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生态守护者洛桑·灵智多杰》(连载七)

文摘   2024-08-22 07:48   甘肃  

《高原生态守护者洛桑·灵智多杰》(连载七)


高原生态守护者洛桑·灵智多杰



40多年来,他讲着高原山水的故事,向世界呼吁青藏高原生态环境的重要性。他说,那里是万山之宗,万水之源;那里是人类的本源,世界的未来。


洛桑灵智多杰,藏族,青海同德人。第七、八届全国政协委员。历任团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副总干事、党组副书记,甘肃省副省长、甘肃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甘肃省政协副主席、甘肃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


(上接前文)

(三)



“青藏高原环境与山水文化”课题的核心内容,就是讲中国生态故事,让中华民族的生态文化走出国门,向世界展现美丽中国的魅力。

洛桑要做的就是那个讲故事的人。



为了实地调查了解山水的故事,洛桑2014年7月从北京驱车,历时71天,行程2万多公里,先后考察了青海的阿尼玛卿、尕朵觉悟,四川的贡嘎山、墨尔多山,云南的白马雪山、卡瓦格博,西藏的念青唐拉、冈仁波齐、沃德贡杰、珠穆拉玛等十几座神山,还了解了阿尼玛卿与赤雪嘉姆(青海湖)、念青唐拉与纳木措、诺金岗桑与羊卓雍措、沃德贡杰与拉姆拉措、冈仁波齐与玛旁雍措的爱情故事和美丽传说。

洛桑一路考察十分辛苦,大部分时间在海拔5000至6000米的高原上,但他收获颇丰,受益匪浅,内心喜悦充盈。考察结束了,人也累倒了。“不服老不行啊!”洛桑感慨。他们一行到亚东康布温泉整整歇了五天,才恢复过来。

洛桑给人讲述的,正是他花了几十年时间,走遍青藏高原考察搜集而来的那些神话传说,都是关于高原山水的故事。他说:“这么美丽的故事不讲给世界听,真是太可惜啊。”

洛桑每到一个地方都讲山水故事,讲山水故事对环境的影响。


摄影:当正杰


有一次,他在玉树曲麻莱偶遇了《一江清水向东流》摄制组,他饶有兴趣地给编导讲起了故事:“黄河藏语叫玛曲,‘玛’字有三种藏文解释:一是‘伤’或者‘疤’的意思。有人讲黄河的水可以治愈伤痕,所以叫玛曲。这个‘玛’字还可以解释为孔雀,藏语把孔雀叫玛夏,从巴颜喀拉山顶往下看,黄河源头的星星海就像一个开屏的孔雀,所以叫玛曲。第三种说法是玛曲是阿尼玛卿的女儿,姓玛,所以叫玛曲。传说玛曲(黄河)本想嫁给四川阿坝地区一个叫雪宝顶的神山,为了爱情她改变了一直向东的流向直奔南方,到了若尔盖再向前三四公里快要到长江流域时,阿尼玛卿发话,对玛曲说,西北是一个贫瘠的地方,如果你放弃了它,没有水,就会断了那里的烟火,生命万物无法繁衍生息。玛曲毅然决然地放弃爱情,回过头近180度大转弯向北流去,拯救北方干旱的土地和百姓。这样的结果,是长江和黄河成为灌溉中国南北两地的两条大动脉,成为了养育中华各族人民的母亲河。”

“长江在藏语里叫‘治曲’,意思是母牦牛河。源头河流很急,神山尕朵觉悟让她慢慢地流淌,不要损伤流域的生命环境。尕朵觉悟答应为治曲铺设金子的渠道慢慢牵引,因此长江有一段叫金河。尕朵觉悟把长江拴在一棵柏树上茶歇,长江悄悄溜走了,河流很急,他追到德格的小苏举才抓住她,后来又有一次溜走,尕朵觉悟又捉住她慢慢牵到成都平原,让她慢慢缓行。这就是长江‘三急三缓’的由来。”

“苍山不动,流水不歇。接着,洛桑又讲起了澜沧江、怒江、黑河等河流的故事,他就像一位从千百年前穿越而来的游吟诗人,吟唱着那些被遗忘在时光中的古老记忆。”(选摘自《永远的高原,不老的情怀》刊载于《中华儿女》2019年12期。作者:马林)

(四)



什么是青藏高原的山水文化?为什么藏族人民把山水保护的这么好?这是一种宗教理念,人文思想的理念,是民族的一种传统和习俗,是一种文化。那么保护生态就要保护文化,这是相辅相成的,没有这种文化就保护不了生态,没有这种生态环境也就产生不了这个文化。我们的文化决定了我们的生活方式。那么我们的生活方式原本是一个不怎么制造垃圾、不太制造污染的生活方式。但是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逐渐的产生了变化,而且这个变化也是非常快的。



