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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多年前,子路向孔子请教“什么是强”。孔子以当时南北方行事风格差异为例,向子路阐释他眼中“强”的表象与内核,结论曰:“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这段对话,被记在《中庸》里,千古流传。
岁末与刘诗诗重逢,这一次,在她身上,窥见“中庸之道”。
2024年之于刘诗诗,有事做,有所期待。
春天进入《掌心》剧组,之后便是期待。期待《淮水竹亭》和《掌心》的播出,期待下一个心仪的角色。
《流金岁月》后的三部古装剧,三个女性角色,都是很多人当下会遇到的人生境界。她们有相似性:性情独立,信念坚定,有主见有担当。面对困境,仍然能够保持心态稳定,并坚守信念。
刘诗诗乐于探究这些角色在故事的起承转合中心境上的变与不变,也好奇于迥异的成长背景所赋予人物性格的同与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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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方向上,这些角色演绎着相似的精神内核。刘诗诗所做的事,是为了让她们可以活在自己的故事与命运里,成为她们自己。
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芬芳,每一种命运都有自己的路途。刀口舔血的刺客任辛,责任里长大的世族东方淮竹,目前还颇有神秘色彩的游医叶平安……女性有多少种活法多少种姿态?经由千山万水,能够走到哪里去?在一个又一个角色里,刘诗诗也试炼着自己。
角色之外,深入刘诗诗的内心是件需要时间的事。多数时候,她的表达是克制的,是审慎的。不置可否的时候比较多,一再确认的时候比较多,较少斩钉截铁,更鲜少自我暴露。因为,她并不执着于被外界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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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流行的综艺、直播她几乎不参与,网速也不快。在个人生活与表演事业之间,刘诗诗设了一条清晰的界限。看上去温柔清淡,实则坚守着自己设定的边界与分寸。
我们的交流中,并没有谈到传统文化。分开后的某天,却忽然意识到,在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有点特别有点熟悉又略感生疏的东西,叫作“中庸之道”。
不偏不倚,中正平和,坚守自我。
君子慎独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中庸》开篇即谈,道不离身、离身非道。真正的修行,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也恭谨敬惧,言行如一,所谓君子慎独。
不面对镜头时,刘诗诗对自己也有严格的要求,是习惯,也是她认为的对生活的尊重。
德行修养不是给外人看的,也不只是公众人物的责任。她有自己的标准,有自己认为的“好”应有的样子,因此很少自我放逐。
看刘诗诗的古装戏,文时身段优美挺拔,气质清冷优雅,武时动作干脆利落,力度到位。这是多年前舞蹈训练打下的基础,也是在日常里注重锻炼的结果。
之前有段日子需要长时间居家,不但没胖,她反而收获了更好的形体。因为在意识到状态松散的那一刻,马上就开始运动了。
她有这样的警惕,面对失控的环境或能量,“需要去做点什么,自救一下,而不是瘫在那儿”。
《一念关山》剧照
摆烂是不常见的,偶尔也会“今天我就是不想管了”,躲一下,但也很清楚,“逃避”绝不是面对生活的聪明法则。
她或许会允许自己躲上十天半个月,但一定会处理。“不然就陷入到那个旋涡里,恶性循环,出不来了。”
有时候人躲着躲着,会适应了逃避后的节奏,因为人其实怎么都能活。刘诗诗不会。她躲,但一定要回来,回到界线以内。
而她的那条线,与许多人成年后就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不同,她在坚守着一些人有时候不会在意的东西。
比如真正的效率。面对糟糕的局面,面对他人的失误或不当,有情绪、发泄情绪、在情绪里停留反复,是当今时代被习惯了的画面。
刘诗诗不是钝感的人,但比起情绪发泄,她更愿意解决问题。
身边人有个共识:见不到她情绪失控的样子。多数时候她都是开开心心的,即便发生糟糕的事情,也极少见她摆脸子。她是把情绪拨到一边,直面问题根结,快速解决,事后也不会再提的人。
发生就是发生了,不用情绪扩大事态,是她提升效率的方法。毕竟,每一句指责,都是在消耗时间。
《流金岁月》剧照
“也不是一直都能这样,还是在不断练习。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某个问题持续存在,那情绪可能解决不了什么。如果问题不是持续的,那就想想怎么解决或者淡化嘛。”总之,情绪是没什么用处的。
