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A分会场聚焦：金融科技的政治经济学

在刚刚举行的2025年美国经济学会（AEA）和金融学会（AFA）年会上，多个专题分会场围绕金融科技话题展开了深入的讨论。其中，1月4日上午举行的金融科技的政治经济学（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FinTech）分会场由Georgetown University的Francesco D`Acunto主持，汇集三篇高水平工作论文，围绕影子银行、央行数字货币和Web3的政策及治理展开了广泛的讨论。

Kim Cramer（LSE）分享了题为《Shadow Banks on the Rise: Evidence Across Market Segments》的工作论文。该文章与Pulak Ghosh（Indian Institute of Management Bangalore）、Nirupama Kulkarni（Reserve Bank of India）以及Nishant Vats（Washington University at St Louis Olin商学院）合作完成。影子银行（非存款类金融机构）近年来在全球金融市场中迅速扩张，特别是在发展中经济体。传统银行因信息不对称而占据主导地位，但影子银行利用技术和较少的监管介入获得竞争力。现有文献主要聚焦于影子银行在金融危机后的抵押贷款市场表现。而在这背后还存在一个重要的政策讨论：影子银行的崛起是由技术优势驱动还是监管宽松造成的？两者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关系到消费者福利和金融市场的长期稳定性。本研究旨在回答这一问题，同时分析影子银行在不同市场领域的比较优势，为金融政策提供指导。

本研究基于包含了来自印度的6.53亿笔正规零售贷款业务的庞大独家数据，揭示了影子银行在抵押和无抵押贷款市场的不同比较优势。研究发现，金融科技型影子银行在无抵押贷款市场中表现更强，其放贷响应天气冲击的能力比传统银行高出1.57%。非科技型影子银行在抵押贷款市场更具竞争力，其在农业和黄金抵押贷款中分别表现出1.42%和3.25%的显著增长。影子银行更多地为低信用分数或无信用历史的借款人提供贷款，这一群体占印度信用市场人口的50%。

文章结论强调了技术对金融科技公司的关键作用以及监管宽松对非科技型影子银行的影响。此外，研究证明影子银行在提高边缘借款人贷款可得性方面的补充作用，为理解金融市场的组织结构和制定更具针对性的政策提供了实证支持。

来自LBS的Rebecca De Simone对文章进行点评，并提出了三点建设性意见。具体而言，在同一地区的重复冲击可能带来堆叠或更复杂的影响；其次，对于非科技型影子银行的定义相对宽泛，其组内异质性甚至可能与科技/非科技间的差异相当；最后，该分类是在观察了影子银行商业行为的事后确定的，这也意味着分类定义在多数冲击和观测之后。

论文链接：https://www.aeaweb.org/conference/2025/program/paper/b9ZiSdTh

Felix Martini（Frankfurt School of Finance & Management）分享了其与Tobias Berg（Goethe University Frankfurt）、Jan Keil（Indian School of Business）以及Manju Puri（Duke University）的合作文章《CBDCs, Payment Firms, and Geopolitics》。央行数字货币（CBDCs）是当前金融科技最火热的话题之一，正引发全球范围内支付体系的深刻变革。欧洲央行推出的数字欧元项目，是首个在主要经济体中广泛探索的CBDC实例。CBDCs作为公共货币，由央行直接发行并面向公众，具有促进支付效率、增强支付主权等潜力。然而， CBDC引入对支付公司（例如Visa等）和商业银行的市场影响尚未被系统研究，尤其是在CBDC实践相对匮乏的情况下，相关实证研究难以开展。本文基于对数字欧元相关新闻情绪测量及对欧美支付公司和银行股价影响的分析，为上述问题提供了首个实证研究。

文章发现，数字欧元的积极新闻发布对欧美支付企业的影响显著分化：美国支付公司市值减少1270亿美元，而欧洲支付公司则增加230亿美元。进一步的机制分析指出，欧洲支付公司受益于数字欧元提供的本地化支付优势，而美国公司因国际支付市场的依赖性而受到负面冲击。与此同时，欧美银行股票作为比较基准，并没有对数字欧元新闻产生显著反应。这佐证了上述机制，因为数字欧元主要带来交易媒介的改变，而对于储蓄、信贷等银行业务的影响较小。