洛桑给很多人讲了很多关于山水的故事。他说藏民族对山水编了这么多神奇的传说和故事,目的只有一个:让人们敬畏自然,感恩山水,保护山水。


藏族人为每一座山,每一条水,都创建了相关的神灵形象,和动人的神话传说。很早的时候他们就认为山都是神山,比如藏文文献《瞻部洲煨桑祭祀》中所载世界形成时的九大山神、长寿五姊妹、杰十三古拉、二十一居士、十二永宁地母等。除了这些,每个村庄和每个家庭也有各自相关的神山。


九座山中的乌代贡杰,也叫沃德贡杰,被认为是父亲,父亲有八个儿子,他们是长子雅拉香波,然后依次是岗波拉杰、雪拉久波、觉吴玉杰,这些都在山南的桑日县境内,加上东方的阿尼玛卿,北方的念青唐古拉山,江孜县的诺金岗桑,青海玉树的觉钦董热,相传起初这些山都在山南的桑日,吐蕃赞普时期,随着吐蕃地域的扩张,这些山神就从山南被调派下来,分别驻守到不同地区。

藏族文化里,大部分山是男性,而湖、水则为女性。神话中也喜欢将山和水的神灵配对,组成家庭。因为在藏族人心中,山水应为一家。水,发源于山,从属于山。山是水之源,而水是生命之源。来西藏旅游的人感触最深的,就是藏族人对山水的崇敬,也一定要去“神山圣湖”感受“神明”的存在。其中西藏最为著名的“三大圣湖”玛旁雍措、纳木措和羊卓雍措,在传说中都是神女的化身。“措”在藏语里意为湖,关于她们都有美丽的传说。玛旁雍措是世界上最高的淡水湖,传说是龙神的宫殿,有“世界江河之母”之誉,也被唐玄奘称为“西天瑶池”;而纳木措则是帝释天的女儿,她嫁给了念青唐古拉为妻;羊卓雍措意为“天鹅之湖”,是龙女的化身。除了这些举世闻名的圣湖外,青藏高原还有数不清大小湖泊、河流,都被赋予了神性,千百年来为藏族人虔诚敬仰和悉心呵护。

“山是源,水是脉,没有山就没有水,没有水就没有万物。”



生活在江河之源的藏族人,对水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和认识。他们敬畏水,呵护水,爱水如命。洛桑说,青藏高原水源丰茂,地广人稀,人均占有的水量是很高的,但是藏族人却非常珍惜水,不会随意污染浪费。这种克制、理性、科学的生态理念和生态智慧,也体现在他们的生活方式上。


藏区的牧民即使住在原始森林边,也依旧住在帐篷里,绝不砍伐树木、不烧木柴,而是用牛羊粪取而代之。牧民身上的皮袄,白天是衣服,晚上就是被褥。烧的是牛羊粪,不污染空气和水源。吃的东西也不会产生太多垃圾,有句俗语说,藏族一辈子待的地方只有一堆灰,游牧民族是无垃圾民族。


洛桑说,藏族有很多禁忌,这些禁忌有的是为了向大自然表达感激之情,有些是出于对大自然的敬畏,表达对大自然的顺从,都蕴含着古老的环保意识。这些禁忌背后的文化内涵,正是我们需要挖掘、探索、梳理、归纳,进而传承的。

一个民族在高寒雪域生存发展下去,不能不靠崇高的精神信仰和人生追求目标。因为它是生命的寄托、人生的意义所在。

青藏高原不仅给藏族人提供了生存、生产、生活环境,而且也培育了藏族独具特色的山水文化。这是以保护自然环境、爱惜自然资源为出发点的文化,它引导着藏族人的观念和行为。

千百年来,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思想道德渗透在藏人的日常生活中,成为他们的自觉行动,从而保护了青藏高原自然生态环境,为我们今天的发展和子孙后代的可持续发展留下了宝贵的生存区域环境和发展资源。


保护青藏高原,任重而道远


洛桑说,环境发展我搞了二十多年,现在国家提出青藏高原是生态屏障、国家安全屏障,对此我非常欣慰,非常高兴。

“人类发展史就是一部文明进步史,也是一部人与自然的关系史。而生态文明,则源于我们对人类发展的反思,是倒逼我们对发展理念的提升。”(摘自洛桑灵智多杰《基于生态文化构建生态文明》原载于西北民族大学学报2013年第2期)

(一)



