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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小浅
来源：猪小浅，ID：zhuxiaoqian0214
作者：猪小浅
来源：猪小浅，ID：zhuxiaoqian0214
看故事，品人生。我是小果妈妈。
一起来看看今天的故事：
01
他叫周锦荣。
有一双会笑的眼睛。
认识他是在我堂哥的厂子里。那是2009年，我16，他24。
不瞒各位，我是典型的留守儿童。
我父母对生儿子很有信念感，一连生了三胎，97年要到了我弟。
我二妹是95年生的，我没见过，在外地生完，直接送人了。
2001年，爸妈回老家。
8岁的我，第一次见到4岁的弟弟。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嫉妒。
疯狂的嫉妒。
我常看见有像我一样的姐妹说，不是嫉妒弟弟有好的物质条件，而是嫉妒弟弟能在父母身边。
我不是。我就是嫉妒弟弟穿好衣服，吃好零食。手里拿着各种玩具，一个劲儿的在我面前摇晃。而我连肯德基的味儿都没闻过。
至于我父母，从我弟弟出生后就再没回来过。4年过去了，说不好听的，我能认出他们就不错了。
我妈问我，弟弟好不好玩？
我心里说，好玩个屁。然后委屈得不行，抱着我妈的胳膊哭。
我妈抱着我说，姑娘想妈妈了是吧？妈妈是去挣钱啊。
我弟看见，拿起手上的玩具就往我头上砸。
他吃独食习惯了，妈妈都不愿意分给我。
可我也不是吃素的啊。
我抬起一脚就把我弟踹飞了。
02
那天可热闹了。
我奶奶还是护着我的。但我爸暴脾气，追着我满地打。
后来我从家里跑到我大伯家。
我堂哥站在门口，拦住我爸说，干什么呢，二叔，三四年没见小艺了吧。消消气，少打两下吧。
我堂哥那时候才14岁，说话作风已经像个大人了。
可能是全家族的长孙吧，家里长辈对他都很器重。堂哥人品好，不骄不躁，还能干。
是人见人爱的男孩子。
我爸站在门口骂了一声，混丫头，下次再敢动手打你弟，你等着。
我在院子里，喊回去，是他先打我的！
晚上，我就睡在大伯家里了。
堂哥说，我知道你委屈，但也不要打弟弟。都是一家人，流着一样的血脉，一辈子都是后盾。
我生在云南一个只有两个姓氏的小村子。
这里的人都是亲戚，大家都相互照应。是人情，也是生存法则。
总说大城市，人情冷漠，是因为大城市可以以人为单位，独自生存。
可小村子不行。天灾人祸，都要靠团结来扛着。
我3岁那年就爆发过一次山洪，大水漫灌进村子，太突然了。
全村扶老携幼，一起逃难。谁也没把谁落下。
平时村官看起来好威风，天灾来了，真的会检查到最后才走。
模糊的记忆里，是我堂哥把我放在木盆里，推着往外跑。
所以，对我来说，堂哥的话，比谁说的都重要。
03
说实话，我不是励志小说。走过疯疯闹闹的童年，学习一塌糊涂。
我堂哥学习也不好，但他很能干，人又机灵。16岁就外出务工了。
等到我16岁的时候，他已经在昆明那边开厂了。那时他才20出头。
我读了一个很烂的民办高中，给钱就给毕业证的那种。
2009年，春节，堂哥看我每天也是混日子，就叫我去他的工厂工作。
于是过了年，我就跟着去了他的厂。
堂哥是开蜡染厂的，做漂亮的民族风布料。
他把我安排在办公室，接接客户电话，收发信函什么的。很闲。
四月的时候，有个大帅哥来厂里洽谈打样。
这位大帅哥就是周锦荣了。
他比我堂哥还大两岁，可看起来比我堂哥小，像个高中生。
他天花乱坠地和我哥说，他是搞销售新平台运营的。
其实吧啦吧啦讲那么多，就是空口套白狼。
但周锦荣好像给了我们很大便宜似的，说免费帮我们把样品放在网上，要是有人下单，就给我们钱。我们打包发货就行。
现在想，不就是开个网店么，用得着他吗？
可那时候，淘宝刚流行起来。堂哥不懂，我也不懂。
平白无故让中间商赚了差价。
当然了，在互联网野蛮生长的年代。第二个月，堂哥厂子的销量就翻倍了。
04
我堂哥是个场面人。赚了钱，自然要请周锦荣吃饭。
当然带上了我这个跟班。
周锦荣又大讲特讲互联网经济。
说真心话，周锦荣其实还是有点本事的，手里搞了好多家我们这样的小厂子。
但那个时候，我听不懂，插不上话。吃饱了犯困，我靠在卡座的墙边睡着了。
后来，堂哥和我说的，周锦荣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偷瞄着我笑。
堂哥回头一看，我睡得正香，毫无察觉的吹了一个大鼻涕泡。
我说，你怎么不叫醒我，让我擦一擦。
堂哥笑着说，阿荣不让，多好玩啊，跟大熊猫吹泡泡似的，破了一个又吹一个。
我被他俩气死。
那时堂哥和周锦荣称兄道弟了。周锦荣也时常来找我堂哥玩，自然也会带上我。
我对他开始没什么感觉的，毕竟比我大8岁。
回想起来，我那时的小日子过得真舒服，突然多了一个哥，好像得了加倍的宠爱一样。
每次他来找我哥，都会给我带零食。什么果冻了，辣条了。
有一次，我堂哥说，她又不是小孩，你给她带这些干什么？
我和周锦荣异口同声地说，怎么不是小孩了。
然后我们都笑了。
05
时间转进2010年，堂哥恋爱了。家里介绍的女孩。
她各方面都好，就是小气。不是花钱上小气，是感情上小气。
她连堂哥对我好，都要吃干醋。我为了堂哥的终身大事，不和她斗气。
当时我朋友很少。