本文首次从实证角度揭示了欧洲推进CBDCs对欧美支付企业的双向影响。而这一研究结论引出了一个重要的地缘政治见解：强调了支付主权和战略自主的重要性。研究还提出了数字欧元为欧洲支付体系“平衡竞争”的潜力，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定量依据，为未来CBDCs的实施提供了动机支撑。

来自Ohio State University的Sergey Sarkisyan对文章点评，并提出两方面建议。首先，尚存在其他潜在机制造成类似的结果而无法排除。例如，欧洲的支付企业应当也会被迫与CBDCs竞争，而商业银行也可能不欢迎CBDCs，因为其可能减少商业银行借贷需求。进而，一个潜在的解释是，市场对CBDCs的规模预期普遍较低，不会产生重大影响。此外，进一步的福利讨论可能有助于完善当前的机制分析。

论文链接：

https://www.nber.org/system/files/working_papers/w32857/w32857.pdf

Lin William Cong（Cornell University）介绍了其与Ke Tang（Tsinghua University）、Yanxin Wang（Xi`an Jiaotong University）和Xi Zhao（Xi`an Jiaotong University）的合作论文《Inclusion and Democratization through Web3 and DeFi? Initial Evidence from the Ethereum Ecosystem》。去中心化金融（DeFi）和Web3技术被认为是实现金融包容性和民主化的重要创新，其依托区块链技术，提供了无需传统中介的点对点金融服务。然而，尽管DeFi拥有开放性和透明性，当前的文献和数据尚未明确表明其是否真正促进了经济层面的包容性和民主化。尽管Web3和DeFi具备降低成本、减少信息不对称等潜力，但高昂的交易费用、网络拥堵和失败率等技术问题，可能阻碍其成为包容性金融工具。本文利用以太坊（Ethereum）这一Web3和DeFi的主导平台，通过大规模数据分析探讨上述问题，并为未来研究提供数据支持。

相关阅读：

Web3和DeFi的普惠性和金融民主化？来自以太坊生态系统的实证

首先，该研究完成了体量巨大的数据处理工作，涵盖 2017 年 10 月至 2022 年 2 月期间以太坊生态系统中的数十亿次链上观测，包括 1400 万个区块、17 亿次外部交易、46 亿次内部交易、18 亿次智能合约使用日志、10 亿次代币转移和 440 万个智能合约信息包。接着，该研究发现，以太坊生态中矿工奖励和代币持有集中，前0.5%的用户占据了50%的奖励，财富分布甚至比传统经济系统更不平等。高昂的Gas费用、交易失败率（平均失败率2%）和代币高波动性对小型用户和新用户构成主要障碍。实证显示，升级的EIP-1559机制通过基础费用燃烧和调整，提高了交易效率，并通过财富再分配改善了小型用户的交易环境。

本文首次系统性地揭示了以太坊生态中网络结构、代币分布和交易模式，并量化了费用机制对金融包容性的影响。研究发现EIP-1559和空投机制能够通过财富再分配促进包容性，为政策制定者和从业者提供了重要参考。

来自UC Berkeley Haas商学院的Anastassia Fedyk对文章点评，并从读者可能进一步感兴趣的问题上提出三个建议。首先是关于参与的动机，为什么小用户会希望参与以太坊生态，深入解释这一问题将使扩大以太坊包容性的问题更加具有现实意义；第二是关于不平等的对比基准。例如，一个自然的想法是与美国收入分布对比，然而这以太坊的全球参与性使得其参与者构成并不相同。更重要的是，鉴于目前人们更多是将以太坊生态理解为金融应用，因此其可能更适合与金融部门的不平等进行比较；最后，链上财富集中度逐步增长的现象可能值得深入探索。

论文链接：https://www.aeaweb.org/conference/2023/program/paper/dNDEdF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