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商报讯/作者:冷润芝】在飞机上读完了元山老师的《他和我的东瀛物语》。自昨天午后开读,除了简单的晚餐,洗漱,之外,无一时一刻不捧书在手,争分夺秒、目不转腈地读,终于于飞机降落昆明长水机场时分,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378页,纸质书是厚厚的一本。
并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高深的理论,只有朴素的语言,平静的叙述, 真挚的情感,你便不知不觉身陷其中,搭上她叙事的高铁,一路风驰电掣,而窗外风景万千,风云流变,不觉轻舟已过万重山。
似乎任何事情,元山老师都不会放过,她听过的,看过的,经历过的,她都一件件的收纳珍藏 ,像正仓院9000多件文物,每一年展出几十件,每次展出,都郑重其事,都不厌其烦,都精美绝伦,华而朴实,唯其真迹,所以虽千年而依然动人心魄。
似乎她身边的人,父亲、母亲、丈夫……生者和死者,都被描绘,都被刻画,都被勾勒,在她笔下栩栩再生。
这本书的主角,当然是她丈夫,元山俊美,和她自己,元山里子。
元山俊美,1920 年出生于日本岛根县江津市小田町。
元山里子,1955年出生于中国鼓浪屿黄家花园,中国名字,李小婵。
这两个相隔万里、相差三十五岁的隔代男女,却经历千山万水,终成人生伴侣。
但这绝不仅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而是,穿过枪林炮雨,时代风云所抵达的人生此岸,岁月心灵。
一个少年的质朴,在于对生活的勤恳,对父母的敬爱,对龙凤胎妹妹的守护,虽碍于现实,未读上东京大学法政专业,却以聪慧与踏实,以及幸运,成为日本国铁的火车司机,当时多么高大上令人艳羡的职业啊。但是战争将一个少年的梦想𣊬间碾为齑粉。
1940年,元山被强制征兵,送往中国东北。作为铁道兵,元山并未冲杀在前线。但1943年的湘桂大战,元山还是逃不了被调遣到前线的命运。元山亲眼目睹了老乡战友山本三郎毙命于炮火中,最后的话是“这就是效命天皇的报酬……”一下子击中了元山这么多年来对战争的思考,无论以任何名义发动的战争都是不义的。任何生命都不值得为战场而死,像炮灰一样,像尘埃一样,像沙粒一样。元山怀了这样的认识,居然与湖南的薛姓船老大,卞庆等船户、农民建立起友善的关系,并在关健时刻互为拯救。
相对于战死沙场的战友,元山是幸运的。1945年8月,日本战败,元山作为战俘被遣返。战后回到日本家乡的元山,本已重操旧业,继续在国铁拿着高薪当火车司机,还娶了漂亮的妻,生了一儿一女,生活也相当如意。但这并不是元山的追求。战争给他留下的唯一遗产就是反战。为了生灵不再涂炭,不再充当战争的炮灰,元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大声疾呼反战的信念。也因此加入了日本共产党。令人想不到的是,元山又先后被国铁和日本共产党开除,从而真正成为独立的全心全意的反战人士。一个独立的生命,一个不趋同于任何人任何组织的人,注定要被各种组织和群体开除或抛弃的。但是这又是怎么能阻止一个执意直行特立独行的人呢?
元山不知道,他疾风骤雨似的命运交响曲中,命运悄悄为他埋下了伏笔。多少年后,一个叫李小婵的中国女留学生出现在他面前,元山不知道,那是命运给他的奖赏。
李小婵还没成为元山里子之前,她是数学家厦门大学数学系李文清教授的女儿,母亲是日本人。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她1米72的个头都让人有鹤立鸡群之感。她的胆大心细,侠肝义胆,超强的学习能力,与社交能力,都使她无论在任何一个环境都能应付自如脱颖而出,与其说她生而幸运,不如说她是命运的强者。
李文清的女儿、厦门大学毕业的留校生、日本早稻田大学与服装文化学院的高材生,唯一一个获得日本外务大臣征文奖的女留学生,留校当老师、辞职加入服装公司,因为过于出彩而为公司上司所构陷,被迫离职,因为太能干而被另一个公司第一个裁员……各种幸运与不幸,贵人与小人,拳击似地交替出现,终于让这个高个女子有点招架不住,昏头转向。好在,元山永远是她的倾诉对象,人生导师,一次次为她点拨迷航。也许在长达十年的人生中,他们并不知道,彼此已成为对方不可缺少的人。要不为什么,任何事情,无论是喜悦还是沮丧,李小婵第一个要告诉的,总是元山?
这层纸的捅破是迟早的事。幸运的是,不会太迟。在元山已届古稀,而小婵亦望四之年,他们终于走到一起了。小婵终于明白,她苦苦寻觅的爱,原来就在眼前。而元山,就是她的心灵归属精神家园。
不止是恩爱,不止是小确幸。远远不止。元山一直致力于反战和平的事业,与日本串改教历史科书与崇拜靖国神社的右翼势力作坚决的斗争。而小婵亦非柴米油盐的主妇或小职员。他们互相懂得,互为支持,互相成就。正是在元山的鼓励指点下,小婵开始了创业之路,开办了自己的服装公司。而元山为了向中国人民赎罪而在湖南文明铺种下的200株樱花,又奇迹般为小婵今后的文学创作出版埋下了种子——这一切是多么奇妙的因缘呀。
迄今,元山老师是已出版十余本著作的国际知名女作家。她的夫君地下有知,一定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