怎么说呢，因为我哥的关系，厂里的工人很难把我当朋友的。
可我在昆明，除了周锦荣，也没什么朋友。难免的，周末没人陪，我就去找他，带我出去吃吃喝喝。
其实也没什么大娱乐，看个电影了，逛逛花市了。有时候也会去西坝的小酒吧坐一坐。
他不许我喝酒的，给我要一杯饮料，听歌。
那个酒吧，开场总是一个姐姐，喜欢唱朴树的歌。
据说，喜欢朴树的男人，心里都有朵旧日不败的红花。
我说，荣哥，失恋了？
他说，去，少胡说。
然后又拄着下巴，认真听。
后来，还是我堂哥和我说的。周锦荣以前有个女朋友，学习成绩特别好，考上了北京的985。
半年之后，就和他分手了。
忽然之间，周锦荣在我心里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可能痴情是男人最好的滤镜吧。
对一个甩掉自己的女友，念念不忘，他一定是个懂爱的人。
但，那只是一种脱开兄妹角度的，女生对男生的评价。
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升级换代。
06
慢慢地，我也开始有朋友了。
不再是那个无聊了，就赖着荣哥去吃饭的小姑娘。
2012年，我堂哥结婚了。我也有了男朋友，一个在昆明打工的江苏小帅哥，做的一手好鲜肉月饼。
我们同是19岁，青春像早春空气里的光晕，柔软而明亮。
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孩子，说话声音糯糯的，有一点鼻音。
我们谈了一年零2个月。
直到我在QQ上，发现他和别的女生叫老婆。
他很坦然地和我说，你是我女朋友，家里那个过几年才会回去娶呢。
还好还好，我有两个哥哥。教育渣男不用自己费力气。
只是过来人都懂的，终结初恋最痛苦。
我没出息，连哭了好几天。周锦荣怕我想不开，时常在QQ上安慰我。
周末，他还来看我，拉我出去散散心。
14年春节，我父母让我去广州找他们。我没去。
我也不是故意排斥他们。只是每次见面，他们和弟弟的亲密度，都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难过的时候，我只想和亲人在一起。
比如，我堂哥。
只是长大了，堂哥不方便陪我了。
于是老家我也没回。大过年的，留在了昆明。
07
那个春节，周锦荣成了我唯一的温度来源。
每天他都在QQ上婆婆妈妈地找我聊天。问我吃饭没有，睡觉没有，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总是敷衍他，说没事，就在家里呆着。
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熊玩偶。
我说，拜托，我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他拿起一包辣条，啪地放在我手里说，你是。别以为被男生骗一次就成老女人了。
我被他气笑了。
我说，你被甩的时候怎么熬过来的啊？
他一怔说，算了，告诉你吧。听过我的，你可能就不疼了。
那天，我才真正了解了周锦荣。
他算是半个孤儿。妈妈早逝，爸爸再婚。后妈不喜欢他。10岁开始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
他初中有个班长，人很好。是个漂亮的女孩。经常帮助他，给他补课。
有时，周末她还会带着菜，来给周锦荣做饭。
周锦荣第一次吃班长做的排骨，吃着吃着就哭了。
班长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我告诉你，没父母管怎么了？总比有对混蛋父母强。
班长是个好强的女孩，可她的爸妈都吸毒。
也许你们听过，以前边境那边的小村子吸毒很厉害的。央视都拍过纪录片。
班长的父母两个都吸。后来跑出来打工，戒毒复吸，再戒再吸。
班长就在这么个环境里长大，从小照顾两个病痨一样的父母。
所以，她特别同情周锦荣。
周锦荣问她，那你爸妈现在不吸了？
班长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一年前，妈妈已经死在了她的怀里。可她的爸爸无动于衷。
08
我说，荣哥，班长不回来，可能不是想离开你，是想离开她的过去。
周锦荣红着眼，对我点了点头。
一时间，我的心颤抖了。莫名的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伸手抱住周锦荣，说，荣哥，咱们在一起吧。
周锦荣浑身一颤，推开我说，不行，不行，想什么呢？你是我妹妹。
我说，我21，也是女人了。我们认识那么久了，都是没有爸妈管的孩子。比起那些骗我的男人，我想和你在一起。天底下除了我哥，就属你对我好。我们先试一试嘛。
周锦荣被我说动了。
他犹豫地说，要是被你哥知道，他得把我打死。
我笑嘻嘻地说，等过完年再说好了。
就这样，我和周锦荣在一起了。
其实回头看，我们在一起的感情挺复杂的。
爱肯定是有的，也有抱团取暖，也有互相怜爱，也有这些年，异姓兄妹进化升华出的感情。
总之，我抱住周锦荣，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妥。
