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避免文笔华而不实
文摘
2024-07-24 22:21
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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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避免文笔华而不实
华丽的辞藻固然好，精妙的遣词造句，令人耳目一新。我们喜欢谈论文笔，但过度关注文笔，带来的一个问题就是造成了我们文字的华而不实。鉴于不少作者热衷于文笔，我们就来谈谈这个“华而不实”的问题，以及文笔与个人写作风格的关系。除了一些内生原因——例如汉语言文字的博大精深，我们对古文的无限敬仰以外，大家对文笔的过分关注，可能在于并不明确了解到底哪些因素对文章才是最关键的，到底怎样才是好文章？我们误以为文笔好等于好文章，一方面也是由于文笔的长进是最容易的，相比其他各种写作技巧而言。因为在我们的基础教育中，各方都强行用一种更立竿见影的方式让这个问题迅速跳过。毕竟，高考就那千儿八百字的一篇文章——我们一切所学，都是为了解决考场上的半个小时的写作，而没人在乎接下来一辈子要怎么去写作。另一方面，文笔在文字圈被树立成为一种“厉害”的标签，形成了一种对文笔的迷之崇拜。对这种文笔的盲目崇拜之情，姑且称之为文学凡尔赛，其主要目的就是通过文笔展示一种强大的、迫切的、不可忽略的优越感。这是一个被严格排序的时代，在任何领域你都能看到一条条鄙视链自上而下排列。在文学界，有一条很明显的鄙视链就是以文笔排列的，也就是说，越能显示出文学性的文字，越位于鄙视链的顶端，受到人们的追捧。而人们越是追捧，越是迫切地想要顺着鄙视链向上攀升，就越巩固了这种“文笔为王”的概念。之所以说是迷之崇拜，是因为我们读到了许多“华丽的垃圾”，并凭着直觉感到了一些问题。我们只是不能解释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们不明白，或者我们甚至不会感到任何不对劲，而在点赞之后，由衷地赞叹道：文笔真好！究其根本，文笔崇拜源自我们的自恋。越是追求通过文字哗众取宠，自吹自擂，所写出来的文字就越空乏虚假，而我们也就变得越来越浮躁和内卷，因为写故事的目的错乱，从表达思想情感变成了显示优越感，这就为如今充斥网络的华而不实的文字，提供了存在的环境和理由。在我的工作环境里，老师们常常针对英语写作给出这样的建议：无论如何避免紫文。其实就是说不要让文笔太华而不实。那么到底什么是紫文？紫文是指过度修饰的语言，在文章中没有什么意义。其特点是频繁出现的成语、修饰语或晦涩生僻的词，大串停不下来的排比句、大段华而不实的文字。紫文被各种写作专家普遍反对，它减慢节奏，模糊内容，令读者生厌。桃花心木色头发的少女转瞬即逝地瞥了一眼她粗放壮硕的情人，当她怡悦地凝视着他的面容时，她的明眸里闪着晶莹的光芒。他的表情就像黑夜中的幻影一样神秘莫测。她沉思良久，是否应该请求允许继续跟随他完成他那崇高使命......读起来是不是很卡，易读性下降的原因是：读者的注意力偏离了故事本身，被吸引到作者的舞文弄墨上。这种文字曲里拐弯，破坏了阅读的流畅，也扼杀了故事的节奏。那么，尽管缺点这么明显，一些作家仍要继续使用这种不必要的华丽语言呢？答案很简单：他们在展示文笔优越感，表达“文学凡尔赛”。有些作者把写作当做表现自己文学修养的工具，与其追求思想和观点的交流，他们更在乎这些内涵的外表看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在这个“看颜”的时代，许多作者迫不及待地写出一些看似高深曼妙的词汇，以博取读者的赞叹。文学凡尔赛表达了一种文学焦虑，一些文字工作者担心自己被忽略，比担心其文字被忽略更甚。“紫文”是最古老的文学建议之一，来自公元前一世纪的诗人贺拉斯，他这样说：这位古罗马的诗人从拉丁文的修辞告诉我们：“伟大的演讲往往含有一两段与其无关的紫色文字”。讽刺的是，贺拉斯恰恰是用一段华而不实的紫文来抨击紫文：一条高卢的河流，一个罗马女神和一个遇难的水手。紫文常常是对一些读者不喜欢的高度抒情或复杂语言的批评。但这里不是说我们的文笔不需要提高，或者人们应该反对文字的优雅。事实上，紫文真正的问题在于其本身对于故事没有任何意义，它只会分散文字的注意力，弱化文字的力量。读者和评论家认为紫文令人讨厌的原因有很多，以下是最明显的几个：在贺拉斯对紫文的原始定义中，诗人把它称之为“紫色补丁”，显眼却令人分心。作者的目的是让读者对故事的中心观点保持注意力，而几块亮眼的紫色补丁，会让读者的眼睛“溜号”。