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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社会实践类艺术行动，与在工作室或展厅内完成的一幅画、一个装置相比，具有更大的未知，而将时间拉长到一年，这种未知更加难以预料。马玉江用了一年的时间，在夜晚的麦当劳收集无家可归人的收据，记下时间和重量，完成了作品《夜未央》。一年的时长，足够他遇到各种变数：麦当劳装修、营业时间改变、原有计划被打乱。而四季的变化，又给他的艺术介入带来未曾料想的丰富性。雨天睡在麦当劳的人增多，冬天无家可归的人也需要热量，于是收据上出现热饮、巧克力派等，装修后的麦当劳，座椅的改变导致麦难民睡姿的改变……当艺术家用社会学的角度进行观察时，他自己也成了被观察者。有人在收据后面给他留下祝福的话语，也有人提了一袋收据，问他怎么去换钱。马玉江在夜晚的麦当劳，学习与观察对象相处，适度的沟通或者沉默，甚至以何种眼神、姿态来面对初来的“麦难民”，都是需要考量的。但这种现场感，会令艺术项目更加生动，更富有质感。《夜未央》首次在内地展出，就落地集火艺术中心，在一个月的展览即将结束的时候，7月7日（周日），我们邀请了马玉江再次来到展览现场，分享他在《夜未央》作品中所遭遇到的不可控的细节、有趣的经历，以及通过他的另外几件长时间艺术行动，探讨或追问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本次分享会还邀请了艺术家李勇政，专栏作家张丰、城市更新专家刘洋来和马玉江共同探讨在社会实践类艺术项目中，艺术家们所面对的困境和挑战。
（PS:展览仅剩最后一周，来自香港的单据终要回到香港，观展的朋友抓紧时间！）
我自幼生长在农村，虽然在北京读书，但初来香港，还是很大冲击。这里压力大，制度过于健全，刚来不适应，一段时间经常失眠。一个偶然的夜晚，我去麦当劳，发现与无家可归的人在一起，有种熟悉感、安全感。同是城市边缘人。
但这不是我做作品的原因，而是一个机缘。我认为“做”先于“做的原因”。就像灯，并不是因为你开灯它才亮，而是有电连着。我做作品也是，没有原因，从不为做而做。可以说，我的经验注定我迟早要将这些“不适”转化为作品，而“麦难民”是催化剂。
正常人去麦当劳，要薯条、可乐、鸡腿、汉堡，而“麦难民”的单据很短，是正常人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自然，重量也就轻很多。正常人的单据约0.7-1克，麦难民的约0.3-0.5克。这种细微的差距，却隐藏着巨大的能量。
有位策展人问：“你为何不买一个面包给他们？”我说不，那样就把作品变成慈善了。道德是属于“人”的，艺术则属于“神”。这里的神不是宗教中的“神”而是“力”。这种力与杀死我们的自然力具有同样的功效，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所以，对于我来讲，冷漠是艺术家必须具备的职业素养，就像石头滚下山，不管不顾，在重力的作用下，直至地面。太感性的话，中途我可能就崩溃了，坚持不下来一年。
另外，如果我给他们面包，平等就被破坏掉，我反而成为“麦难民”的异乡人，主客体关系就变了。在这一年中，我不能怜悯，而是顺从。这样他们的主体性才能被尊重。
也有人问我：“既然如此，那艺术有什么用？”我说，所谓有用，就是回报，艺术是拒绝回报的，所以艺术也拒绝有用。
所以“最好的介入就是不介入”是指这个意思，就像阿奇博尔德·麦克利什说的“诗不是是什么，而是是(A poem should not mean, But be。) ” 。我在这里做的，也是“诗”那部分。只管存在，至于有什么意思，能否改变现实，交给其他人好了。
——马玉江
2018年，集火受到马玉江在香港的个展“夜未央”的启发，对成都两家通宵营业的麦当劳展开了采访和调查，展开了成都麦当劳的深夜图景。“现代性”有时正在以抹去地域性的方式，来建立它有趣的时序。![]()
马玉江
艺术家、写作者
出生于中国山东，毕业于北京中央美术学院，
现居香港。
作品以概念艺术、行动艺术、绘画为媒介。
探讨时间、生命、存在等议题。
张丰
专栏作家，书店主理人，公众号“城市的地得”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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