那是我在前男友身上，从没找到过的。
我仰起头说，你亲我。
他啪，亲了一下我额头。
我说，当我是你女儿啊。
然而他的脸，竟然红了。
其实，我对于周锦荣来说，也是不一样的爱情。
他在班长面前，更像是弟弟。在我面前，他才是真正的男人。
只是，我和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堂哥。
09
周锦荣和我商量，还是和堂哥不打自招吧。
总比让我哥自己发现了强。
那时候，快三月了。 厂子节后复工。
我们就在堂哥的办公室里和他说了。
堂哥果然恼了，给了周锦荣一拳，把他的嘴都打出了血。
我吓坏了，揪住堂哥的衣服说，堂哥，是我逼他的。我喜欢他！
堂哥不理我，揪着锦荣的领口说，你动我妹没有！
周锦荣说，没有没有，就亲了，没干别的。兄弟，你放心，我岁数虽然比你大，但你妹只是我的第二个女人，你也看着的。这辈子只有她负我，没有我负她。
我说，你放屁，我才不会负你呢！
堂哥终是放了手。
他眼圈红了，说，阿荣，我妹一点点大的时候，老家发大水，爷爷忙中出错，把她忘家里了，我跑回去，拿盆把她推了出来。我们差点被洪水淹死。所以我这辈子都觉得她和我有联系。她不好，我就白救她回来了。她命苦，从小不得爹妈疼，你非要和她在一起，以后就多疼疼她。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说，谁说我命苦啊。我上辈子是大善人，这辈子才遇到你们俩爱我。
10
之后，我和周锦荣安安心心地在一起了。
那时候，他自己开了个网上百货，搞得蛮好的。手头有了些钱，准备买新房。但婚礼，要再等一年。
我说，我不急啊，我们还没好好谈恋爱呢？
他说，可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谈了好久，像老夫老妻一样。
我捶他，说，谁和你老夫老妻啊。
可是细想，我从16岁就认识他了，如今他马上要成30岁的大叔。
那个发际线哦，有一点点上扬。眼角呢，有一点点下塌。
我说，荣哥，你能不能老得慢一点，等等我呀。
他抱着我说，有你这个磨人精，我能老得慢吗？
好喜欢他的口气，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藏着疼爱。
后来就是2015年了。
房子买了，开始准备婚礼。
一切忙忙碌碌地，好有热闹的欣喜感。
我和别的女孩聊过。大家嫁人好像就是从此离开自己的家，心里不舍又难过。
可我没有。
我像一只流浪了许多年的猫咪，终于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了。
哪怕他不豪华，不精致，也是我的家。
每天回去，都有一位疼爱我的男人，在等着我。
爸妈说，知道你们不容易，彩礼就不要了。
这是他们对我新婚最大的祝福。
我谢谢了。
11
我和周锦荣定在15年的五一结婚。
感觉时间还远，其实完全不够。
本来就想简简单单，可有些事一上手，就想这里更好一点，那里更好一点。
三月的时候，我们从家具市场出来，在路边一家小吃店吃牛肉粉。
粉店的旁边，是一家卖包子的。
没一会儿就听到那边的老板叫，你快走啊。你摸过的都拿走！我不要了，给你啦。
我歪头一看，是个极瘦的女人，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样子和年龄。
她还挺厉害的，梗着脖子说，我有钱，我买你的。
店老板说，我不要啊，臭死了，你快点走。
然后，周锦荣就从我身边站起来了。
我以为他要为这个女人说话，开门做买卖，不好这样挑三拣四。
结果周锦荣走过去，猛地踹了那个女人一脚，把她踹到在地上，揪着她的头发就打。
我都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跑过去拉周锦荣，可他发起飙来，我根本拉不动。
他一边打一边骂那个女人，你还敢回来！你还敢回来！
那个女人抱着头喊，救命啊，你认错人了！
可周锦荣根本不听，把她按在地上，拳头像雨点一样往下落。
后来那个女人也不挣扎了，任由周锦荣打她。
她捂着脸大哭，口齿不清地说，你打吧，你打死我。我对不起你。我活该！
周锦荣终于停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抱起那个又臭，又脏，又瘦的女人，放声哭了。
他说，我CNMD绒绒，你还知道回来！
一瞬间，我知道我完了。
我忘了说，女班长的名字里，也有个同音的绒字，绒花的绒。
12
世界很大，传奇很少。
看过太多反杀的故事，有时会忘了，我们这些被命运操弄的小人物，才是人间真实。
像我堂哥，从小村子里出来，开一个小破厂，就已经是人生赢家。
就像我，混吃混吃，就是一生。
就像周锦荣，凭一点小聪明，分一点网络时代的残羹。
就像绒绒，考上北京985，不过是周锦荣编造的梦。
多少人付出十几二十年的精力都考不进，她凭什么？
凭她胎里带毒吗？
绒绒姐的妈妈，怀着她的时候，还吸毒。她生下来就在接受戒毒治疗。
她真的很想好啊。
可是九零年代，不比现在。各种福利还跟不上。
她得不到救助，反被父亲逼着去偷钱。她爸说不满14岁，抓住也没事。
可她是班长啊。
她那么努力地挣扎着想爬出泥潭，最终因为偷钱被抓，开除了。
