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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我和渣前夫最后的默契。

文摘   2024-10-08 00:14   福建  
  插画师：如月  文/王小毛
 来源：我是九爷

01


刘文彬看到朱妍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建议：“还是我来开吧。”
朱妍吸吸鼻子，将眼中的泪水抹去，冷声说道：“你想酒驾？”
刘文彬亏心地噤了声。
一个小时前，他和胡小悦在套房里共进浪漫大餐时，确实喝了两杯红酒。
但即便如此，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比朱妍适合驾驶。
自从上了海岛环线，他们的车三番五次贴着路边的围栏疾行。
围栏下方是嶙峋的石坡，再往下是澄澈的浅海，此处景色宜人，但因公路盘着山，经常发生事故。朱妍眼里一直噙着泪，刘文彬生怕她看不清路标指引，一脚油门冲下去，一了百了。
他是有罪，但罪不至死。
刘文彬悬着心，忍了又忍，当朱妍再次伸手抹泪的时候，他说道：“那就找个地方停车吧，咱们都冷静冷静。”
朱妍没吭声，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在靠近观海栈桥的地方找到一块空地，停车熄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刘文彬紧随其后。
朱妍走到栈桥终点才停下，她将双臂搭在栏杆上，迎着咸湿的海风，无声地哭泣，凌乱的头发在风中狂舞，有几绺粘在脸上，她也不管，仿佛整个人已经碎掉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对不起，朱妍，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刘文彬在她身侧站定，低声说道。
02


不远处的海滩上，分散着一些捡贝壳和挖小螃蟹的游人。
朱妍看着他们，许是想起去年他们一家三口在海边游玩的快乐时光，嘴角勾了勾。
“真的对不起。”刘文彬重复道。
朱妍的脸冷下来，收回目光，哑着声音问：“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刘文彬想了一会儿：“大概半年吧。”
朱妍：“原来都这么久了，我竟然才发现，你隐藏得真好。如果我今天没有跟过来捉奸在床，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摊牌？”
刘文彬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和胡小悦搞到一起后，从未想过未来。出轨的要义在于“偷”，打破束缚才快活，如果还要考虑未来，那出轨就失去了本身的意义。
朱妍似乎也不想要答案，没有等到刘文彬的回复，她嗤笑一声：“我从前最喜欢这里，那家海岛酒店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度假的地方。结婚以后，我们每年都至少过来一次，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说到此处，朱妍哽咽着，伏在斑驳的栏杆上，双肩耸动。
刘文彬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玩得花的男人，总是词穷。
朱妍闷闷地咳了两声：“那你打算怎么办？离婚吗？”
她看起来很疲惫、很憔悴，好像精气神被抽干了，刘文彬看得心里难受。
坦白讲，他对朱妍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哪怕是和胡小悦在一起最激情的时刻，他也没想过离婚，否则刚才也不会撇下胡小悦跟着朱妍一起回来，对于胡小悦，他只是想玩玩，调剂一下生活。
更何况他和朱妍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他视若珍宝。
做丈夫他会出轨，但做爸爸，他是永远在线的。
“我不想离婚，你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行吗？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刘文彬思前想后，解释着。
03


朱妍没有回话，无骨般伏在栏杆上，出神地看着远方，伴着阵阵轻咳。
刘文彬没再追问，安静地站在朱妍旁边等待判决。
过了很久，久到刘文彬感觉风衣已经被吹透、身上有些冷的时候，朱妍忽然站直，说道：“先回去再说吧。”
刘文彬：“你能开车吗？这段路不好开，实在不行找个代驾，就是可能会等很久。”
朱妍：“我可以。”
说完，她回头看着刘文彬，眼睛猩红：“放心吧，我还不至于疯到要和你同归于尽。”
刘文彬不好再说什么，跟着朱妍上了车。
朱妍似乎真的冷静下来，眼中不再有泪，双手不再颤抖，车子在她的操纵下，稳稳地沿着公路在山上盘旋，直至出岛，驶入郊区主路，刘文彬的心才落了下来。
没想到，意外却在这时悄然而至。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路口。
红灯熄灭后，朱妍正常启动车子，驶到十字路口中心时，一辆灰扑扑的大货车忽然从旁边蹿出，毫无减速迹象，一看车况就不正常。
刘文彬最先察觉，失声尖叫：“啊！”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朱妍在猛打方向盘。
他来不及震惊，耳边随即响起巨大的撞击声，安全气囊弹出，刘文彬在短暂的眩晕过后，看到坐在驾驶位的朱妍血流满面的惨状。
彻底昏迷之前，刘文彬的意识里只剩一个念头：朱妍为什么这么做？在那样危急的关头，她明明可以自保，牺牲副驾驶位，但她竟然战胜了本能，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
04


