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软打

文化   2024-11-02 08:11   湖南  
二蛋家里养了头大肥猪,喂了整整三年,长得膘肥体壮的,看上去像头四五百斤重的牛,见了谁都动心。

有人劝二蛋趁早把猪处理掉算了,省得被人惦记,现在卖了还能售得万把块钱,一旦被偷不仅见不着钱,还会遭人笑话。

二蛋有点犟,总是油盐不进。他说,谁敢偷,老子一铳打断他的腿。二蛋家里有杆铳,祖传下来的,解放前用来打过野猪、土匪与八国联军,曾经威震一方。

二蛋,祖祖辈辈以打猎为生,与铳形影不离,人到哪里,铳就跟到了哪里。熟谙梅山文化,长年出没在梅山一带,神已附体,不管铳有没有在手上,都可用得出神入化,只要手出一指,即可百步穿杨。

虽说没人亲眼目睹,但听的次数多了,就显得有点神乎其神了,心里也开始发悚。

二蛋一有空就把玩那杆铳,动作相当稔熟,感觉是个神枪手。但没见他开过杀戒,用铳打过野猪,野兔,野鸡,甚至连鸟毛都没碰过。

因此,二蛋一直很穷,穷得叮当响,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连老婆孩子都没有,是个有名的光棍。尽管这么穷,可他年年都没有申请到低保。

二蛋的铳平时就挂在门后的墙壁上,墙上有口大钢钉,也是祖传下来的,一直钉在墙体里,不管挂什么东西,都不会松动。不管使多大的劲,也拔不出来。

屋子也是祖传的,不知住过多少代人,也不知建于哪个朝代,只见青砖黛瓦,木架结构,铆合得相当坚固,老是老旧了点,可至今完好无损,连墙体裂缝都没有。

屋里空空荡荡的,处处一览无余,感觉这铳无处可藏,放到哪都招人现眼,没有安全感。

门后是个相对隐蔽的地方,那里黑魆魆,外人不会注意。而且门打开后,便把铳挡在旮旯里了,不易察觉。

近期,远近的屠夫都往二蛋家里跑,想买他的猪。有人出价一万,有人出价一万五。二蛋都没松口。好说歹说,也不动心。说自己就养这头猪,天天与猪在一起,成了精神寄托,心里把猪当成了亲人。谁动猪,他就与谁急。反正人一个卵一条,无牵无挂,早死早超生。

在乡下,朝朝代代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二蛋连命都不要了,没什么可怕。

为了保护猪,二蛋晚上抱着铳睡在猪舍里。猪睡地板,他睡楼上的草窠里,深更半夜还朝空呯呯呯的放几铳,搞得人心惶惶,不敢往猪舍边靠,怕被误伤,死于非命。

二蛋悄悄的走了一次亲戚。出门前,备好了足够的猪食。走后,没人去动那头猪,倒是那头猪自己蹿出圈来了,这猪好像通人性,谁家强势就往谁家地里拱,村长家里的地拱得最厉害,仿佛与他有仇一般。

有人说,猪毕竟是猪,不知天高地厚,去拱村长家的地,便是死路一条。

猪后来果真死了,是被村长纠人打杀的,几十号人围着打,因寡不敌众,猪便死了。

村长把猪卖了,大赚了一把,心里很是嘚瑟。可票子还没捂热,便吓出了一身汗。

二蛋回来了,到舍前一看,傻了眼,栏里空空的,地上到处是挣扎的痕迹。见状,二蛋悲痛欲绝,问邻居是谁干的?邻居说出了事因,二蛋恼羞成怒,找人算账去了!

