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拾忆:难忘的高中补习
张梓筠
青春,是一场绚丽多彩的梦,梦里有欢笑,有泪水,有拼搏,也有成长。当岁月的指针轻轻划过,那些曾经的记忆如繁星闪烁在脑海。而在这璀璨的星空中,难忘的高中补习班,宛如一颗独特的星辰,散发着温暖而耀眼的光芒。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十年动乱结束不久,我们这一代人深受wg的影响,许多人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就匆匆步入了社会,上班成为一名职工。为了弥补这十年荒芜,包钢响应上级政策,进行 “双补”(初中和高中文化)。我有幸成为第一期学员,得以脱产学习,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那段经历,虽已过去数十年,但在我的生命中,是一段最有意义的学习时光。
我们是1986年3月份入学的,共有36位同学,高中补习班设在包钢修建部。配备了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五位老师。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同学们年龄差别确实令人罕见。既有40初,也有50末,两鬓飞霜的前辈和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同处一室,来自包钢各个厂矿的不同岗位,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这看似有些滑稽的场面,这看似奇妙的组合,这看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际是美好时代赋予我们可贵的学习机会。
刚入学,说实在话我的心情特别紧张,因为我是一名高小毕业生,就连简单的有理数正3加负2不知等于几,担心自己基础太差,难以跟得上。然而,当我第一次走进教室,看到老师亲切的笑脸,听到同学热情地问候,不但心中的不安渐渐消失,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和感动。
课堂上的气氛总是紧张而热烈,同学们认真做着笔记,积极回答问题。教语文的石桂秀老师语言表达能力极强,她就像一位智慧的引路人,用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将一篇篇优美的文章展现在我们面前。记忆最深的是石老师教的使动用法和意动用法,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语法名词,简直是一头雾水。石老师用诸多例子循循善诱,深入浅出的讲解,使我终于云开雾散,不但不感到生涩,而且越来越喜欢上了它。学习就应该是“必先苦其心志,当重其学路,可成高中毕业。”她耐心地指导我们写作,逐字逐句地批改作文,不断提升我的文字表达能力。
同学们看似云淡风轻,却暗暗刻苦用功。一次小小的考试,谁得分数高了,都有种不服输的劲头。我记得一次数学考试,有一道勾股定理题,如同一座难以跨越的山峰横亘在我面前,两只眼干瞪着无处下手。我不由自主当目光悄悄投向后排会做题的同学时,那只迅速捂住答案的手,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扇在我的脸上,心中涌起的是无尽的羞辱和惭愧。那一刻,我深深意识到,wg给了我太多的摧残,留下多少沧桑和难以弥补的空白。
然而正是这份羞愧,激发了我的信心,给予我力量,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好好学习。对于数学抽象、严密的逻辑体系,时常让我感到头大。数学老师李永明总能特别耐心地抓住题型的要点和难点,一边启发式地提问,一边在黑板上不停地演算,让我轻松掌握数学定理,培养了我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解题能力。
在这里我也非常感谢炼钢厂教育科的戴福栋老师。他是包头师专数学系毕业,我和他是邻居,遇到难题经常去他家请教。他不厌其烦一步步清晰地推出数学题原理,而且解题方法巧妙干净利索,让头大的我一下子变得茅塞顿开。
我每天做习题到深夜。有段时间家里没电,点着蜡烛,鼻孔和眼圈都熏得黢黑黢黑的,但越做题心里越亮堂越喜悦。我能解出一道道如三角函数、双曲线、等难题,兴奋得快要跳起来,尤其看到自己考试得了高分,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都与这两位老师截然分不开的。
回想起教古代史的薛华老师,心中满是感激和敬意。薛老师不但教历史,而且还担任包钢十中的校长,肩负着诸多责任,却从未落过一次课。
他不善言辞,深沉而厚重,那深邃而专注的眼神仿佛能穿透时光的深处。然而,一旦上课铃响起,他滔滔不绝的讲述如奔腾不息的江河,流淌在我们的心田。薛老师将中国的古代史归纳出:开国皇帝一条线,政治制度一条线,赋税制度一条线,农民起义一条线。这四条线,共同推动了历史的发展。诸多不好记忆的名字及事件,如破六韩拔陵、罗伯斯比尔,薛老师费尽心思,反复讲解。尤其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那段历史特别繁杂,老师将年代、人名、历史事件循序渐进三番五次紧紧融合在一起。由此,历史的脉络在我们心中逐渐清晰,带领我们穿过时空,感受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