刘文彬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
他妈就坐在床边，哭红了眼，看到他清醒，忙不迭地去外面喊护士。
刘文彬闭了闭眼睛，意识接续到昏迷前的那一幕，心中一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刘妈跑回来摁住他：“你干什么！快躺下。”
刘文彬殷殷看着老太太，抖着声音问：“朱妍怎么样？”
老太太捂着嘴哭，断断续续地说：“伤太重，没、没救过来——”
刘文彬脑子里轰一声响，眼前闪耀一片灼目的白光。
他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朱妍血流满面的样子就在那片惨白中慢慢显现。
她面目平和，转动方向盘时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和挣扎。
而事故发生前，她本是去海岛酒店捉奸的。她明明已经伤心到崩溃绝望，应该恨死了他才对，怎么会、怎么会在生死关头做出那样的选择？
刘文彬的心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攥着，很疼、很疼。
他们之间，激情不再，但家人之间的亲情从未消减，他骤然失去了一个家人，他的宝贝儿子失去了母亲，他必然痛彻心扉。
泪水从他空洞的眼睛中流出来，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妈被吓坏了，一个劲儿摩挲他的胸口：“文彬，你可别吓我，你要振作，朱妍走了，还有冬冬，冬冬还那么小，你得为了冬冬想想啊！”
想起冬冬，刘文彬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现在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求一颗。
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断然不会出轨，那么朱妍就不必去海岛酒店捉奸，更不会发生返程的车祸，他们会和从前一样，过着平淡的生活。
平淡有什么不好呢？激情总是易逝的，经营平淡才是每个成年人的宿命。
可后悔药只是犯错之人的妄想，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无法扭转的过去、无法承受的当下和不敢直视的未来。
05


朱妍的葬礼是两家老人一起操办的，刘文彬从事故发生后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刘文彬坐在轮椅上，抱着年幼无知的儿子，呆滞又麻木。
事故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货车司机在驾驶途中突发心梗，当场去世；朱妍在最后一刻战胜本能，牺牲自己保全副驾驶位。
天降灾难叠着情深义重，现场宾客无不为此唏嘘。在所有人眼里，轮椅上那个可怜的男人已经被打击得伤心欲绝，恐怕余生都将深陷愧疚与痛苦之中。
朱妍的父母没有追问过刘文彬什么，两位失去独女的老人，慢慢腾挪到外孙面前，相互搀扶着，哭作一团。
刘文彬伸出手臂揽住他们，伏在他们的怀里无力也无颜抬头。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刘文彬是在朱妍安葬一周后才慢慢回魂的。
考虑到他的悲惨遭遇，一向器重他的领导准他停薪留职一个月，调整状态、恢复身体。
那场事故并没有给刘文彬带来太大的身体伤痛，朱妍安葬后一周左右，他就能下地走动了。
这段时间以来，四个老人轮番守着破碎的小家。
那天，可怜的冬冬终于意识到妈妈一直都不在，开始大哭，无论如何都哄不好。
孩子凄厉的哭声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扎在刘文彬麻木的心上，他被越发剧烈的疼痛慢慢唤醒，终于说出自事故发生以来的第一句话：“儿子，别哭了，爸爸抱。”
刘文彬终于从混沌中苏醒。
那日，将儿子哄睡后，他给胡小悦发了条微信，讲清事情始末，了断这段充满罪恶感的关系。
他自认不是恶人，不可能放下朱妍的死因，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
胡小悦马上打来语音电话。
刘文彬万万没想到，一向通情达理的胡小悦却根本不关心他的悲惨遭遇，反而问他：“我跟了你一回，你说断就断？”
刘文彬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你还想怎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朱妍根本不会死！是我们害死了她！”
胡小悦：“别往我身上扯！害死她的人是你！对不起她的人也是你！生死关头她保护的人还是你！你急吼吼地要和我了断，不就是害怕咱俩的事情曝光，会有人谴责你丧良心吗？”
06