诚然，也许你是一个伟大的作家，可以用诗意的细节完美地描述一棵柏树。但是，当你的故事是关于一个人淹死在海里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写一棵愚蠢的树呢？事实上，这棵树被你写得越天花乱坠，它就越显得愚蠢。因为分散读者注意力的作用就越大。紫色在西方文化里代表了自命不凡。如果你穿着紫色的衣服，你就把自己放在社会等级制度的顶端，并有意向其他人表明你不仅重要，而且比他们更厉害。紫文具有同样的作用。当你极力想要显摆自己的文笔时，读者会感到被愚弄。读者真正喜欢的是简约、快速进入主题的写作。没人愿意在故事之外绕圈子，看你海阔天空，舞文弄墨。海明威曾说：如果我开始使用华丽的辞藻，或者像某人介绍或展示什么，我完全可以把那些繁饰或美文切掉，扔到一边，然后从一个真正简单的陈述句开始。海明威经常被奉为极简主义写作风格的典范，他认为紫色的散文会分散人们对真相的注意力，而作家的主要工作是写出真相。毫无疑问，在许多已经发表的作品里，也能找到紫文的痕迹。我们通过识别它们，并提出修改建议，进一步了解如何不让文笔成为写作的一种障碍。尽管这部以龙为中心的奇幻小说系列很受青少年欢迎，但它里面存在一些严重的紫文现象——甚至在战斗场景中。下面是一段引文：因为萨菲拉肺部的大风箱催动空气通过她的鳞状鼻孔时，她肌肉发达的两侧不停地扩张和收缩着。埃拉贡心想她此刻能随意召唤那地狱之火，从咆哮之口喷涌而出。当热得足以融化金属的火焰穿过她的舌头和獠牙而不伤害它们时，那种景象令人望而生畏。【建议修改】萨菲拉剧烈呼吸着，她的鼻孔排出热气。埃拉贡坐在那里，不禁赞叹她的力量。不可思议的是，萨菲拉火热的气息可以融化金属，而她自己却可以安然无恙。西恩·潘的2018年小说处女座让评论家们大惑不解，不仅仅是因为其不寻常的情节，而且还有大量的紫文描述，让读者们挠破头。虽然这部小说应该是讽刺性的，但这并不能证明那些不可捉摸的文字是合理的。带有偏见的做法精确地出现在对分流的触觉终止情况时，往往隐含着一种自豪。这是他通过坩埚锻造出来的事实，即所有人类本身就是动物，而准备好步枪的人类猎手在猎取不同物种的猎物时，最好当心很快就会有汹涌的跳弹袭来。【建议修改】我们可以为打猎行为感到自豪，如果谨慎行事的话。鲍勃·霍尼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人类也是动物。我们在打猎时都应该深思熟虑，因为我们自己也很容易成为被猎之物。《我的不朽》是一篇臭名昭著的烂文，当年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一度创造了西方网文的新下限。除了无数的结构和情节上的问题，《我的不朽》还充满紫文。以下是被喷较多的一段：我的朋友血·玛丽·史密斯低调地冲我笑了笑。她拨开她那长长的、长得有些浪费的、哥特式的黑发，睁开她那像血一样的深红色眼睛，她戴着隐形眼镜。她皮肤苍白，她化着白色的妆。赫敏出生时被绑架了。她的亲生父母是吸血鬼，其中一个是女巫，但伏地魔杀死了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因此痛心疾首最终自杀。【存在问题】不必要的审美细节，跑题的句子，让读者困惑，使情节混乱。由于紫文是不良写作的标志，你要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它——哪怕是狠心删掉那些自命不凡的文字。我们都太容易陷入追求华丽文笔的陷阱，特别是作为一个想要迫切证明自己，并在找寻个人风格的路上无所适从的新手作者。这里列出一些基本原则，能够帮你避免那种花哨的写作陷阱。如果你担心紫文，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不要再模仿别人说话。你可能很迫切地想要显得很“文学”，它们往往是你在模仿更高级的写作风格时用力过猛的表现。虽然有写作的榜样是好的，但读者不会喜欢模仿者——特别是当你让他们感到冗长和浮夸。因为事实是，他们永远都可以直接去看本尊的作品，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看一个模仿秀呢？况且还模仿得不够好。因此，如果你刻意在模仿某个人，你很有可能就是在写紫文，因为你的注意力放在文字上了，怎么排列，用什么高级的字眼，如何模仿那种“调调”等等。你需要停下来，找到自己的声音，然后用独到的文字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在写作中要找到自己的声音其实很简单。回头看看以前的作品，看看你以前是怎么写东西的。