那天她回家，爸爸昏死在沙发上。
她拿起桌子上的针头，给了自己一针。
她以为自己会死，但是没有。只是染上了那种可以忘记现实的癫狂。
周锦荣帮了她许多年。
可绒绒姐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心就是死的。周锦荣那点微光，救不了她。
周锦荣刚满18岁，就把房子卖了。
03年也就8万块。
他把绒绒送进戒毒中心，几进几出。
最后一次，是在2007年。
绒绒姐蓄谋已久，逃跑了，还带走了周锦荣的银行卡。
周锦荣没报，也没挂失。
他只是在绒绒姐的QQ上留言，你牛B，不回来可以，给老子好好活下去！活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天，我打不死你！
13
周锦荣给我和我堂哥讲这些事的时候，很平静。
可我们所有人的眼泪都没有停过。
他说完，站起来给我们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我食言了。原谅我吧。
堂哥缓缓地点点头，说，你走吧，以后常联系。有啥要帮忙的和我说。
周锦荣说，不联系了。那就是个无底洞。填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不能连累你们。
说完他就要走。
我着急地拉住他大叫，周锦荣！周锦荣！
可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周锦荣拍了拍我的头说，放手吧，你会遇到更好的。
那一天，我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完了。
变作一弯清澈的河水，送走了我曾经用心爱过的那个人。
后来，我们就没再联系了。
我也很少提起他。
有一次，电视上演《倚天屠龙》。当周芷若给张无忌喂粥的时候，我忽然就忍不住哭了。
我堂哥问我怎么了。我不说。
我嫂子在一旁叹气说，有人恨自己不是第一个洗手做排骨的人。
到底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堂哥笑我，真是没出息。其实你荣哥是个英雄。爱情英雄。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我说，他现在是不是不一定爱绒绒姐了？只是责任。
我嫂子说，爱到最后，都是责任。要不然，热情烧烧就没了，靠什么守一辈子啊。
她掐我哥，说，你听见没有啊。
堂哥说，听见了听见了。
他们两个开始打情骂俏了。可我心里，还在想周锦荣。
14
都说现在的人，越来越现实，越来越无情。
可总有些美好如星的人，坚持闪烁在黑夜里，温暖着每一个看见他的人。
我17年，真的放下他了。
堂哥给我介绍了新男友，傻傻的，爱笑，挺好。
2018年，他成了我的老公。
20年，我有了一个儿子。生活圆满幸福。
周锦荣终于从不可说，不可碰，变成了我记忆中的珍藏。
我终于能坦然地，把这段故事讲给了我老公。
我老公说，挺好，能被这样的男人爱上，说明你是个好姑娘。
而我之所以忽然想讲讲周锦荣的故事，是因为我最近遇见他了。
就在一个月前，我嫂子要生三胎，我和老公去医院看她。
我进大门之前，余光里看见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坐在花坛边上。
我一怔，就跑回去，竟然真的是他。
他老得太快了，我有一点点不敢认。
我说，周锦荣？荣哥？
他抬头看我，恍惚了一下才认出我。
他没有那么激动，只是说，啊，你来医院干什么呀？
我说，我嫂子要生了，绒绒姐呢？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里全是泪。他说，昨天……她走了。
那天，虽然我老公在身后，我还是给了周锦荣一个拥抱。
我抱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可他拍了拍我说，没事，解脱了。
说完，他就走了。
后来，我想和我老公解释这个拥抱。
我老公说，不用，这样的好人，我也想抱抱他。我们做不到他这个程度，但也别骂他傻，给他点支持。你哥不是说了吗？他是个爱情英雄。
是的，我想讲这个故事，就是想和所有人说，别骂好人傻，给他一个支持的拥抱。
我不知道，周锦荣会不会看见这个故事。
那天，我们相遇得太短了。
有一句话，我来不及说。
荣哥，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好。绒绒姐已经去了天堂，请你也找到你自己的幸福。
你那么善良，一定会遇到一个配得上你光芒的女人。请你余生对自己好一点。在这世间，好好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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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嫉妒。
我常看见有像我一样的姐妹说，不是嫉妒弟弟有好的物质条件，而是嫉妒弟弟能在父母身边。