刘文彬被戳穿心中所想：“对，就算是吧，我就是害怕！你到底想干什么？”
胡小悦：“不想干什么，刘文彬，我跟了你一回，为你当了回小三，你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想把我甩掉，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刘文彬这才听明白：“要钱是吗？要多少？”
胡小悦想了想：“二十万。你给我二十万，我就当咱们没认识过。”
刘文彬想起当初两人刚在一起时，胡小悦说他们只谈情，当下觉得有点恶心，没有回复。
胡小悦：“如果我把咱俩的关系抖落出去，大家就都会知道，你老婆是在捉奸的路上出车祸的，她豁出命护着的原来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渣。你说大家会不会吃了你？你还有脸活着吗？”
刘文彬不敢想那番景象，沉声说：“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鱼死网破，你一个女人名声坏了，只怕结果会比我更惨。”
放下手机，刘文彬去卧房找存折。
从前他不管钱，发了工资留下零花，其余的都会转给朱妍。
朱妍酷爱存钱，在手机银行发达的今天，她还是喜欢像很多老太太那样去柜台办存折。
刘文彬见过那些存折，放在衣柜最里面的抽屉里。
要向胡小悦支付二十万封她的口，他得从家庭存款里取。
刘文彬将抽屉开锁、拉出，从一摞文件中抽出专门用来放存折和银行卡的密封袋，不经意间带出一张纸，他扫了一眼，心中一惊，竟然是一张诊断报告。
他赶紧翻了翻，又翻出几张诊断报告，一张张看完，而后呆坐在地上。
刘文彬知道朱妍身体不好，前段时间一直在做检查，但刚好那时他在出差，回来后也只顾着和胡小悦厮混，他的心是飘着的，忘了问朱妍检查结果。
潜意识里，他不觉得朱妍会有什么大病，他们毕竟还年轻。
所以，当她看到诊断报告上的“小细胞肺癌中晚期伴随淋巴转移”时，脑子里是懵的。
怎么可能呢？
朱妍除了有些憔悴、瘦弱、咳嗽，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大病症状，怎么可能是一个癌症中晚期病人？
他又将所有报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当看到诊断日期就在车祸前两日的时候，脑子里的一根弦儿断了。
07


刘文彬和朱妍恋爱两年、结婚四年，他很了解她。
朱妍是个很怕疼、很胆小、很谨慎的人，她做很多决定的时候，就像一只小虫子，先伸长了触角去探探，在尽可能安全的前提下，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在车祸发生的电光火石间，在巨大的疼痛袭来的瞬间，果断做出那样的决定，扭转方向盘，直面所有的危险。
那短短的几秒时间，她在想什么呢？
她没有办法想更多，甚至来不及再想想儿子可爱的模样，她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来抉择：如果他们两人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应该让谁活，才会对儿子更好。
一个是身患绝症、预后极差、命不久矣的妈妈，一个是背叛婚姻但又有耐心为儿子洗澡、熬夜哄睡的爸爸。
那辆凶猛的货车迅速靠近，她来不及权衡更多。她只知道，自己注定无法陪伴儿子走更远的路，如果爸爸也没了，那么以后可怜的儿子就会成为失去双亲的孤儿。
所以，一切怨恨和背叛都不再重要，那些都是她自己的劫难，死亡会把所有的爱恨情仇、不甘心以及她不再健康的身体全部都带走，融为一抔土。
她能留给孩子的，只有这样一个爸爸了。
这个刚刚被她捉奸在床的爸爸，竟成了她对儿子爱的证明，而她别无选择。
刘文彬捏着那几张报告看了又看，罪恶感与负罪感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可以不必如此的。
如果他没有贪念那所谓的激情，此刻他应该陪伴朱妍接受最后的治疗，也许是三个月，也许是半年。
朱妍的生命正在倒计时，她应该很害怕，他可以陪着她哭，陪着她录制许多视频，把她对儿子的爱浓缩起来、存储起来，陪着她为儿子买以后每一年的生日礼物和新衣服，陪着她从从容容、没有遗憾地告别。
而不是带着怨恨和痛苦，在崩溃的心境下，强迫自己冷静地离开。
从此后，刘文彬好像变了一个人。这是他身边每个人的感觉。
他很爱很爱他的儿子，戒烟戒酒戒应酬，事事以儿子为先。
常有人赞他情深义重，每每听到这样的评价，他便觉得身上的负重又沉一分，没有人知道，很多个晚上，他都能梦到朱妍，一身的血，隔着一团烟，远远地看着他。
他的背叛、朱妍的绝症、车祸的真相都成了尘封的秘密，朱妍为保他而死，是那场事故最唯美、最感人的解读，也是懦弱如他，唯一能够承受的解读。
他只当自己死了一回，而好好将儿子养大，是他重生的原因。
事故废墟之下，隐藏着他不敢也不想让旁人知道的承诺。他知道，朱妍在心脏停止跳动以前，一定试图尽全力想让他明白她的用意，余生一定要好好爱他们的孩子，带着她再也无法送出的那份母爱。
他都明白，夫妻一场，那是他和朱妍最后的默契。
本文来源于公众号“我是九爷”（qingaishitang）。号主九爷，专写两性小说，致力于性与男女关系的剖析。更多爆文详见公众号“我是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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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茉莉
在故事里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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