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作为美术评论,不得不读栗田勇撰写的《女人赞歌——甲斐庄楠音的一生》(新潮社,1987年8月),正如在名家荟萃的日本绘画史上,不得不“怪诞”一把的甲斐庄楠音。但和这种大唱“赞歌”的标题截然相反却同样予以力荐的,是日本的小说家和电视制片人久世光彦1991年在《文艺春秋》上写的《恐怖的画》。我认为,后者点出了甲斐庄楠音的艺术灵魂。
一如梵高等名流画家,但凡走不寻常之路的,早期的绘画创作往往不会太过顺利。甲斐庄家族自称是楠木正成的后裔,是江户时代富裕的武士家族。甲斐庄楠音得益于父亲强大的经济基础,在故乡京都度过了优越的少年时代。2021年10月3日的《读卖新闻》在1-2版面的“日本画物语”中提及甲斐庄楠音的妹妹在回忆幼年生活时称“生活就像那些大名的公主殿下一般”。可见,甲斐庄楠音从一开始并不是穷困潦倒的画郎,而是有着先天条件的少爷。
甲斐庄楠音进入中学后开始对绘画感兴趣,但也成为了在“画道”上碰壁的开始。虽然在大正时代初期作为新进画家开始崭露头角,但因直白描绘女性官能之美而备受争议和质疑。同期的代表画家土田麦仙最看不上他,1926年日本美术协会在东京上野举办的国画创作协会第5次展会上,土田麦仙明确拒绝甲斐庄楠音的作品《女人与气球》,称“污秽之画脏了会场”。在甲斐庄楠音看来,这是莫大的屈辱和“挑衅”。甲斐庄楠音曾多次提及对自己造成巨大心灵冲击的“污秽画”事件,表达“要是自己有能力,当时绝不能就此罢休”的懊悔之意。他没想到的是,这幅画即便在后来的火灾中损害,其高仿图依然被京都国立近代美术馆所收藏,成为日本画中的经典之一。
甲斐庄楠音的画以人物为中心,风景主题甚少,虽然土田麦仙“污秽”的评价有待说道,但他的画风的确色调阴暗突出,怪诞之义充斥,甚至超越写实,有意突出人物的缺陷和丑陋,在欣赏者之中形成了强烈的好恶区分。
贯穿甲斐庄楠音画风的关键词中,“怪”是永恒的经典,也是穿透大正时期窥探日本画风历史变化的一扇窗户。我记得,2021年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举办的“怪异画展”,让甲斐庄楠音的画愈加有名。
但如果用更加宽广的视野来看,“跨界明星”或许可以成为甲斐庄楠音的艺术特质。除了把西洋美术和日本美术融合在一起,他更是从绘画界跨度到影视界。厌倦了美术界阴暗潮湿的人际关系,甲斐庄楠音大约从1940年开始投身影视界,赫赫有名的沟口健二、伊藤大辅等导演,以及市川右太卫门等演员都找过他做服装美术设计。可以说,甲斐庄楠音的美术成就,其实是在演艺圈里达到了鼎盛,也让时代剧和电影走上了高峰。
京都国立近代美术馆主任研究员梶冈秀一评价称,甲斐庄楠音是一个跨越性别和领域、服务精神极其旺盛的画家。不知怎地,我不由得想起他画过的名画《春》。一位优雅而又带妖娆的日本女子横卧在色彩鲜艳的绒毯上,长长的袖子上放着一杯水,右手拿着一根吸管。虽然穿着和服,但身段动作又并无拘束,甚至带着开放的意味,西洋式的发型也十分时尚。这样的组合演绎出了“良家女子”身上的一些放纵和俏皮,与传统的“大和抚子”划清了界限。我认为,这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形象,正是甲斐庄楠音自身的生动写照。立于传统,大胆革新,怪诞惊艳,却又不落俗套。(2025年1月29日写于东京“乐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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