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视域下的王阳明祈雨

戏剧小镇系列演讲之二:

非遗视域下的王阳明祈雨

曾敏演讲 / 赖声羽整理

前言

会昌虽然地处偏远，但不缺少文化底蕴。北宋时期，会昌第一位进士赖克绍有感于家乡文教不兴，弃官返乡，于东门兴建 “会秀楼”，授徒讲学，掀起了县城一股崇文尚学之风。

明代，王阳明的嫡传弟子赖贞和赖元两兄弟在老庙旁兴建湘江书院，讲习阳明心学。清代，赖方勃、赖方度两兄弟在绵江对岸建霞绮园，组织文人雅集，诗文创作集结成《友声集》，收藏在《四库全书》。

戏剧季的主旨除了发展戏剧，同时在振兴会昌固有文风，为此，赖氏家族的后代赖声羽于戏剧季期间规划了系列演讲，邀请赣南知名学者探讨有深度的文化问题。

在会昌戏剧季001中，有五场演讲，题目或许不大，但老师深入浅出，娓娓道来，虽然不是满汉全席，却是几道可口的开胃菜，品尝后或许能让您胃口大开!

现在让我们来回顾《 非遗视域下的王阳明祈雨》。

非遗视域下的王阳明祈雨

王阳明其人

王阳明是文学家、哲学家、教育家、和军事家。他的心学在中国思想史上独树一帜，也为朱熹、二程、陆九渊等理学家的学说做总结。在同时，阳明先生熟谙兵法，为朝廷征剿贼寇用兵如神，连战连捷。在中国历史上像他这样内圣外王，集立德、立功、立言于一身的人只有他和曾国藩二人。他的学说影响深远，也风靡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地，成为明治维新运动的灵感来源。

王阳明，浙江余姚人，生于1472年。他家学渊源，父亲是状元，祖上可追溯至王羲之。他从小饱读各种书籍，13岁立志做读书登第以外的大事业。15岁出游居庸关、山海关，考察塞外地形和风俗，参加蒙古人骑马射箭比赛。18岁在上饶拜访当世大儒娄谅，向他学习程朱理学。27岁中进士，授任刑部主事。

1506年，宦官刘瑾逮捕南京戴铣等二十余人，王阳明上疏论救，因而触怒了刘瑾，被廷杖四十，并谪贬至贵州龙场。刘瑾也没有就此放过他，还派人追杀，王阳明假装跳水自尽，才躲过虎口。

到了目的地，王阳明才知道龙场是虫兽出没，苗僚杂居的穷乡僻壤。但就在看似穷途末路时，他却能逢凶化吉，走出一条生路。在龙场，王阳明办学讲学，受到民众爱戴，并潜心研究《易经》和程朱理学，悟到 “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 等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学说 。

1517年年初，王阳明率领自己组织的部队，出敌不意进攻，连破四十余寨，斩杀、俘获七千多人。七月剿南方贼寇，破84个巢，在赣州西南设置崇义县，荡平为患数十年的瑶、畲等部落，百姓惊呼王阳明是神。

1519年，宁王朱宸濠嫌武宗皇帝昏庸，集结十万军，在南昌造反。当时王阳明手中无兵，于是到处张贴假通告说朝廷派大军会同南赣及两广部队，共16万军，以迷惑宸濠，也让自己有更多时间部署军事。

宸濠迟疑了十天，后来沿江东下，攻下九江，逼近南京。王阳明率兵攻打其老巢南昌，宸濠回兵，两军于鄱阳湖会战。王阳明模仿周瑜火烧赤壁，把敌人停泊岸边的船纵火，宁王大败，溺焚者三万余人。

卢、王早就听闻王阳明的神勇，得知王阳明来了，都负荆请罪，结果未折一矢，未伤一卒，就平息了思田之乱。在 “宜抚不宜兵” 的政策下，王受还在王阳明的指挥下带头打仗，将功赎罪。剩下叛军逃匿仙女山、断藤峡等地，据险结寨，但仍抵不住王阳明大军的攻势。

这一年，王阳明57岁，他罹患肺炎，经常咳血，返家途中病情日益严重。在江西青龙港，他换好干净的衣服，坐着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逝世。临死前，弟子问他有何遗言，他说：“此心光明，夫复何言?”

王阳明在赖公庙祈雨

会昌位于赣闽粤三省交界之处，素有闽粤咽喉之称，王阳明来赣州附近剿匪，是必经之地。

1517年三月，王阳明率军征剿赣南四大匪患之一的詹师富的叛乱，五月从福建移师赣州，途经会昌。当时，会昌遭遇了百年不见的旱灾，接连数月都没有下雨，田禾干枯，百姓忧心如焚。

王阳明令人准备香帛鸡鸭等祭品，率诸将官和地方官吏乡绅来到县城西赖公庙举行隆重的祈雨仪式，并带着一篇亲自撰写的祈雨告文，三跪九叩后，诚恳念道：

“呜呼，十日不雨兮，田且无禾。一月不雨兮，川且无波。一月不雨兮，民已为痾。再月不雨兮，民将奈何？小民无罪兮，天无咎民！抚巡失职兮，罪在予臣。呜呼，盗贼兮为民大屯，天或怒此兮，赫威降嗔。民则何罪兮，玉石俱焚？呜呼，民则何罪兮，天何遽怒？油然兴云兮，雨兹下土。彼罪遏逋兮，哀此穷苦！”