这些,都是刘诗诗的自我要求。
素位而行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中庸》第十四章讲到,君子应安于其本分,做该做的事情,不羡慕与己无关的身外境。不攀援,不欺凌,严以律己而不苛待他人,不怨天,不尤人,无论何时,都恪守本分,安然自得。
眼下的刘诗诗,无形中就走在这样一条正己修身的道路上。
与她讨论当前最多的精力放在什么事情上,答案就是两个字: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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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今天在拍摄,今天的重点就是拍摄。比如要看剧本,那注意力就在剧本上。”对于生活,她不踮脚张望,也不费心规划。“做该做的事”,已经穿起了很多个日日夜夜。
做演员,就用作品说话,这是演员该做的事。所以,没有新戏播出也不进组的日子,她鲜少出现。
有时候,她会休息一下,躺平。躺平的时候就真躺平,尽量让自己放松,不会有“时不我待,争分夺秒,我要赶快跑”的紧迫感。因为躺平的时候,就对躺平负责。“紧迫感发生在做事的时候,该对那件事负责了,就全力以赴做出来。”
初入行时,她观察到剧组的前辈演员会在侧面引导年轻人进入状态。自己还是个新人不懂机位的时候,曾得到提点。搭戏对词,对方也是以正式拍摄的表演浓度来还原,尽量帮新人建立熟悉感,接得住戏。她记住了当年被照拂的安全感。
“从前是工作选择我,我努力完成。现在是看到一个角色,我想要去把她表达出来。”刘诗诗清晰地捕捉自己在事业中所处的阶段,随着主观性的增多,开拓着自己的表演空间。
“比如现在看一个角色,更多是看到她的丰富性,或者故事中不一样的空间感,那就尽力去演绎出来。”
因此,在她眼中,每个阶段都是正当年。做当下阶段该做的事,就是把握命运最直接的途径。
诚如岁月流逝自然是残酷的事情,但经历也会让人看到自己更多的可能性,看到事物更多的方向。从前不懂的,现在懂了。从前迈不过去的坎,现在迈过去了。“这时候再看事情,就比以前多了一条路嘛。”
降低预期,更多的专注,刘诗诗的快乐来得简单,吃个火锅很开心,拍到好照片很开心,按时收工也很开心。不给自己太高的预期,不“一定要怎样”,就不会变成心理负担,快乐也就容易些。“尽量做到你该做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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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而不流,中而不倚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
孔子认为,宽容、柔软、和顺而不随波逐流,不偏、不倚、中正平和而保持中立,是真正的强。这是《中庸》的核心思想,也很像刘诗诗的处世之道。
请刘诗诗选择诸如“最”“极其”“强烈”“超级”这类强度的词语去形容生活,是比较难的。多数时候她还是淡淡的,追求的更多是“刚刚好”这个程度。也很少见到她有冲突性的描述,不太会站在某种鲜明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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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是个非常不扫兴的人。不说教,不泼冷水,不争辩。听的时候就热情参与,认认真真了解别人的世界,绝不好为人师、指手画脚,非常尊重他人的选择。
遇人请教,也不多说,直接给出解决方案。答应别人的事就认真配合,中间有差错也不会拿架子、生怨怼。
有一个大冷天去拍摄,突然停电了。影棚很冷,在等电来的时候,刘诗诗忽然说:我们去买热卤吧!两个小时后,电来了。没有人因为这次停电而垂头丧气,大家的记忆里,是开开心心吃了顿热卤。
这样的故事,在她的世界里随时发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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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波逐流嘛,自然是不会。连综艺都不参与的成熟演员,很少被什么裹挟。你说她非常清楚自己在什么阶段、知道追求的是什么并且捍卫吧,也没到那个程度。
她只是在得失面前心态稳定,不因“得”而狂喜,也不因“失”而落寞。“比如说你原本比较被重视,突然有一天好像不被重视了,但你学到的是:如果你努力了,还是可以继续被重视。”
这是她还是个学生的时候领悟到的规律。作为舞蹈生的常年搓磨,让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心态打底”,早早开始追求“刚刚好”。
