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晏读写：听泉
文摘
2023-05-07 08:16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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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泉
[日]东山魁夷
鸟儿飞过旷野。一批又一批，成群的鸟儿接连不断地飞了过去。有时四五只联翩飞翔，有时候排成一字长蛇阵。看，多么壮阔的鸟群啊！……鸟儿鸣叫着，它们和睦相处，互相激励；有时又彼此憎恶，格斗，伤残。有的鸟儿因疾病、疲惫或衰老而失掉队伍。今天，鸟群又飞过旷野。它们时而飞过碧绿的田野，看到小河在太阳照耀下流泻；时而飞过丛林，窥见鲜红的果实在树荫下闪烁。想从前，这样的地方有的是。可如今，到处都是望不到边的漠漠荒原。任凭大地改换了模样，鸟儿一刻也不停歇，昨天，今天，明天，它们继续打这里飞过。![]()
不要认为鸟儿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飞翔的。它们为什么飞？它们飞向何方？谁也弄不清楚，就连那里领头的鸟也无从知晓。鸟儿只觉得光阴在匆匆忙忙中逝去了。然而，它们不知道时间是无限的，永恒的，逝去的只是鸟儿自己。它们像着了迷似的那样剧烈，那样急速地振翮翱翔。它们没有想到，这会招来不幸，会使鸟儿更快地从这块土地上消失。鸟儿依然忽喇喇拍击着翅膀，更急速，更剧烈地飞过去……森林中有一泓清澈的泉水，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悄然流淌。这里有鸟群休息的地方，尽管是短暂的，但对于飞越荒原的鸟群说来，这小憩何等珍贵！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是这样，一天过去了，又去迎接明天的新生。鸟儿在清泉边歇歇翅膀，养养精神，倾听泉水的絮语。鸣泉啊，你是否指点了鸟儿要去的方向？泉水从地层深处涌出来，不间断地奔流着，从古到今，阅尽地面上一切生物的生死、荣枯。因此，泉水一定知道鸟儿应该飞去的方向。鸟儿站在清澄的水边，让泉水映照着身影，它们想必看到了自己疲倦的模样。它们终于明白了鸟儿作为天之骄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鸟儿想随处都能看到泉水，这是困难的。因为，它们只顾尽快飞翔。不过，它们似乎有所觉悟，这样连续飞翔下去，到头来，鸟群本身就会泯灭的，但愿鸟儿尽早懂得这个道理。我也是鸟群中的一只，所有的人们都是在荒凉的不毛之地上飞翔不息的鸟儿。人人心中都有一股泉水，日常的烦乱生活，遮蔽了它的声音。当你夜半突然醒来，你会从心灵的深处，听到悠然的鸣声，那正是潺潺的泉水啊！![]()
回想走过的道路，多少次在旷野上迷失了方向。每逢这个时候，当我听到心灵深处的鸣泉，我就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标志。泉水常常问我：你对别人，对自己，是诚实的吗？我总是深感内疚，答不出话来，只好默默低着头。我从事绘画，是出自内心的祈望：我想诚实地生活。心灵的泉水告诫我：要谦虚，要朴素，要舍弃清高和偏执。心灵的泉水教导我：只有舍弃自我，才能看见真实。舍弃自我是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我想。然而，絮絮低语的泉水明明白白对我说：美，正在于此。![]()
作家简介
东山魁夷（1908～1999），日本当代著名的风景画家、散文家。从小就对西方艺术兴趣浓厚，但最后阴差阳错，归入了日本画系。他的画风恬淡优美，有浓厚的日本风情，而他的散文，如同他的画一样，读来如一渠清泉流过心中，让人心旷神怡，仿佛一幅美好的风景画跃然纸上。在日本，他的散文集同川端康成一样受欢迎，号称“双璧”。代表作品有散文集《听泉》《和风景的对话》《探求日本的美》等。简要赏析
东山魁夷是日本当代著名的风景画家、散文家，他的风景画代表了日本民族的审美特点：自然、冲淡、含蓄，而他的散文用极其简洁而又澄净的文字，记录了他对自然的沉思、人生的感悟。
《听泉》是东山魁夷的散文集中的一篇代表作，文章采用了借景抒情的表现手法，营造了一种诗画交融的恬淡意境。在文章中，作者以清新质朴的文字抒写生命情怀，将对人类生活处境的思考、人生的感悟融入到自然景物的描写中。
在文中，作者特意安排了两个大自然的意象，即“鸟”、“山泉”。全文线索的展开是从大自然的观察开始的。前几节以写实的形式、描述的笔法，写一群又一群的鸟儿飞过旷野，接着又加入议论，将三种表现手法结合运用，深度地抒发思想感情。
本文的中心点，即“听泉”，作者用生动形象的语言描述了鸟儿飞落在森林里清澈的泉水中，照影，休憩，似乎在倾听泉水的絮语。文中拟人手法的运用，使鸟儿、泉水活灵活现，鸟儿、泉水在作者的心中仿佛天之骄子，与人是可以交流沟通的。因此，他赋予这二物以人类特有的诗意和情感，通过它们之间微妙的关系，来暗示人世的一种生存状况，即世人皆为外物所役，在对高度的文明的追求中丧失了自我，失去了心灵的平和与对幸福的基本体验。这一中心思想的反映，是运用了铺叙的方式，自然流畅的表现出来。由鸟儿“听泉”联想到“我也是鸟群中的一只，所有的人都是在荒凉的不毛之地上飞翔不息的鸟儿。人人的心中都有一股泉水，日常的烦乱生活，遮蔽了它的声音。当你夜半突然醒来，你会从心灵的深处听到幽然的鸣声，那正是潺潺的泉水啊！”
文章写到这里，并没有就此止住，而是一步步深入下去，最后落到作者所要告诫世人的观点上，既“人要舍弃自我，返璞归真，回到大自然。”
另外，象征手法的运用是本文的另一突出特点，作者善于从人们熟悉的大自然中择取象征的喻体，以鸟群、森林、泉水等构成画面，寓理于景，借景发挥，通过景物描摹，边描边议，使读者在感性的体验中得到理性的思考。
（王礼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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