二蛋,背着铳直往村长家里跑,拦也拦不住,扯也扯不赢。有人抢先去通知了村长。

村长见其来,心里就发悚,赶忙躲到了别处。

二蛋见村长跑了,连门也没关。知道其跑得不远,就躲在附近。

他也懒得去追寻了,索性坐在村长家门口吸旱烟,有事没事放上几铳,铳声很响,远处都听见,呯的一声,又呯的一声,像办丧事。

二蛋还打死了一只鸡,提拎着走,而且头也不回。

村长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吓得直哆嗦,仿佛铳是朝他打的,差点尿湿了裤子。

村长避而不见,二蛋也不着急,每天都来村长门前闹一闹,弄出点动静,朝天放几铳,弄下几片树叶,几片瓦砾,或者什么也不弄,只是砰砰砰的几声,吓着人一阵唏嘘。

这样闹腾了半个月。可能是二蛋累了,也可能是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该收手了。他便佯装出了趟门,且门也不锁,虚掩着,家里的确没什么可偷的。

有人说二蛋进山打猎去了。他几天揭不开锅了,去弄吃的。

村长趁机把卖猪的钱给送过来了,还加了点礼品。

二蛋回来后,有人告诉他村长把钱送过来了,一分不少,还提了一大堆东西。应该是认怂了,叫二蛋别再去找村长的麻烦,得饶人处且饶人。

二蛋没听,他依然背着铳往村长家里跑,并坐在门口吸旱烟,朝天放上几铳,吓着村长不敢回家。

眼看着快要过年了,总这么闹腾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村干部又破天荒地提着米和油上门来了,说是慰问二蛋,其实是想通过这些虚情假意来帮村长把事情调解好。

二蛋的门敞开着,村干部一声喊就进来了,二蛋没去迎接,村干部便自个儿把东西搁墙根下了。见屋子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便各自找个砖头蹲坐着。

二蛋给他们沏了茶,碗不够,便用塑料水瓢代替。村干部也不嫌弃,接过水瓢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仿佛没喝过似的。

喝完茶便跟二蛋讲,说来年把低保给评上,想办法给他介绍个二婚。

二蛋并不领情,他心里亮堂着,早几年就提出过低保申请,多次向村里与镇里反馈过自己的实际困难,没少跑腿,可年年就是没他的份。倒是那些有车有房的关系户个个都享受了低保待遇。

二蛋一直没吭声,只是埋头擦拭着那杆铳。他知道铳杆子里出尊严,有了这杆铳才能在他人面前挺直腰。

见二蛋不搭理,村干部也不知如何开口了,沉思片刻,觉得没意思,便起身告辞了。

二蛋也不送,门是敞开的,出进自由,走留随意。

这时有人推了二蛋一把,焦急地说:“哎!二蛋你为什么不送送村干部呢?不要低保啦?!这好事,人家求爹爹告奶奶都求不来呢。你倒好,送上门来都不要。”

二蛋不糊涂,晓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求时不来,不求时便来了。二蛋不稀罕,这么多年没困死,也不差这几日。

过年时,二蛋没去村长家闹,不想给自己添堵。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村长突然死了,死在自家的饭桌上。

大年初一,村长孙子蹲在门口放鱼雷炮,突然呯的一声响,他没留意,误认为是二蛋来了,吓得人仰马翻的,倒地就没气了。

经医院诊断,村长死于心肌梗塞。

有人传言村长死的时候,二蛋家里的铳自个儿响了,朝天放了一铳。

当时大家去给二蛋拜年,进屋便听到门后一声铳响,拉开门一瞧,只见铳管冒青烟。

感觉这事有点诡异,没人碰铳,这铳是怎么响的呢?莫非是神灵附了体?对,是神灵附体,只有神灵附近才能办得到。

这铳是假的,假的更有可信了,神附了体,假铳成了真铳,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见者通通跪地,对铳神予以膜拜。

顿时,上二蛋家里跪拜的人越来越多,弄得像座庙宇。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二蛋为民除害,顺应了天意。从此,一夜暴富,顺风顺水,娶妻生娃,发子发孙。

尽管如此,二蛋做人依然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遭天遣。

二蛋说,上天有眼,什么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德不配位,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二蛋,最终活了99岁,没过百岁,人生没有巅峰造极,也不算完美。

给二蛋装殓时,在其腰间碰到了一物,竟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砰的一声巨响,竟把墙上的那杆铳震了下,不知谁又触犯了天条。

待众人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取出来时,都忍不住大笑。没想到二蛋腰间别的是个袖珍扩音器,只要用手往开关上一按,便发出一声巨响。像放铳,呯呯呯的挺吓人。

哈哈,二蛋装神弄鬼把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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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文 自由撰稿人。编过报刊杂志。 第五届“潇湘杯”诗歌组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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