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和君：一涓细流，是词语的舞蹈——读唐志平诗集《生命的舞蹈》

文摘 2024-10-31 00:01 湖南

一涓细流，是词语的舞蹈

——读唐志平诗集《生命的舞蹈》

吴和君

小溪流对我们有乡村经验的人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是多有青睐，它可以抵达波光粼粼的童年，它可以流径禾苗的根系，瓜果的叶脉，可以收藏白鹭的鸣声与倒影，可以抵达天际的辽阔与蔚蓝，可以推开海水的胸襟与柔波。如果把小溪的流径与一个人的文学之路联系到一块，它们的共通之处是可想而知的。写作40年的唐志平先生，他的创作之路可谓是一涓细流。14岁的他就表现出较高的文学天赋，就在《小溪流》发表了处女作。生命是一条长河，小溪流应该也是一条长河，他将与另一个自己在对岸相遇。与自己对话，与心灵的出口对话，与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发生关联，去遇见陌生人的脸，去揭开陌生人不同的面纱。他启航生命的舞蹈，也就是开启词语的舞蹈。正如诗人黄梵有言：“诗，是让人质疑俗见，是在喧嚣的洪流中找到让自己安静的支流。”

每一个人都有童年经验的存在。它是文学永远的母题，它的生命力是永恒的。

一、童年，心灵深处的长柄勺

在他的诗集《生命的舞蹈》中，有一组写童年生活的诗，“童年，心灵深处的长柄勺”，它可以够到繁星。童年不如说是生活的还原，与快乐与无邪共处的时空。诗人穿过时间长廊，以儿童的视角，一种代入感，带动读者进入诗的内核。同时，瞬间就抓住了读者的眼球与脆弱的神经。

作者所处的年代，童年的游戏，相对非常简单，他们在简单中寻找到自身的快乐。《滚铁环》一诗，一种叙事的诗写，虽是线性的，但画面感很强，直抒胸臆的表达，诗的结尾，说到了时间，对时间的不可控，对时间的极力挽留，“多想用铁钩把逝去的岁月拽回/多滚上几轮”。这首诗的张力，犹如满弓。这一句写得非常好，客观意象“铁钩”用一个动词“拽”转换成对主观意象“时间”的挽留，这需要作者一定的写作积累与功力。

有乡村经验的人，一定会有打水漂的经历，《打水漂》一诗，诗人用的却是成人的视角，有失去，无奈，劝诫，与困惑，“我试着摁住自己/生怕沉入暗藏漩涡的水底”。作者找到了水漂与人生的共性，打开了能指到所指的隐语空间。

二、一个人的诗歌地理

“天地有大美而不是言”。作者发现了其中的美与奥秘，一个有抱负与雄心的写作者，需在大自然中寻找创作源泉。身为市作协主席的他，时常组织会员到外地创作采风，他用他的脚步丈量了祖国大地，可谓是一个行吟的诗人，他在寻找他的诗歌地理，其实地理也在寻找它的诗人。诗的留存，算是以备后忘，同时也可以把读者带进旅游的现场。如《鸣沙山•月牙泉》的现场感也随之而来，“前面是沙，后面是沙/左边是沙，右边也有沙/一弯月牙，一岸芦苇，一座寺庙，让我交出内心的全部”，诗意也开始发生。作者在沙的包围中，有了警觉，沙似乎无时无刻不存在兽性。《天空之镜•茶卡盐湖》一诗，“我问，为什么不在每一个地方，都安上一面盐湖/风颤动着吹着号子，往远处的雪山奔去”。我想知道的是天空是一面镜，还是盐湖是一面镜。收藏的都是云朵，作者的岀现，并有肖像的描写，也有内心的独白。其中有一句“盐湖早已把好听的假话腌好，深藏/怎么也翻不出来”。我的理解是无论是天空之镜，还是盐湖之镜，照见的应该是诗人纯洁的内心。