我不是。我就是嫉妒弟弟穿好衣服，吃好零食。手里拿着各种玩具，一个劲儿的在我面前摇晃。而我连肯德基的味儿都没闻过。
至于我父母，从我弟弟出生后就再没回来过。4年过去了，说不好听的，我能认出他们就不错了。
我妈问我，弟弟好不好玩？
我心里说，好玩个屁。然后委屈得不行，抱着我妈的胳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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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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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见人爱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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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院子里，喊回去，是他先打我的！
晚上，我就睡在大伯家里了。
堂哥说，我知道你委屈，但也不要打弟弟。都是一家人，流着一样的血脉，一辈子都是后盾。
我生在云南一个只有两个姓氏的小村子。
这里的人都是亲戚，大家都相互照应。是人情，也是生存法则。
总说大城市，人情冷漠，是因为大城市可以以人为单位，独自生存。
可小村子不行。天灾人祸，都要靠团结来扛着。
我3岁那年就爆发过一次山洪，大水漫灌进村子，太突然了。
全村扶老携幼，一起逃难。谁也没把谁落下。
平时村官看起来好威风，天灾来了，真的会检查到最后才走。
模糊的记忆里，是我堂哥把我放在木盆里，推着往外跑。
所以，对我来说，堂哥的话，比谁说的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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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不是励志小说。走过疯疯闹闹的童年，学习一塌糊涂。
我堂哥学习也不好，但他很能干，人又机灵。16岁就外出务工了。
等到我16岁的时候，他已经在昆明那边开厂了。那时他才20出头。
我读了一个很烂的民办高中，给钱就给毕业证的那种。
2009年，春节，堂哥看我每天也是混日子，就叫我去他的工厂工作。
于是过了年，我就跟着去了他的厂。
堂哥是开蜡染厂的，做漂亮的民族风布料。
他把我安排在办公室，接接客户电话，收发信函什么的。很闲。
四月的时候，有个大帅哥来厂里洽谈打样。
这位大帅哥就是周锦荣了。
他比我堂哥还大两岁，可看起来比我堂哥小，像个高中生。
他天花乱坠地和我哥说，他是搞销售新平台运营的。
其实吧啦吧啦讲那么多，就是空口套白狼。
但周锦荣好像给了我们很大便宜似的，说免费帮我们把样品放在网上，要是有人下单，就给我们钱。我们打包发货就行。
现在想，不就是开个网店么，用得着他吗？
可那时候，淘宝刚流行起来。堂哥不懂，我也不懂。
平白无故让中间商赚了差价。
当然了，在互联网野蛮生长的年代。第二个月，堂哥厂子的销量就翻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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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堂哥是个场面人。赚了钱，自然要请周锦荣吃饭。
当然带上了我这个跟班。
周锦荣又大讲特讲互联网经济。
说真心话，周锦荣其实还是有点本事的，手里搞了好多家我们这样的小厂子。
但那个时候，我听不懂，插不上话。吃饱了犯困，我靠在卡座的墙边睡着了。
后来，堂哥和我说的，周锦荣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偷瞄着我笑。
堂哥回头一看，我睡得正香，毫无察觉的吹了一个大鼻涕泡。
我说，你怎么不叫醒我，让我擦一擦。
堂哥笑着说，阿荣不让，多好玩啊，跟大熊猫吹泡泡似的，破了一个又吹一个。
我被他俩气死。
那时堂哥和周锦荣称兄道弟了。周锦荣也时常来找我堂哥玩，自然也会带上我。
我对他开始没什么感觉的，毕竟比我大8岁。
回想起来，我那时的小日子过得真舒服，突然多了一个哥，好像得了加倍的宠爱一样。
每次他来找我哥，都会给我带零食。什么果冻了，辣条了。
有一次，我堂哥说，她又不是小孩，你给她带这些干什么？
我和周锦荣异口同声地说，怎么不是小孩了。
然后我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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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进2010年，堂哥恋爱了。家里介绍的女孩。
