同时用鲜活、跃动的爱陪伴着这个动荡的世界。





杂咏/琐忆:
云的共和,在胡续冬逝世一周年之际
撰文:王璞


又见面啦!多么舒心的一朵云,

“多么壮丽、明亮、丰满的国度。”

一个世纪前,四川青年在第一岛链上,

在北九州的窗前,见过它:“白色的缘边

色如乳糜,叫人微微炫目。”妙喻之外,


他还翻译道:英格兰的无神论者

给这一大片云取名为“转徙”。

我也想翻译,告诉这位四川青年:

德意志浪漫派和法兰西梦想家,

都跟这朵云学习过汉语的变形。


十堰长大的副教授在亚欧铁路的彼端,

觉得它眼熟,“打了个招呼。

......它的云语言元音聚合不定

很难沟通。它伸出

飘忽的云手,试图递给我

一根云烟,我表示婉拒。”这不是沟通

得挺好吗?告别得更好,比新月派好,

虽然“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但彼此“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那是在里德凯尔克。在南特,我也一定


见过它,当它坦然消散于阿波罗的怀抱,

我想起了久不联系的朋友,我想起了

内亚的天空。这朵云了解欧亚各地的

国风和通史。从元大都到亚平宁,

多少人曾看云,决心记下而又来不及记下


云在边缘处涌起的道路、让出的元音。

第二帝国的继子认为,看云的是

异邦人,是不知道祖国纬度的异邦人,

是讨厌黄金如讨厌上帝的异邦人:

“我喜爱浮云......”他所惊奇的也包括这一朵?


而在新大陆的纽约,有一次,我过河

去机场路上,它显出更宏大的形态,

我感慨,只在这个星球形成了这朵云。

“哪一个最先在看云时凝神,惊奇,赞叹,而无语,

她/他就是第一个至人,永生在我心中。”


至人是异邦人吗?至人又合乎群,像

一朵云,像一大封想象力的请柬。

姜涛读《里德凯尔克》,觉得胡续冬和

云,一切关系都生动。子曰诗可以云,

云可以群。我也曾试写这朵云的手,


它接住了太阳神给我的悟性;我也曾

形容这朵云的“缘边”颜色,永恒的

象牙白融合了临时的绛红。而现在是正午,

没有绛红只有开阔感,我不上传“精神现象云”

也不标记“胡续冬之转徙”。在和世界岛的远隔

之中,我只是又一次激动而失言:“云的共和啊,祖国......”


2022 年 8 月


电影《死亡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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