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呆了二十余年,这日子不长也不短。
可到头来一场空,长沙是长沙,我是我,最终分道扬镳。
长沙是个火炉,只适合养铁匠。我不是铁匠,也不是个拉风箱的,只是个唱花鼓戏的,是戏得打锣,得招来众多的看客。
长沙是省会城市,我是带着梦想来的。心想长沙是个花姑娘,想看看俏成了什么模样。
第一次来长沙,是被人带过来的。群艺馆开车来长沙请娄底籍戏曲家。开着车在大街小巷兜了好几圈,在中山街吃了几块臭豆腐,在青少年宫招待所睡了一晚上。
因为车座不够,便把我丢在韭菜园娄底办事处,坐商务汽车返回。
等车时,闲着无聊,办事处有个电话本,竟查到了长沙叔爹的电话,他正在审犯人,问要不要开车来接我。我说不要,已经买好了回程车票。
如果真来接,便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弄不好会迷失街头。
叔爹住在便河边。火车北站边上,一条小巷紧靠铁路,像条盲肠。便河边我姐去过,那年叔爹爹来老家过春节,回长沙时把姐带去玩了几天。
我问姐便河水大吗?河道宽吗?她说便河边没河也没水。没河咋叫便河边呢?幼小的我想绞尽脑汁也没想通。偶然得知,几个朝代前,有条护城河,后来被人给填了,只留下了个虚名。
娭毑在便河边卖刮凉粉,据说挺好吃,姐连吃了两碗,不好意思再吃了,一碗刮凉粉要卖几毛钱,吃得太多,感觉对不住娭毑。
后来娭毑家搬到了上大垅,我们去玩了几天。结果餐餐没吃饱,饿着肚子咕噜咕噜叫。
发现长沙人与乡下人大不相同。乡下人,用大海碗吃饭,长沙人用小酒杯吃饭。
长沙人吃两杯饭就够了。我吃了七杯饭,只填上了肚子一角。再去盛时,没饭了,弄得一屋人没吃饱。
后来吓着不敢吃了,吵着要回乡下。
娭毑的刮凉粉,我一直没吃着,因为她没卖了。心里老惦记着,吃了才知,这玩意儿乡下也有,只是叫法不同,而且味道差不多。
在长沙还有个远房亲戚,是个高官,与父亲是表兄弟。父亲曾带我去求他,想请他帮忙谋点事做。没想到开口就说当下找工作必须大学生。
父亲听了立马就走,米下锅了也不吃他的饭。吃不饱,反而倒欠他什么似的。
父亲说,如果是大学生,就没必要求他了,帮不了忙,也留点面子,回得委婉一点。
尽管老表极力挽留,并送我们下楼,望着我们远去,可父亲再也没有去过他家。
父亲与叔爹关系好,后想办法让我进了工厂当合同工。一年后我便辞工了,接连换了好几份工作。
农村户口,到哪都没出路,横爬滚打几十年,干车工,搞搬运,编杂志,教书,当兽医,做销售,样样走不通。
说起长沙,人家羡慕不已。省城啊,见多识广,说得我自信大增。世上还有很多从没有出过远门的人,至少,我比他们幸运很多。
人老了,眼光也浅了。长沙城如一口水塘,水越来越浅,底越来越清。许多老同学同鱼一样浮了上来。聚着聚着就多了。
去年年底,大家在河西一聚,竟然发现我过得这么寒碜,像个苦行僧。
大家觉得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叫我去东莞。
东莞是个好熟的名字,很多人发达了,挣得盆满钵满,叫我也过去混口汤喝。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内心就动摇了。老同学一起共事,好玩。年少时在一起苦读,年老时到一块打拼,是缘分呀,猿粪。
我不信佛,也不信邪,但我信缘,也信粪。粪,屎也。乡下有句顺口溜,叫吃着泡屎,用着泡屎,没得泡屎,饿得该死。
见有屎吃,我就义无反顾地辞工了。
把火车票发布朋友圈,有人问去旅游?有人疑,你也转行了?……
我统一回复,去东莞打工,吃屎。狗改不了吃屎,生肖属狗。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缘来如此,猿来也如此。我笑,哈哈。笑得真像个哈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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