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经济学家警告称，特朗普征税计划可能导致美国通胀再次上升。而国会中的许多共和党人也可能反对如此激进的关税计划
编辑 | 苏琦
即将走马上任的特朗普相信，关税是实现美国外交政策目标的一种更灵活、危害更小的手段。尽管新的特朗普政府存在诸多不确定性，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要征收关税的说辞并非恫疑虚喝。特朗普不但会付诸行动，并考虑在制度上彻底颠覆美国税收和贸易政策。美国当地时间1月15日，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表示，他将成立一个名为对外税务局(External Revenue Service)的新部门，其主要职能是征收来自外国的关税、税费和其他收入。
美国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一直存在贸易逆差问题。此前里根政府通过谈判达成了《广场协议》，降低了美元相对于主要贸易伙伴货币的汇率。正如经济学理论所预测的，美国贸易逆差在1991年回到了近乎平衡的状态。然而，随着全球离岸外包的发展，尤其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贸易逆差在2000年代中期达到峰值，约占GDP的5.7%。在此之后，很大程度上由于美国能源生产的增加，贸易逆差下降到GDP的约3%，并维持至今。
美国从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的进口量大于其出口量。根据美国经济分析局提供的数据，在去年，它对加拿大的贸易逆差为679亿美元，对墨西哥的贸易逆差为1524亿美元，对中国的贸易逆差为2794亿美元。
在当选总统特朗普看来，贸易逆差意味着美国的软弱和被其他国家挖了墙角，他说：“通过软弱且可悲的贸易协议，美国经济为世界带来了增长和繁荣，同时却在对自己征税，现在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特朗普声称将实施更加激进的贸易政策，要求那些从美国贸易中获得好处的国家和企业承担更多的费用，确保他们为美国带来的经济利益支付公平的“份额”。
近年来，随着中美贸易摩擦、新冠疫情、欧洲能源危机和地缘政治冲突因素的各种叠加影响，中国企业选择出海，除了国内生产要素成本上升，市场空间受限的现实压迫，也希望在其他国家设厂规避美国关税制裁。对此，特朗普扬言，一旦重返白宫，将会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10%至20%的关税。
特朗普阵营相信最优关税政策，它的前提是以邻为壑，一个国家只有损害另一国的利益才能获益。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 College)贸易史学家道格·欧文(Doug Irwin)表示，自二战以来，随着世界各国寻求相互降低关税，“很难找到现实生活中有国家有动机以系统、刻意的方式去追求最优关税政策的例子”。因此，许多经济学家警告称，特朗普征税计划可能导致美国通胀再次上升。而国会中的许多共和党人也可能反对如此激进的关税计划。
多位美国贸易专家对《财经》表示，关税虽会提高美国进口商品的价格，从而减少国外商品进口美国，但其他国家也会以关税报复，这可能会提高美国出口商品的价格。特朗普通过关税让美国更加富足的想法很可能事与愿违。
目前，美国的关税由海关及边境保护局负责征收，其工作人员负责审查文件、执行审计并征收税款和罚款，然后将这些款项存入财政部的账户。尽管关税的征收在美国经济中有一定的作用，但它们只占联邦政府总收入的不到2%。
虽然大多数经济学家相信，贸易能让一个国家消费和生产更多产品，而关税则会带来相反的结果。但特朗普和站在他一阵营的极少数经济学家则秉持，在一些条件下一个国家征收关税情况可能会更好。
身为对冲基金经理的斯科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已被特朗普提名为新的财政部长，他日前将关税描述为一种有用的工具，可以“促使美国盟友在它们自己的国防上投入更多资金，帮助美国出口产品打开外国市场，在终结非法移民和阻止芬太尼走私方面敲定合作，也可能用来阻止军事侵略”。
斯蒂芬·米兰(Stephen Miran)于2010年获得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此后一直从事金融市场相关工作。米兰已被提名为特朗普经济顾问委员会(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ers)主席，经济顾问委员会是白宫的内部经济智库。他曾撰文称，与目前2%的平均关税水平相比，如果将美国的平均关税水平提高到20%左右，最高达到50%，那么美国的情况可能会更好。
米兰在去年11月在对冲基金Hudson Bay Capital任高级策略师期间撰写了报告《重构全球贸易体系的用户指南》(A User’s Guide to Restructuring the Global Trading System)。在报告中他表示，全面加征关税以及放弃强势美元政策，其影响的广泛程度有望匹敌几十年来的任何政策，将从根本上重塑全球贸易和金融体系。米兰称这份报告反映的是他个人的观点，而不是特朗普的观点，其目的不是为了宣传政策，而是“了解可能实施的各种政策”。
如今，美欧等国推进再工业化和制造业回流，试图构建“去中国化”的全球产业链，这使得出海对中国企业的重要性愈发凸显。中国企业纷纷把海外市场作为新蓝海之际，来回应国内市场竞争激烈，消费市场增长乏力，新能源等热门产业产能饱和的困境。在美国一边，提高关税本身正在作为政府政策目标，而非谈判策略。
米兰相信，高关税政策可以解决长期存在的全球经济矛盾：美国对其他国家的经济和军事支持导致美元被高估、贸易赤字扩大以及工业基础空心化。除了高关税，米兰还提出了弱势美元政策，建议通过《海湖庄园协议》来削弱美元以增强贸易竞争力。米兰认为，在实施一系列惩罚性关税后，其他国家的贸易伙伴可能会更愿意接受某种货币协议，以换取降低关税。分析人士将新的《海湖庄园协议》比作新时代的1985年的《广场协议》，旨在将全球经济分为三个集团，划分依据是各国在多大程度上愿意与美国的目标合作。此前被特朗普提名的美国财政部长曾表示，《海湖庄园协议》要比《广场协议》更复杂，影响范围也更大。
如果弱美元政策触发长期美债的抛售，米兰预计美联储可能需要购买这些债券以限制长债利率上行，即采取量化宽松（QE）举措。他认为，美联储更有可能与财政部在货币和债券干预方面合作，以换取货币政策的独立性。不过米兰在报告中承认，所提议的经济政策存在高风险，实施过程中可能面临诸多挑战。
虽然与制裁手段相比，关税不太可能削弱美元的使用。但关税可以协调，而制裁一旦实施起来，通常就是非此即彼。但关税手段也有缺点。与制裁一样，如果过度使用，关税可能会导致贸易活动大幅减少，以至于美国失去谈判筹码。而要保持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美国就需要向全球其他国家提供以美元计价的资产，比如债券。换句话说，美国必须是一个净借款国，这意味着美国必须会出现经常项目赤字。只要美元仍是全球储备货币，一定程度的贸易逆差可能就是不可避免的代价。
围绕关税的讨论在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的经济团队激烈地展开。一个新的讨论是逐月缓慢提高关税，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增加谈判筹码同时也尽力避免通胀飙升。知情人士说，设想之一是制定累进关税时间表，每月上调约2%至5%。这一方案也将需要依赖《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赋予的行政权力。不过，该建议还处于早期阶段，也尚未提交给特朗普本人，正处于酝酿过程的初级阶段。
责编 | 秦李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