她各方面都好，就是小气。不是花钱上小气，是感情上小气。
她连堂哥对我好，都要吃干醋。我为了堂哥的终身大事，不和她斗气。
当时我朋友很少。
怎么说呢，因为我哥的关系，厂里的工人很难把我当朋友的。
可我在昆明，除了周锦荣，也没什么朋友。难免的，周末没人陪，我就去找他，带我出去吃吃喝喝。
其实也没什么大娱乐，看个电影了，逛逛花市了。有时候也会去西坝的小酒吧坐一坐。
他不许我喝酒的，给我要一杯饮料，听歌。
那个酒吧，开场总是一个姐姐，喜欢唱朴树的歌。
据说，喜欢朴树的男人，心里都有朵旧日不败的红花。
我说，荣哥，失恋了？
他说，去，少胡说。
然后又拄着下巴，认真听。
后来，还是我堂哥和我说的。周锦荣以前有个女朋友，学习成绩特别好，考上了北京的985。
半年之后，就和他分手了。
忽然之间，周锦荣在我心里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可能痴情是男人最好的滤镜吧。
对一个甩掉自己的女友，念念不忘，他一定是个懂爱的人。
但，那只是一种脱开兄妹角度的，女生对男生的评价。
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升级换代。
06
慢慢地，我也开始有朋友了。
不再是那个无聊了，就赖着荣哥去吃饭的小姑娘。
2012年，我堂哥结婚了。我也有了男朋友，一个在昆明打工的江苏小帅哥，做的一手好鲜肉月饼。
我们同是19岁，青春像早春空气里的光晕，柔软而明亮。
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孩子，说话声音糯糯的，有一点鼻音。
我们谈了一年零2个月。
直到我在QQ上，发现他和别的女生叫老婆。
他很坦然地和我说，你是我女朋友，家里那个过几年才会回去娶呢。
还好还好，我有两个哥哥。教育渣男不用自己费力气。
只是过来人都懂的，终结初恋最痛苦。
我没出息，连哭了好几天。周锦荣怕我想不开，时常在QQ上安慰我。
周末，他还来看我，拉我出去散散心。
14年春节，我父母让我去广州找他们。我没去。
我也不是故意排斥他们。只是每次见面，他们和弟弟的亲密度，都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难过的时候，我只想和亲人在一起。
比如，我堂哥。
只是长大了，堂哥不方便陪我了。
于是老家我也没回。大过年的，留在了昆明。
07
那个春节，周锦荣成了我唯一的温度来源。
每天他都在QQ上婆婆妈妈地找我聊天。问我吃饭没有，睡觉没有，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总是敷衍他，说没事，就在家里呆着。
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熊玩偶。
我说，拜托，我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他拿起一包辣条，啪地放在我手里说，你是。别以为被男生骗一次就成老女人了。
我被他气笑了。
我说，你被甩的时候怎么熬过来的啊？
他一怔说，算了，告诉你吧。听过我的，你可能就不疼了。
那天，我才真正了解了周锦荣。
他算是半个孤儿。妈妈早逝，爸爸再婚。后妈不喜欢他。10岁开始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
他初中有个班长，人很好。是个漂亮的女孩。经常帮助他，给他补课。
有时，周末她还会带着菜，来给周锦荣做饭。
周锦荣第一次吃班长做的排骨，吃着吃着就哭了。
班长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我告诉你，没父母管怎么了？总比有对混蛋父母强。
班长是个好强的女孩，可她的爸妈都吸毒。
也许你们听过，以前边境那边的小村子吸毒很厉害的。央视都拍过纪录片。
班长的父母两个都吸。后来跑出来打工，戒毒复吸，再戒再吸。
班长就在这么个环境里长大，从小照顾两个病痨一样的父母。
所以，她特别同情周锦荣。
周锦荣问她，那你爸妈现在不吸了？
班长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一年前，妈妈已经死在了她的怀里。可她的爸爸无动于衷。
08
我说，荣哥，班长不回来，可能不是想离开你，是想离开她的过去。
周锦荣红着眼，对我点了点头。
一时间，我的心颤抖了。莫名的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伸手抱住周锦荣，说，荣哥，咱们在一起吧。
周锦荣浑身一颤，推开我说，不行，不行，想什么呢？你是我妹妹。
我说，我21，也是女人了。我们认识那么久了，都是没有爸妈管的孩子。比起那些骗我的男人，我想和你在一起。天底下除了我哥，就属你对我好。我们先试一试嘛。
周锦荣被我说动了。
他犹豫地说，要是被你哥知道，他得把我打死。
我笑嘻嘻地说，等过完年再说好了。
就这样，我和周锦荣在一起了。
其实回头看，我们在一起的感情挺复杂的。