三、身边的匠人

作者以敏锐的视角，观察身边熟悉的手艺人。这些手艺人处在生活的底层各怀技艺，都与生活相抗争。作者所处的年代，才能见到这些匠人，随着科技的进步，他们只是记忆里的一个留存。幸好有诗记住了这一切。《石匠富贵》一诗：石匠富贵能做的只能是在石头里开出花来，有奠基条石，百级台阶，墓碑与石狮。世事变幻，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坐在轮椅上的富贵，面对满山的石头，只能錾岀人生的一丝悲凉。《砌匠九爷》一诗写得比较巧妙，并没有客观地去写砌匠施展手艺的场景，而是写九爷的其它的才艺，说明九爷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说明九爷的心是玲珑的，而扩展为世界是玲珑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光芒中产生”，应该是诗的内核。从光芒中产生的是自足，喜悦，美好与希望的一部分。

四、亲情之诗

我习惯把亲情诗，归类为抒情诗的范畴。作者跟每一位家人的情感交织，可以看出一个家庭的幸福与和谐。

对父亲的是“思”，因为他的离开，建立了一个与时空对话的平台。

对母亲的是“怜”，她与城市的不相融。自身的愧疚与无奈。只有在诗中表现出来。

对妻子的是“愧”，写到她的包容与对整个家庭的付出。

对子女的是“爱”，一个大写的“爱”，他们的现状与成功，是慰藉，也是慰藉本身。

五、生命的舞蹈

作者以《生命的舞蹈》为诗集名，给我一个错觉，原以为生命的舞蹈是以人生为主题的组诗，没有想到写的却是一组有关动物的诗。动物也是生命，它有舞蹈的美学。《蝴蝶》是写得最好的一首，在一场花事中飞舞的蝶，是客观意象，是眼前景。庄周的蝶，是梦里的蝶，是虚妄的蝶。琴弦上的蝶，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共舞，而作者身体里面的蝶，也在呼之欲出，写到了人生与人的精神世界。多重的蝶，在一首诗里岀现，虽然两次用典都是我们熟悉的故事，却把一首诗的多维与层次，打开给你看。我记得龚学敏有一本诗集《濒临》，是有关濒临动物的诗集，他用陌生化的语言，呈现出焦虑和伦理化的世界观。这只是闲笔，有没有相通之处，无关紧要。

诗集中发现有民歌入诗的特征：“萤火虫，打灯笼，飞到西，飞到东。”马启代老师在评价这本诗集时，这样写道：“唐志平的诗歌，融传统与现代于一炉，传递岀对生命、自然与亲情的无限热爱与敬畏。”或许这也是他的诗与传统相关的一个印征吧。

六、诗的特征

唐志平的诗集《生命的舞蹈》以坦诚与真挚的笔触，深耕乡村这片沃土，是他精神的原乡，是他精神的伊萨卡岛。这本诗集既关注童年夜空中的那只闪闪发亮的长柄勺，也珍惜家庭的和谐与美满。既关心身边的小人物，也珍视动物与一草一木。既亲近凡俗的日常生活，也赞美脚下一线波痕的名山大川。唐志平先生对文字的热爱与执着的四十年，是对诗歌自觉与求真的四十年，也是对诗歌美学探索的四十年。我祝福他的诗集首发，相信这是一个起点，是一叶帆桅，白帆与海水有同频的褶皱，做一个优秀的诗人太难，辽阔的诗心，是否与流速有齐平之感……

作者人生的经历与阅读经验，为他提供了大量的写作素材。他既是新闻工作者，又是车马灯传承人。他说话幽默风趣，又有超强的记忆力。他有如山壑的胸襟，是愿为人做嫁衣的文化传播者。

多年来的情感沉淀，交织成词语厚积而薄发。

里尔克提出“诗是经验”，所谓经验就是沉淀的情感。作者的多处经验与诗意在碰撞，“诗意让敞开发生”。正如诗评家陈超所言及的“我看到，我写出”这条文脉的延伸——文本的“真实”呈现，必定指向“语言现实”，指向辽阔与未知。他的诗多见于细微，独特，慎思。他的诗简洁，朴素，诙谐，自然，明快，接地气，代入感强，情感浓郁，你翻页的手指会不会因诗的质地而做片刻停留……

2024.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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