寥寥数语，情真意切。第二天，王阳明班师回赣州，刚走到于都，只见乌云聚起，顷刻之间大雨交加，连下数日，会昌、于都一带旱情得到了缓解，百姓欢天喜地，奔走相告，视先生如神人。

欣喜之余，王阳明写下了三首《喜雨》诗：

即看一雨洗兵戈，便觉光风转石萝。

顺水飞樯来买舶，绝江暄浪舞渔蓑。

片云东望怀梁国，五月南征想伏波。

长拟归耕犹未得，云门初伴渐无多。

辕门春尽犹多事，竹院空闲未得过。

特放小舟乘急浪，始闻幽碧出层萝。

山田旱久兼逢雨，野老欢腾且纵歌。

莫谓可塘终据险，地形原不胜人和。

吹角峰头晓散军，横空万骑下氤氲。

前旌已带洗兵雨，飞鸟犹惊卷阵云。

南亩渐忻农事功，东山休共凯歌闻。

正思锋镝堪挥泪，一战功成未足云。

此外还写了一首《还赣》诗 :

积雨雩都道，山途喜乍晴。

溪流迟渡马，冈树隐前旌.

野屋多移灶，穷苗尚阻兵：

迎趋勤父老 ，无补愧巡行。

回赣州后，他深感赖公之灵验，写下《昭告会昌显灵赖公辞》：

“维正德十二年，岁在丁丑五月乙亥越五日己卯，钦差巡抚南赣、汀、漳等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守仁，昭告于会昌县受封赖公之神，为会昌民田禾旱枯，祷告灵神，普隆时雨。至雩都，果三日之内而大雨，赖神可谓灵矣。敬遣会昌知县林信具香帛、牲醴代设谢之诚，神其昭格，永终神惠，以阴骘会昌之民。”

他派请知县林信带祭品前往赖公庙代为祭拜，并亲笔题赐 “功泽弘庇” 巨幅字，被会昌人做成鎏金匾额，悬挂于赖公庙正殿之中，纪念王阳明祈雨之功。他的祈雨告文被后来历任会昌知县崇颂，并镌刻于县衙正堂的屏风之上，成为明清历代知县的官箴铭文。

王阳明成功祈雨的意义

祈雨，古称雩祭，每当干旱无雨时，人们为了生活，就烧香祷告，祈求上天施云布雨，是农耕时期一种重要的民间活动，反映农耕社会人们祈求风调雨顺的愿望。自从周朝，官方为百姓祈雨，有定期的正雩、临时的旱雩、和旱情严重时的大雩，有带音乐舞蹈的，有五行和玄学思想内涵的，有把柳条沾水散洒的 “瑟瑟仪”，有带巫术色彩的画龙法。

身为儒者，王阳明路过会昌为民祈雨代表他亲民爱民，仁民爱物的为官之道。而主角祈祷的诚意，祈雨文的感人，事件发展的戏剧化，和结果的神奇让它在古来祈雨故事中显得很突出。这或许仅仅是王阳明神奇的一生中的一个小细节，会昌人却以石刻、碑文、典籍、诗文纪念之。

祈雨事件在乾隆《会昌县志》、《赣州府志》中有记载，祈雨告文被镌刻在县衙门的屏风上，县政府在翠竹寺旁做了大型石雕。在会昌民间，王阳明祈雨的故事传为美谈，一代代传承了下来，也在福建闽西地区、广东梅州地区、浙江、安徽、湖北等地广泛流传。

2020年，赣州市政府将王阳明祈雨指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会昌县政府把它引进校园，作为教学和艺术创作的题材，让王阳明祈雨的故事历久弥新。

王阳明成功祈雨的原因

祈雨成功的原因，有很多说法，与其一一讨论，不如看看王阳明自己怎么说。

在绍兴当官的佟太守听说王阳明祈雨的事功，恭请他出面举行祈雨仪式，为绍兴解除旱灾。王阳明虽然没有答应，但他回了一封《答佟太守求雨》，引用孔子的话 “丘之祷久矣”，说明君子的祈祷不在危急时，而在平时。

他说：太守在绍兴为官多年，凡是为百姓兴利除弊，谋求幸福，哪件事不是事前的祈铸，何必等到今日不下雨才想起要祈祷？

接着说，古时候遇到旱灾，主政的人减少饭食，停止音乐娱乐，减轻刑罚，降低赋税，修正祭祀典礼，查问民生，开库赈灾，撰写自我责备的文告，举行向天求雨的祭祀。《史记》所载商汤把六种施政过失归咎于自己、《礼记》所载 “用盛大的礼乐来求雨”、《春秋》所载 “秋天九月，下大雨”，我听说古时候都是如此的，没听说画个符，念个咒就能求到雨，这种事只有后世的方士做得出来。

最后，他说太守还是应该在衙门里斋戒，停下不急的公务，清理冤案，禁止奢侈的行为，诚意正心，悔过自责，为百姓请命于山川社稷。以太守平日的修为，假如真的无愧于天地神明，能真诚地祈祷，天道虽幽远，但相信老天心里有数。

真正的天道似乎寓于人事之中，真正的神明似乎寓于人心之中。祈雨，与其向天求，不如向自己求；与其向神求，不如向自己心中求。

祈雨成功的部分原因如上所述，其他方面的原因则与翠竹祠的赖公侯王有关，这是下一场演讲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