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华荣:“猪!”

文摘   2024-11-11 00:00   湖南  



“猪!”

佘华荣


我们之间不喊名字,也不喊“王主任”或“李主任”之类的职务,见面就喊“猪— —!”且故意拖长拖重音调,好像从某个乐器里演奏出来似的。其实很像吹猪尿泡费了很大力气吹出来的。气沉丹田,从肚子里带着报复的快感憋了很久似的,终于从喉咙里如箭一般穿出来。

一声“猪— —!”,他就知道是喊他,错不了。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或者大笑,如夏日之雨般的酣畅淋漓。倘若你喊他名字,或者职务,故意不应,一脸不屑;且凝重,慢吞吞地,有气无力地,好像从遥远的地方极不情愿地穿过来,“胡—主—任,来啦……”

究其原因,人生过了大半,还是芝麻粒小的官职,悲从中来。既不能带来荣耀又不能带来实惠,可有可无,大抵就只有耻辱了。从光耀门楣的角度来说,确实是如此。如果见人就说,我是某某办公室主任,或副主任,别人会说,拿着鸡毛当令箭,芝麻大的官缝人就说,神经病!即便将来去阎王那里报到,人家也是嗤之以鼻,甚至鼻翼两侧都不动,只冷笑一声。人家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呢?

你喊他一声猪,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立马站起来,来到办公室的空旷处,上身往下沉,似蹲未蹲,像麻怪往前跳,或者把双手平抻直学电视剧里的鬼直往你面前来,或者像抗日神剧里的潘某江扮的小鬼子,活灵活现,滑稽极了,惹得满屋子里的人笑起来。大抵只有这个时候,他是开心的,大家也是开心的,就像夏日太阳落山之前的火烧云,有了一抹亮色;你自然想起鲁镇“咸亨酒店”的孔乙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笑声中送走了许多单调、烦闷、愁绪的时光。

你若问他,昨日战果如何,声若洪钟般的,“赢了七十万!”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怎么带得回呀?”“用汽车尾箱装回来了。”“不怕强盗手里贼打劫吗?”“怕个屁!我给他们准备了许多散银子,牛莲蓬,滚地雷,强弩箭……”我们便想象,他在麻将桌上如何吆五喝六,激情澎湃,每次和牌必定是把那一小段“长城”高高举起,好像李元霸举起擎天一柱,往桌上重重一砸,“嘭”的一声,如晴天霹雳,如惊雷滚地,震得桌上其他三个人花容失色,目瞪口呆,甚至屁滚尿流。那“长城”之砖忽然碎了,一个个“心惊肉跳”得掉满一地。倘若别人要看个究竟,是不是真的胡了,他十分生气,撅着嘴巴大声嚷嚷着,“死猪!看相公要看轿子,看老爷要看帽子。我们胡牌还得有假!死猪,开水烫死你……”他动作十分麻利,你尚在惊讶,他已经把所有的“长城”推倒,飞快按动按钮,眨眼之间,那些麻将如流水潺潺般的流到麻将机肚子里去了。几个麻友便笑,数银子了,难道看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吗?他一脸不屑,不耐烦,“不给你们看,气死你!旧社会讨婆娘都不给你看……”

倘若搓了半天,根本不胡牌,我们笑称他是三笨一郎,或者龟雄一郎。他看看不早了,便想老鼠子尾巴上敲一锤子,“锤起!”我们说要验资,空手套白狼,休想!“不欠你们一分钱!5A级信誉,怕什么!”若是又背清一色大碰对,一瞬间,无影无踪,比兔子还跑得快……

正在热火朝天,搓得起劲的时候,家里来电话,他放下麻将就准备走。麻友问他,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呢?孙子感冒了。你老婆,儿子,媳妇,干嘛去了?这么上心,占成了吗?问心有愧?是不是做了一只耳朵?扒灰扒出一大堆事来了……他嘿嘿一笑,鼻子一哼,儿子我生的,媳妇我讨的,我扒,你们管得着吗?红眼病,嫉妒鬼!接着又是“死猪,蠢猪,黑猪!开水烫死你!到处死猪死牛,你为何不挂个号呢……”一通乱骂。

喝酒必得赤裸着上身,好像不袒胸露背,这酒没法下咽。还有一些特殊的规矩,比如先喝水,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完了,再上一瓶作预备;酒过三巡,咕噜咕噜喝完了,再上一瓶;那水在肚里作怪,好像孙悟空在铁扇公主肚子里闹一样。于是上厕所,十分钟左右又上,二十分钟左右又上;酒喝完了,肚子里揣漏勺,基本上全漏进厕所去了。我们笑他,他横着眼,黑着脸,撇着嘴,“死猪!吃了屙,屙了吃,有出有进,这个都不懂!光吃不屙,不是活人被尿憋死了!死猪!”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脸上起了红疙瘩,红痘痘,坑坑洼洼的。我们笑他是烂柿花,淋病,花柳病,梅毒……他理直气壮的说,艾滋病!死猪,蠢猪,开水烫死的猪!是喝酒喝的,间一阵不喝酒,吃点药就好了……我们不信,但真的慢慢就好了。不过,敞开胸,赤裸上身,大碗喝酒,那些疙瘩,豆豆又悄悄地顽强地冒出来了,好像野草,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作者系邵东农业银行退休干部,邵东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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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有《绿汀文萃》

光荣的今天和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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