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郭文斌,现任宁夏作协主席、银川市文联主席。鲁迅文学奖得主,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本书不仅是对中国之美的书写,更是作者对中国之美的寻找与发现、弘扬与实践,它是作者文化实践的记录,是一本真正写在大地上的书。本书用文学笔法讲述了中华历史、地理、文化的天地之美、整体之美、功能之美,指出中华文化是现代人的幸福之根、兴家之本,也是人类的大同之基,永续之路,中华民族因其特有的人文审美性而永葆生机。
中国之美
每年端午时节,我都会接到许多媒体的电话,大家问我,当年是怎么写出获得“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吉祥如意》的,并把端午写得那么美,那么香,那么多彩,那么狂欢,那么吉祥,那么如意。
我说,的确,在我的记忆中,端午是香的。
“五月和六月是被香醒来的。”当我把这句话写在稿纸上时,我就进入了另一个时空隧道,它的名字叫“端午”。
“五月”是姐姐,“六月”是弟弟,“端午”的故事,就是从姐弟二人被“香醒来”开始的。
既是甜醅子的香,又是荷包的香,又是艾草的香,又是五月五这个日子的香,更是“天之香”“地之香”“人之香”。
正是天地间弥漫的这种“香”,让“五月五”“十全十美”“吉祥如意”。
也正是这种弥漫在记忆中的“香”,让我对二十四节气着迷,让我用十二年的时间写成长篇小说《农历》。该小说二〇一〇年出版,曾获“茅盾文学奖”提名,现已重印十多次。这部长篇的写作,让我对中华文化的整体性有了更加深入的体会。从二〇一二年开始,我探索应用中华文化的整体性干预抑郁症,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这让我对农历的现实意义,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
二〇一五年,在协助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拍摄大型纪录片《记住乡愁》的过程中,我对中华文化的整体性,有了更为广阔的认识。这档节目原计划拍摄一百集,没想到播出后非常受欢迎,后来续拍为五百四十集,观众达一百七十亿人次。时任中宣部部长黄坤明赞誉《记住乡愁》,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最接地气的精品力作”。
这种文化的整体性,体现在时间制度上,就是二十四节气;体现在人类生命力的保持上,就是顺应二十四节气,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中”。
二〇二二年,我和宁夏日报社合作,用一年的时间录制了二十四节气的节目,播出后反响很好。让我高兴的是,我们的节目和冬奥会同步,同一天播出。我跟剧组说,这次录制,我们尽可能挖掘一些观众“百度”不到的内容,侧重开发有助于人们应对现代性困境的功能。
在我看来,二十四节气是中华先祖对子孙后代的祝福,也是对人类的祝福。这种无比美好的祝福,蕴藏在穿越时空的精妙编程里。
二十四节气是天文编程
二十四节气,是我们的祖先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形成的时间体系,是先民们认知一年中时令、气候、物候等变化规律所形成的完整智慧体系。“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这首《二十四节气歌》,我们从小就会背。
在写作长篇小说《农历》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二十四节气是“天文”和“地文”牵手形成的“人文”。它来自于中华先祖最为现实的农业需求。那就是,什么时间播种,才能得到最好的收成。特别是黄河中下游一带的人民,一年只有一次播种机会,如果没有二十四节气的《导航》,就很可能因为走错“时间路线”而歉收。
农民最清楚,哪怕你错过一天的播种时间,收成都会大相径庭,更不要说是半个月。同一人家的两块田,一块长势好,一块长势不好,我问父亲为什么。他告诉我,长势不好的那一块,是因为迟种了一天。
二十四节气的神奇,体现在它的精准上。
有过农村经历的人都有感受,二十四节气就是我们的人生。因为我们就是跟着这一套时间线长大的。“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两天老爹老娘就要忙着播种了。“麦在地里不要笑,收到囤里才牢靠”,那种虎口夺粮的争分夺秒,真是一种极限体验。
我们的祖先,为了准确授时,“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敢稍差分毫,才确立了天、地、人的对应关系,绘制出中华民族沿用几千年的时间地图。
中国人为什么那么熟悉二十八宿?因为要用它来反观大地,指导人生。初昏,北斗七星的斗柄东指,天下皆春;南指,天下皆夏;西指,天下皆秋;北指,天下皆冬。如此确定的时间制度,最后就变成了历法,最后确立为农历。
正是农历精神,让人们“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从而建立了“天格”“地格”“人格”的对应关系,成为中华哲学、文学、美学的基础,也成为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的基础,更是医学、养生学、生命学的基础。
“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二十四节气,正是这种“幽明”的工具化。
这种仰观催生了古代中国十分发达的天文学。祖先们用圭表度量日影长短,确立了冬至、夏至;然后通过数学推算,将太阳运行一年的时间分成二十四等份,确立了每一个节气的节点。
有了精准的观象授时,就有了精确的播种。有了精确的播种,就有了农业的发达。有了农业的发达,就有了足够的粮食。有了足够的粮食,就有了人口的增长。有了人口的增长,就有了人文的兴盛、文明的发达。
《逸周书·时训解》详细记录了七十二候,西汉《淮南子·天文训》也详细记录了二十四节气。
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气,每一候都有动物、植物、天气等随季节变化的周期性自然现象,称为“物候”。比如芒种,一候螳螂生,二候始鸣,三候反舌无声。比如夏至,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同一物候因季而变,从“雷乃发声”到“雷始收声”,从“蛰虫始振”到“蛰虫培户”,从“玄鸟至”到“玄鸟归”,等等。
农家的《审时》(见《吕氏春秋》)把“天人合一”应用在农业中的应用技术化,让二十四节气和农业充分对应。秦汉时期的重农抑商思想,又为二十四节气提供了强大的政策支持,让它走入百姓日常。
今天,发达的气象学也没能完全取代二十四节气在农业中的作用,播种、除草、收获、耕地、养墒,人们仍然要翻老黄历。在我的心目中,老黄历除了具有实用价值,还有一种特别的诗意和浪漫。我在写长篇小说《农历》的时候,小时候父亲在阳光下读黄历的景象,就一次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父亲在黄土地上劳作的一生,又何尝不是一部老黄历。他年年岁岁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的身影,让我无数次地想起《周易》的核心要义:厚德载物,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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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长沙市图书馆《新书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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