刚刚好,对刘诗诗来说,能让自己保持在一个愉悦的平衡心态。“特别开心的时候一定有,但要求自己一直处在这个状态中吗?我觉得没必要。让自己在一个相对来说可以平衡舒适的心态下是不错的,没有坏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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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状态容易吗?“如果你用这样的心态慢慢地去处理一些事情,就可以让自己保持一个还不错的样子。”
让她形容一个美好瞬间。是秋日里在北京爬山。有人说北京的枫叶正当时,就去了。
为什么美好呢?得益于当机立断坐了缆车,景也赏到了,身体也锻炼到了,也没累到要死要活。“就是刚刚好。”
诚身有道
诚身有道……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
《中庸》拿了大量篇幅论述“诚”的作用与通往“诚”的途径。学、问、思、辨、行,每一个环节,都应抵达本质,“井不及泉则不歇”。真正的修行,是漫长而持久的自我精进。
做刘诗诗的采访,不容易拿到大量的你想象中的信息。有一些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她想为自己作保留。
有一些是还在琢磨中,如果没能十分确定,便不想轻易示人。技能也好想法也罢,自己觉得能分享了,才会聊一聊。
采访之前,她会非常认真地思考问题内容,交流时,也一定要看着提问者的眼睛,认为是对双方的尊重。
因为待人的这种赤诚,她有很多老朋友。虽然本身是大明星,却总使人如沐春风,是给人带去力量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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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她善于也习惯于捕捉他人身上的闪光点。“我觉得其实在于你愿不愿意去发现人家的优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身边的人身上找到很多。”
更多的时候,她非常审慎地面对着生活里哪怕细微的小事。一次愉快的旅行,要不要对人谈及呢?“也许同行的朋友并不愿意分享?”不对外展露自己的生活,很多时候是在担忧会给别人带去负担。
作为公众人物,鲜少对外表达也有她对身份的考量。“我是个演员,更希望拿角色来说话,而不是‘我’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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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担忧被误解,也不认为需要被太多人了解,因为不急切而倍显优雅。“我能看得到急切是什么状态,也会提醒自己:你觉得这样的急切对你来说,或者对你看到的来说,有什么正向的引导性吗?好像并没有。”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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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A
时尚芭莎
刘诗诗
你是怎么克制住在很糟糕的局面中不发泄情绪的?
还是会发泄,我只是不需要极端的发泄。不会一通输出,不把话说得那么绝,因为我觉得那是个伤害。就像别人对你凶,哪怕你能明白对方是情绪上的输出,但对你会不会造成伤害呢?一定造成了。那你说狠话对别人有没有造成伤害?也一定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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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此为别人考虑,会不会也因为太在意他人想法而内耗?
这个我觉得是,别人对我的看法,除非当面跟我讲,不然我就当不知道。
你是不太会主动给自己要求和预设的人?
要求肯定有,但尽量不强求。谁都希望好,但不要给自己一个定位,我必须要怎么样。能做的就是把过程做好,结果不强求。不能说对结果无所谓,但不强求了就不会纠结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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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2025年有怎样的展望?
对我来说有惊喜就很开心,我这种不设想的人容易惊喜。简单期许的话,希望明年播的角色大家能认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