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兴平】看麦

美体   2024-12-06 21:30   陕西  


抱着看娘的心,回到农村,进了家门。见到母亲,慈祥地在屋里,一颗牵挂的心,落在肚子里,实确确的幸福。母亲高兴地,要蒸一锅包子,让带回城里,给孙子和儿媳吃。


我想去烧火,母亲阻拦了。母亲身体硬朗,不让我插手帮忙。我说:去地里转会儿。母亲嗯了声。


十字口两个老汉,晒着初冬的太阳,半晌无话地,叭嗒着嘴角的旱烟。上前招呼几句,摸索不出更多的话题,孤寥地走向南岸地里,看那比村子里任何旮旯更妩媚的光气。


这片开阔的,熟悉的田野,小时候用光脚片子跑过土路和田埂,青年时用微微成熟的身体劳作过农活和庄稼。好多年,挥之不去。我家的地,就在路边,界畔在啥地方,像画在脑海里。大抵二十几年,承包出去,让愿意种的村人来耕,它底子好、壤土肥,每每看到种的郁郁葱葱、茁茁壮壮,总觉得自己家的地,很争气,不丢脸,心里高兴。


几步路,便走在田头。心里数着,这是广娃家的,这是二牛家的,这是三宝家的。着重看我家的,全叔种的很好,他尿粪足、作务勤,不亏庄稼的水肥,麦子敦实黝黑的。


今冬过暖,麦子好想起身,扬起脖项,探出一拶还高。但这不是好事,过去人们嫌冬麦旺,就拉着碾轱辘,满地里压,生怕冬天歇不下,春天劲孱了。如果摊上霜雪,娇嫩的身板,毕竟要冻伤。如何做防范,还需伏下身,莫张扬,才可躲过寒冷。


也许不是冬天的错,这个气候,要向前推责。收秋时,节令未至,而玉米早熟,造成地气未凉,而秋播提前。何故早收早种,为夏旱少雨,玉米短命。


记性里的婆婆纳,是干蹙的,是挤堆的。可在麦苗的柔波里,藏匿的露出灿笑,舒展开腰肢,将指甲盖小的叶片,长成金钱草的硕大。它是骄傲的,它是违规的。伙同田蓟,藐视严冬,凭着一丝暖阳,这么肆无忌弹。


这里熟悉的,沦为陌生。那里陌生的,逼着熟悉。农村回是回来了,田里的小草,也长的和先前变了样。城里去是去烦了,人情的寡淡,也叫人挤进去贪欢。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脚步表象是闲散,实则心情多徘徊。


乍看一片向好,麦苗青葱摇曳,绿意如毯似被,我喜从悲来。喜这生命的蓬勃,悲这临冬的考验。它是过不了这个坎,将来要死黄万头攒动的叶尖。它是以今日的风光,抽泣明日的苦难。


两个物种之间,能有什么交换。我的预言,应验自身以外的周全。它的现状,表演着正在起舞的瞩专。其实最应该,顾影自怜,它的世界毫不相干。


身后的村子,魁伟地居住着许多人。眯起眼,小的看,又像巨型蚁巢,出出进进,忙忙碌碌,如黑点的人,在买卖吃用以外,还在贩卖思想,有的在骗,有的在编,有的在吹,有的在虑,有的在不知所措的茫然。


地里的茔冢,一个个土馒头,饱满的,干瘪的,铭记的,遗忘的,都是过往的人。他们真正躺平了,对合理的,不合理的,统统漠不关心。也许坟头草,正汲取它的千秋大梦。


听说党社家包了地,种的韭菜和青菜,贱的卖不掉。叫村民抢收,来的人嘛腻,干脆雇旋耕机打碎。在小路的远处,便可一探究竟。我也不去看,这年头反常的事情太多,比如这青麦,河南要出穗,陕西要拔节,稍加搜索,怕又勾出转基因、合成淀粉的端倪。


吹着田野里的风,它来自西北,释放着温煦。一些大自然的属性,失去原则。就像一些人世间的爱情和公平,间歇性迷失真善。



不知是轻快,还是沉重,到家后向母亲汇报:麦长的太旺。


母亲说:旺了不好,冬要伏藏。


馍熟了后,我连吃几个,称赞小麦的味道,不关心收成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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