即使你的风格早就改变和提升了，它也能为你找到自己的声音提供一些原始的参考。尝试自由写作，让一些不受影响的、被压抑的风格浮出水面。询问他人，比如你的家人亲友，他们会讲出你典型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因为往往在他们面前，你的声音代表了你最本真、最不装腔作势的状态。然后通过他们的反馈，有针对性地进行练习。在写作过程中，你应该远离那些对你造成巨大影响的文学作品。其他作家的风格可能会无意识地渗入并控制你的写作，淹没你的声音，使你把注意力从内容移到文笔和形式上去，这样输出的东西听起来就很假。因此，尽管你是菲茨杰拉德和纳博科夫的铁杆粉丝，你的写作，并不是要取悦他们，或通过模仿他们取悦自己。你的文字是要取悦你的读者，让他们知道你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并且是用你自己的声音。集中你的主要精力和注意力，放在人物塑造和情节发展上是关键。或许正是因为写好人物和情节需要下更多的苦功夫，而文笔的提升，以及掌握华而不实的小技巧比较容易，所以很多新手做出了错误的路径选择。事实上，如果我们来看各种指导写作的文章，真正有价值的不是在教你提升文笔，或者如何写出美文，而是教你怎样写出精彩的故事，写出有内容的故事，写出能够触动读者灵魂的故事。一个简单的实验，如果在写一部作品的设定阶段，你喜欢花大量的笔墨去描绘风光或人物的举止外貌，那么你就更容易陷入紫文的圈套。因为你会发现，这些描述在大部分成功的作品里，都是极精简甚至完全没有的。即便是设定，你的文字的重点也要放在推动情节的张力和人物的筹码上。另外，如果你有相反的问题——章节不够充实，或达不到要求字数——不要用紫文来填充，不要添加不必要的描述性段落，不要用令人生厌的修饰词扩充你的句子。把焦点放在内容上，想想怎么能够让内容更丰满，让张力更充沛，让筹码更厚重。审视你的节奏，是不是有些地方进展太快。再想想你对高潮部分的铺垫是否充分，会不会在有些方面达不到足够的可信度……有无数地方可以让你去充实，把你的故事修改得更加出彩。增加紫文，基本上等于南辕北辙。用词往往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会推进故事发展，因为读者能够抓住词句中承载的意义。但很多时候就变成了虚浮难懂的紫文。一个原则是，如果大部分读者看到你文中的某些字眼，在联系上下文之后依然猜不出是什么意思，你就是失败的。因为这个过程本身已经发生了两个致命的错误：读者阅读的节奏被破坏了；读者的注意力已经从故事本身转移到了一些碍眼的文字上。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出现，读者会立即感觉到你在拽文，并不再相信你故事的内容。事实上，读者不会因为你在某个地方使用了一个“平凡”的词语而觉得你没水平。一个炎热的下午，你可以说”骄阳似火”，或者”流火的七月”，读者不会在这时停下来，琢磨你的用词是不是太普通，他们只在乎这个大热天会发生什么！就这么简单。在你检查文稿的时候，要充分考虑第一次读的人，会不会觉得某些文字多余，或者太过矫情或招摇。在评估一段描述时，问问自己：如果我是读者，我会感到满意吗，还是会觉得美丽的废话连篇？看起来晦涩难懂？如果你难以设身处地为读者着想，那就找一些“公测读者”吧！这对你跳出自己的主观自嗨特别有帮助。如果你担心自己的文笔太花哨，又看不出来，那就找一些“不客气”的朋友，给你一些诚恳的建议。写作风格是任何一个作家的终极追求，当读到某篇文章的时候，人们说很有你的风格，或能看到你的影子，那是一种无上的荣耀。风格代表了属于你自己的声音和腔调，让人们能够在字里行间感受到是你在说话。可以确定的是，风格不是一时半会儿形成的，而是在日积月累的学习、借鉴和练习中“悟”出来的。风格这个东西很难被别人夺走，是你所固有的，是你文字的DNA。影响或表现你风格的，绝不仅仅是文笔。事实上，文笔是你写作风格中不那么重要的。为什么？因为文笔是最容易被模仿的。写作风格的精髓在于你的思想深度，在于你通过文字驾驭和展现你思想的能力，更在于你与读者沟通的方式。文字，作为一种载体和工具，固然重要，但不要因为文笔，耽误了你对形成个人写作风格的追求。请注意，不是所有的精美文字都等同于紫文——只要记住“有个性”和“无意义”之间的区别。只要你用自己的声音写作，专注于实质内容，并避免看起来不自然的华丽措辞，你的文章就会跳出紫文陷阱。（六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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