这五门课程我最感兴趣的是哲学。听了桑杰老师讲“一只羊等于二把斧子”的经济学原理,我怎么也弄不明白,羊和斧子风马牛不相及,如何能用等号放在一起。就好像我上小学时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稀里糊涂地看完那本书,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书中的故事跟“炼钢”有什么关系。通过老师深刻讲解,我才知道“一只羊等于二把斧子,”是体现了商品交换的等价原则和价值规律的基本原理。同样明白了“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些哲学原理。后来学习写作,感受到文史哲,相辅相成,互映生辉,而且文学、美学、书画的底色都是哲学,它蕴含着从变化到不变再到和谐统一的智慧,是实现全方面发展的基础。
高中补习班看似普通而平凡,却涌出六名出席包钢的劳动模范,在这里我就不一一细讲。但班里的领军人物“三匹骏马”(马振复、马朝祥、马务正 ),不能不讲,他们三身材魁梧,英俊潇洒,沉着干练,都是科级干部。而且马振复、马务正是出席包钢的劳动模范。
马振复文武双全,既写小说出名,在全国获得大奖,又在单位干得好。当同学们称赞他时,他总是谦逊地微微一笑。常常被他出其不意的话引爆。老师提问:“巴黎公社为什么失败?”他讲:“因为没有学大寨。”顿时,同学们哄堂大笑,连老师也笑弯了腰。
马朝祥更是个大活宝。他讲在文革中,作为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代表进入了学校,在台上讲:“知识分子要向刘胡兰学习,毛主席都夸了,刘胡兰是生的小,死的大。”底下的人知道说错了,但谁也不敢笑,我们听了马朝祥富有表情的讲演,中午正吃着饭,笑得把饭都喷出来了。马朝祥作为包钢一名武装部的科长,曾不顾个人安危,在昆河中,救了一位年轻人。当时,他冲在救人队伍的最前面,结果被洪水冲倒,危难之际他抓住一根绳子,是这根绳子救了他,如果没有这根绳子,后果不堪设想。他从来也没提过,是记者在各大媒体报道了他的英雄事迹,我们才知晓。
还有一马是马务正,他特别爱护这个班,他乐于助人为人正直善良,宁愿自己吃亏,绝不让别人吃亏,体现出人性本真的美。痛惜的是马务正已经病故。
这“三匹骏马,”有着各自的风格和特点。我写此篇拙文恰逢包钢隆重庆祝建厂70周年,在这举杯欢庆的时刻,我们没有理由忘掉“三匹骏马,”他们曾以青春汗水,神马般的气魄与活力,铸就包钢辉煌。正如《草原晨曲》中“我们像双翼的神马,飞驰在草原上……”的歌词,恰似为他们而作,树立了包钢人的形象和学习的榜样。
回想起那段日子,真是有趣。有人只是小学四年级,有人高小毕业,有人是老三届。当面对数学符号log 与 ln时,基础薄弱的同学刚开始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圆周率,那一串神奇的数字3.1415926……也被记成为周圆率。那一个个迷茫的眼神,那对数学符号都难以分辨的困惑,无不诉说着蹉跎岁月带来的无尽酸痛和悲伤。
然而,80年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是个奋进的年代,同学们不怕艰难,拼命学习到后半夜。困了,用凉水拍拍脸,饿了,泡一袋方便面。为了获得高中毕业证,真是拼上命了,这也是同学们共同的口头禅。
我也是背题背得焦头乱额,天昏地暗。那年,草什么时候绿的,花是什么时候开的,一概不知,甚至有人问我你女儿几岁,我也答不上来。
一向和我“较真”的老三届北京知青邱建华,课间,她总是谈笑风生,与同学下跳棋,给人一种悠闲自在漫不经心的假象。然而,回到家一头扑在学习上,家务活全交给她爱人。为解一道抛物线题,她不断尝试x轴、y轴,反复推算,硬是到后半夜2点才攻克这道题。邱建华天生聪明伶牙俐齿,谈论公共话题,不乏独到见解,表达某事某人总是入木三分。她有小清晰大智慧,开玩笑时有点 “蔫坏”,但她敢于揭示自己的内心世界。也是那天,她放学骑自行车回家,脑子里老想着数学题,差点出车祸撞在汽车底下,司机探出头对她大喊,她当时吓得浑身发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第二天,她讲了她的惊吓,更重要的是与我分享做题成功的喜悦。
正如唐代书法家颜真卿的劝学诗:“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家互帮互学,通过毕业考试,顺利地拿到了高中毕业证。
正是有了老师们的言传身教,正是有了老师如明灯照亮我前行的路,我又上了一年高考补习班,终于如愿以偿圆了多年来的大学梦,成为我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人生易老,又曾充盈着无限芬芳,那段青春岁月的故事是那样的难忘。我忘不了王振刚的朴实无华;忘不了程玉兰银铃般的笑声;忘不了杨素兰“我爱你塞北的雪;”忘不了马务正一顿吃25个鸡蛋;忘不了张忠祥漂亮的男高音;忘不了宋淑荣面如桃花的笑脸;忘不了赵慧娟纤纤玉手弹拨三弦;忘不了张焕芝待人接物的圆润与体贴;忘不了有事找班长孟淑环;忘不了自从有了微信,薛老师把我们一个个加入到群里,每次师生相聚,薛老师总是抢着慷慨买单。
经年流转,38年的沉淀,38年的师生情,在时光的磨砺中,历久弥新,绵延不绝,情同手足,结为一生一世的情缘。虽是短暂的一年多时间,虽是一种职工补习的形式,但让我们遇到了世界上最好最美的老师,谱写出师生最纯最美的情感。
岁月忽已晚。不经意间我们都进入了古稀之年,近四十载情谊如诗,温暖依旧。愿我们常联系,多相聚,保重身体,喜乐安康每一天。虽历尽世事沧桑,但人间最美的师生情,永远都在路上。
作者简介:
张梓筠,毕业于杭州大学。包头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冶金作家协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曾在全国《天津散文杯》大赛中荣获二等奖,在今年全国天津“游记散文大赛”中获得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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