爱肯定是有的，也有抱团取暖，也有互相怜爱，也有这些年，异姓兄妹进化升华出的感情。
总之，我抱住周锦荣，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妥。
那是我在前男友身上，从没找到过的。
我仰起头说，你亲我。
他啪，亲了一下我额头。
我说，当我是你女儿啊。
然而他的脸，竟然红了。
其实，我对于周锦荣来说，也是不一样的爱情。
他在班长面前，更像是弟弟。在我面前，他才是真正的男人。
只是，我和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堂哥。
09
周锦荣和我商量，还是和堂哥不打自招吧。
总比让我哥自己发现了强。
那时候，快三月了。 厂子节后复工。
我们就在堂哥的办公室里和他说了。
堂哥果然恼了，给了周锦荣一拳，把他的嘴都打出了血。
我吓坏了，揪住堂哥的衣服说，堂哥，是我逼他的。我喜欢他！
堂哥不理我，揪着锦荣的领口说，你动我妹没有！
周锦荣说，没有没有，就亲了，没干别的。兄弟，你放心，我岁数虽然比你大，但你妹只是我的第二个女人，你也看着的。这辈子只有她负我，没有我负她。
我说，你放屁，我才不会负你呢！
堂哥终是放了手。
他眼圈红了，说，阿荣，我妹一点点大的时候，老家发大水，爷爷忙中出错，把她忘家里了，我跑回去，拿盆把她推了出来。我们差点被洪水淹死。所以我这辈子都觉得她和我有联系。她不好，我就白救她回来了。她命苦，从小不得爹妈疼，你非要和她在一起，以后就多疼疼她。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说，谁说我命苦啊。我上辈子是大善人，这辈子才遇到你们俩爱我。
10
之后，我和周锦荣安安心心地在一起了。
那时候，他自己开了个网上百货，搞得蛮好的。手头有了些钱，准备买新房。但婚礼，要再等一年。
我说，我不急啊，我们还没好好谈恋爱呢？
他说，可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谈了好久，像老夫老妻一样。
我捶他，说，谁和你老夫老妻啊。
可是细想，我从16岁就认识他了，如今他马上要成30岁的大叔。
那个发际线哦，有一点点上扬。眼角呢，有一点点下塌。
我说，荣哥，你能不能老得慢一点，等等我呀。
他抱着我说，有你这个磨人精，我能老得慢吗？
好喜欢他的口气，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藏着疼爱。
后来就是2015年了。
房子买了，开始准备婚礼。
一切忙忙碌碌地，好有热闹的欣喜感。
我和别的女孩聊过。大家嫁人好像就是从此离开自己的家，心里不舍又难过。
可我没有。
我像一只流浪了许多年的猫咪，终于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了。
哪怕他不豪华，不精致，也是我的家。
每天回去，都有一位疼爱我的男人，在等着我。
爸妈说，知道你们不容易，彩礼就不要了。
这是他们对我新婚最大的祝福。
我谢谢了。
11
我和周锦荣定在15年的五一结婚。
感觉时间还远，其实完全不够。
本来就想简简单单，可有些事一上手，就想这里更好一点，那里更好一点。
三月的时候，我们从家具市场出来，在路边一家小吃店吃牛肉粉。
粉店的旁边，是一家卖包子的。
没一会儿就听到那边的老板叫，你快走啊。你摸过的都拿走！我不要了，给你啦。
我歪头一看，是个极瘦的女人，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样子和年龄。
她还挺厉害的，梗着脖子说，我有钱，我买你的。
店老板说，我不要啊，臭死了，你快点走。
然后，周锦荣就从我身边站起来了。
我以为他要为这个女人说话，开门做买卖，不好这样挑三拣四。
结果周锦荣走过去，猛地踹了那个女人一脚，把她踹到在地上，揪着她的头发就打。
我都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跑过去拉周锦荣，可他发起飙来，我根本拉不动。
他一边打一边骂那个女人，你还敢回来！你还敢回来！
那个女人抱着头喊，救命啊，你认错人了！
可周锦荣根本不听，把她按在地上，拳头像雨点一样往下落。
后来那个女人也不挣扎了，任由周锦荣打她。
她捂着脸大哭，口齿不清地说，你打吧，你打死我。我对不起你。我活该！
周锦荣终于停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抱起那个又臭，又脏，又瘦的女人，放声哭了。
他说，我CNMD绒绒，你还知道回来！
一瞬间，我知道我完了。
我忘了说，女班长的名字里，也有个同音的绒字，绒花的绒。
12
世界很大，传奇很少。
看过太多反杀的故事，有时会忘了，我们这些被命运操弄的小人物，才是人间真实。
像我堂哥，从小村子里出来，开一个小破厂，就已经是人生赢家。
就像我，混吃混吃，就是一生。
就像周锦荣，凭一点小聪明，分一点网络时代的残羹。
就像绒绒，考上北京985，不过是周锦荣编造的梦。
多少人付出十几二十年的精力都考不进，她凭什么？
凭她胎里带毒吗？
绒绒姐的妈妈，怀着她的时候，还吸毒。她生下来就在接受戒毒治疗。