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华盛顿特区副理事史蒂夫·马丁曾两次访问玉树杂多昂赛乡,他对那里的环境赞叹不已,遗憾美国曾经犯下的错误。19世纪中后期,美国以保护自然资源与发展旅游为目标打造黄石国家公园时,将千百年在那里繁衍生息的印第安人驱逐出去,然后发现公园的生态环境在恶化,后来又想把印第安人迎回去。但在城市住惯了的他们,不愿再回草原过原始的生活,他们现在也终于明白,生态需要人来保护,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才是最完美的生态。



洛桑说,藏族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他们将一切生物及其依存的自然环境总称为“情器世界”。“情”即是有情众生,甚至一切生命体。“器”就是物质世界,是一切生命赖以生存的环境——大自然。也就是说,“情”是精髓,是内核;“器”是外部自然环境。这种认识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远远超出了其他原始朴素的世界观。洛桑建议,将来在国家公园或生态保护区的建设中,要慎重考虑牧民大量迁移问题。

“人类生活在世界上,将面临两个不能回避的基本问题,一个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另一个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洛桑认为要妥善处理好这两种关系,除了综合运用行政、法律等规范性手段之外,更要从精神层面予以关注和引导。

青藏高原环境的恶化,除了不可抗的客观原因外,其中不乏人类行为因素。对于这个问题,洛桑说:历史上青海湖周边全是牧民,他们把青海湖当成圣湖来保护,并且每年都祭祀它。清朝时朝廷也会派人到青海湖进行祭祀活动,所以那时青海湖的生态环境特别好。有的人说那牛羊的粪便不也会污染水源么?洛桑说不会,牛羊粪是最好的有机肥料,它培育湖边的牧草生长,起到了防风固土,保护湖水的作用。洛桑说,50年代后期,青海湖边因为建了很多农牧场、渔场,大量增加人口,开垦草原等,渐渐把湖水污染了。



“在藏语里面是找不到保护环境的字眼儿的,为什么?因为它不需要,因为保护这个意识就像人要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是在人们的内心深处的潜意识。”“保护青海湖,保护草原、保护山、保护水,这些是一种价值观,一种信仰,一种信念,是融化在自己的血液里,渗透在自己生命里的一种东西。不需要有人去道说。”


“什么时候出现了生态环境保护的概念呢?是工业革命以后才出来的。你们想想英国伦敦的雾霾、俄罗斯的黑色、白色风暴,美国西部发生的沙尘暴等等,不都是资源的过度开发导致的吗?就是人为过度的环境开发所导致的结果。恩格斯很早就已经说过: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会对我们进行报复。”


洛桑以他的家乡为实例: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玛多县,是黄河源头第一县,50年前,这里山清水秀,湖泊成群,湿地连片。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这个以草原畜牧业为基础的纯牧业县,赖于黄河母亲的施泽,牧民人均收入达到500多元,人均占有牧畜100多只。“突破百万牲畜”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从1980年至1982年连续三年蝉联全国人均年收入排名第一。而20年后,冰川一点点萎缩,湖泊干涸,水位明显下降,草场退化成沙漠,湿地退化成黑土滩,玛多人很快品尝到了生态恶化的苦果,玛多县也沦为国家级贫困县,国家以大量的投入进行生态移民——贫瘠的草原再也无力养育这里的牧民了。这里走了一条典型的“先开发,后治理”的弯路。这种发展模式随带来了一时的经济增长和繁荣,但从根本或长远意义上审视,是得不偿失、不可取的。它不仅破坏了我们的生存家园,而且这种“发展”的后果常常需要数倍于其产出的投入才能治理。

“更何况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一旦被破坏,基本是不可逆转的。”

青藏高原的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但也付出了一定的资源环境的代价。近年来,国家特别重视青藏高原的生态保护建设问题,各级部门也采取了一系列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有效措施,但洛桑认为,鉴于青藏高原特殊的生态地位,目前所采取的治理保护措施还需要进一步加强。(未完待续)


——原载《中国报告文学》2023年11月总第513期







作者简介:


      姬广武,祖籍甘肃临洮,生长于甘肃武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政府文史研究馆研究员、金城文化名家,兰州市作家协会第四、五届副主席。历任 兰州市委组织部党员管理处处长、兰州市委巡察办副主任等职。出版报告文学《百万移民》《世纪决战:中国西部农村反贫困纪实》(上、下卷)《历史深 处:“626”医疗队在陇原》及长篇小说《货郎客》(合著)等10余部。代表作《世纪决战》获第十二届中国人口文化奖报告文学类作品金奖、甘肃省首届黄 河文学奖一等奖、兰州市第五届金城文艺奖一等奖。曾被评选为甘肃省文联第二届“徳艺双馨”文艺家,兰州市第四批、第五批专业技术拔尖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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