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 日 方 知 我 是 我
-----读剑男诗《荷》有感
不以荷枝的直否定弯曲
不以藕孔里面的空肯定谦虚的必要
不以亭亭玉立褒贬性别
不以藕断丝连比拟筋骨相连的血亲
不以田田荷叶诋毁烈日的细针
不以径直插入天空的荷箭妄论风骨
不以盛开的荷花奢谈风骚
不以枯荷称颂一切残缺和凋败之美
我在中秋齐腰深的湖水中挖藕
想起一截种藕在黑暗湖底
把它之前过过的生活重又过一遍
我决不以所谓的高洁羞辱淤泥
也不以决绝姿态谈论任何事物之间的关系
这是诗人剑男的新诗《荷》。乍一读，在火光电石间，心里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悸动，有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有一种云淡风轻的空灵。爱不释手，如获至宝。再三揣摩，又猛然发现，自己已奴役于这荷，却被这荷抛出十万八千里。是啊，何需羡慕这荷，何需仰望这荷。若接受这样的羡慕与仰望，那荷就是彼荷而不是此荷了，就不是“不以决绝姿态谈论任何事物之间的关系”的荷了。丢下彼荷，此荷才是荷。心念转至，豁然洞见，我亦是荷，荷亦是我，我就是我。
“我观观音观自在，我见真武见真我。解开昔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人有七情六欲，人要衣食住行。有需求就可能有妄念，有妄念就容易出烦恼。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我们的心在动。心动了，怎么办？神秀修的是戒：“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常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慧能悟的是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正如荷“不以荷枝的直否定弯曲，不以藕孔里面的空肯定谦虚的必要，不以亭亭玉立褒贬性别，不以藕断丝连比拟筋骨相连的血亲，不以田田荷叶诋毁烈日的细针，不以径直插入天空的荷箭妄论风骨，不以盛开的荷花奢谈风骚，不以枯荷称颂一切残缺和凋败之美”。放下一切，心无旁骛，心无杂念，心无挂碍，心中空无一物，做真荷，做真我。
剑男是华中师范大学的教授，中国诗坛有名的诗人。说他身上没一点光环，那一定不是事实。他居住省城，每每介绍自己是一个山乡人，落款祖籍是山乡通城。正如荷，“我决不以所谓的高洁羞辱淤泥，也不以决绝姿态谈论任何事物之间的关系”。毕业分手三十多年，甫见一面，如少年时那般：“永西，身体怎么样？家里怎么样？”见我写的小散文，也称赞有加，好像我的文章比他的还好似的。在母校，在他老家的小道，在云溪湖，在黄龙山，在大自然中，我们叙叙旧，聊聊过往，没有聊诗歌，没有聊散文，也没有聊成就，仿佛一切重要的事都未发生过，只让故乡的风清拂故乡的山水，还有我们。我知道我们都是奔六的人了，哪能没些挫折，哪里没有痛苦，哪会没有与人比过、争过，可今日看来，那些事都已云淡风轻了。“踏破尘世千层浪，心中方显菩提果。明悟本心归真道，此生始得自在活。”
吟着剑男的诗作，漫步在家乡的荷池。我在清风中观荷，荷在清风中观我。
2004、8、8 谭永西书于秀水回澜
文中荷花图片由胡胜保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