她真的很想好啊。
可是九零年代，不比现在。各种福利还跟不上。
她得不到救助，反被父亲逼着去偷钱。她爸说不满14岁，抓住也没事。
可她是班长啊。
她那么努力地挣扎着想爬出泥潭，最终因为偷钱被抓，开除了。
那天她回家，爸爸昏死在沙发上。
她拿起桌子上的针头，给了自己一针。
她以为自己会死，但是没有。只是染上了那种可以忘记现实的癫狂。
周锦荣帮了她许多年。
可绒绒姐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心就是死的。周锦荣那点微光，救不了她。
周锦荣刚满18岁，就把房子卖了。
03年也就8万块。
他把绒绒送进戒毒中心，几进几出。
最后一次，是在2007年。
绒绒姐蓄谋已久，逃跑了，还带走了周锦荣的银行卡。
周锦荣没报，也没挂失。
他只是在绒绒姐的QQ上留言，你牛B，不回来可以，给老子好好活下去！活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天，我打不死你！
13
周锦荣给我和我堂哥讲这些事的时候，很平静。
可我们所有人的眼泪都没有停过。
他说完，站起来给我们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我食言了。原谅我吧。
堂哥缓缓地点点头，说，你走吧，以后常联系。有啥要帮忙的和我说。
周锦荣说，不联系了。那就是个无底洞。填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不能连累你们。
说完他就要走。
我着急地拉住他大叫，周锦荣！周锦荣！
可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周锦荣拍了拍我的头说，放手吧，你会遇到更好的。
那一天，我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完了。
变作一弯清澈的河水，送走了我曾经用心爱过的那个人。
后来，我们就没再联系了。
我也很少提起他。
有一次，电视上演《倚天屠龙》。当周芷若给张无忌喂粥的时候，我忽然就忍不住哭了。
我堂哥问我怎么了。我不说。
我嫂子在一旁叹气说，有人恨自己不是第一个洗手做排骨的人。
到底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堂哥笑我，真是没出息。其实你荣哥是个英雄。爱情英雄。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我说，他现在是不是不一定爱绒绒姐了？只是责任。
我嫂子说，爱到最后，都是责任。要不然，热情烧烧就没了，靠什么守一辈子啊。
她掐我哥，说，你听见没有啊。
堂哥说，听见了听见了。
他们两个开始打情骂俏了。可我心里，还在想周锦荣。
14
都说现在的人，越来越现实，越来越无情。
可总有些美好如星的人，坚持闪烁在黑夜里，温暖着每一个看见他的人。
我17年，真的放下他了。
堂哥给我介绍了新男友，傻傻的，爱笑，挺好。
2018年，他成了我的老公。
20年，我有了一个儿子。生活圆满幸福。
周锦荣终于从不可说，不可碰，变成了我记忆中的珍藏。
我终于能坦然地，把这段故事讲给了我老公。
我老公说，挺好，能被这样的男人爱上，说明你是个好姑娘。
而我之所以忽然想讲讲周锦荣的故事，是因为我最近遇见他了。
就在一个月前，我嫂子要生三胎，我和老公去医院看她。
我进大门之前，余光里看见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坐在花坛边上。
我一怔，就跑回去，竟然真的是他。
他老得太快了，我有一点点不敢认。
我说，周锦荣？荣哥？
他抬头看我，恍惚了一下才认出我。
他没有那么激动，只是说，啊，你来医院干什么呀？
我说，我嫂子要生了，绒绒姐呢？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里全是泪。他说，昨天……她走了。
那天，虽然我老公在身后，我还是给了周锦荣一个拥抱。
我抱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可他拍了拍我说，没事，解脱了。
说完，他就走了。
后来，我想和我老公解释这个拥抱。
我老公说，不用，这样的好人，我也想抱抱他。我们做不到他这个程度，但也别骂他傻，给他点支持。你哥不是说了吗？他是个爱情英雄。
是的，我想讲这个故事，就是想和所有人说，别骂好人傻，给他一个支持的拥抱。
我不知道，周锦荣会不会看见这个故事。
那天，我们相遇得太短了。
有一句话，我来不及说。
荣哥，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好。绒绒姐已经去了天堂，请你也找到你自己的幸福。
你那么善良，一定会遇到一个配得上你光芒的女人。请你余生对自己好一点。在这世间，好好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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