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马王堆汉墓的发掘震惊世界,三座墓葬出土珍贵文物26937件,其中,三号墓出土的帛书引起学界极大关注。今年恰逢马王堆汉墓发掘50周年,中西书局出版了《马王堆帛书缀合研究》。本书是“复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博士丛书”之一,原稿荣获2024年度复旦大学优秀博士学位论文。作者郑健飞,师从刘钊教授,2023年6月博士毕业于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曾参与《马王堆汉墓简帛文字全编》《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修订版)》的编撰工作,并在《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一书的修订工作中负责残片的拼缀、图版的修订。经过后期的整理和研究发现,马王堆汉墓三号墓出土的帛书总共有五十多种,分别用隶书和介于篆、隶之间的字体抄写而成,除了少部分有传本外,大部分是久已失传的古代佚书,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马王堆简帛的内容囊括了‘六艺’‘诸子’‘兵书’‘术数’‘方技’5类,如果再把用赋体写成的《相马经》算作诗‘赋类’的话,按《汉书·艺文志》记述的图书分类,即包括‘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六略’就全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刘钊教授表示,三号墓出土的大量的简牍帛书,犹如一座汉代的小型图书馆,为我们打开了认识汉代思想世界的一扇大门。(刘钊《马王堆汉墓简帛研究取得最新成果》
刊发于《人民日报》2024年9月19日第20版)马王堆帛书出土至今已有五十年,经过唐兰、张政烺、朱德熙、李学勤、裘锡圭、刘钊和陈剑等几代学人数次大规模整理,先后出版了《马王堆汉墓帛书(壹)》《马王堆汉墓帛书(叁)》《马王堆汉墓帛书(肆)》《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修订本)》等整理成果。
什么是帛书缀合?简言之,就是像拼拼图一样把两千多年前的帛书残片拼缀到一起。实际上帛书缀合比拼图复杂得多,考验的是学者的脑力、眼力和学术功底。裘锡圭教授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马王堆帛书的整理工作,可以说是没有止境的。现在还有很多碎片,没有缀合上去,还需要大家努力,在注释、解读方面更是有大量的工作需要继续进行。刘钊教授在《马王堆汉墓简帛研究取得最新成果》一文中指出,马王堆帛书残片的缀合工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大量的碎片,尤其是无字碎片的缀合非常烦难,旧有缀合中的错误也需要改正。因此,缀合是接下来工作中的一个重点,需要有耐心、真心喜欢马王堆帛书的年轻人接力进行。许多残碎的帛片,单独来看并没有多少价值,而经过拼缀、复原,可以使原本残缺的字形、辞句更加完整,进而帮助我们新释、改释帛书文字。这对帛书文献的整理与研究、文字编的编纂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马王堆帛书文字处于向成熟隶书演变、发展的阶段,其中未识字的绝对数量已经很少。因此,帛书拼缀更多的是将已识的残字拼合完整,而真正提供新见字形的情况是比较少见的。但新字形的出现往往十分重要,可以为我们提供文字学新知。
《马王堆帛书缀合研究》新缀、改缀、补缀帛书残片200余处
郑健飞在《马王堆帛书缀合研究》一书中提出,帛书缀合是帛书整理的基础工作,并从出土文献整理的角度揭示帛书缀合的价值和意义,主要体现在校订释文、增补字头、提供新见字形三个方面。文字释读是出土文献整理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工作。帛书释文的校订总是随校随有,永无止尽。就现阶段来说,帛书释文的校订主要得益于文字(包括残字)释读和帛书拼缀这两方面的新进展。由于帛书未释的疑难字、残字等绝对数量已不多,因此相比较之下,帛书拼缀对帛书释文校订的参考价值和作用可能更大。不少帛书篇目残损严重,文字内容常有缺失。如果能够正确地拼缀上某块或某些帛片,使原本缺失的内容得以补足,让释文更加完善,这对通读帛书有很大的帮助。
《马王堆帛书缀合研究》在《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的基础上,参照过去的著录图版,全面清理以往的缀合成果,对数千块马王堆帛书重新进行拼缀、整理。共改缀、调整《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约35处帛片,补缀、新缀《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原始图版中未能缀合的残片170余片。郑健飞还结合个人整理、拼缀帛书的经验和体会,系统梳理了行之有效的帛书缀合方法和缀合中需要注意的问题,可供同类出土简帛资料的整理与研究参考借鉴。全书彩色印刷。郑健飞在拼缀《易传》部分的《缪和》篇时,复原出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字形,这是一个从日从元的字,这个拼合完整的“”字,不见于马王堆简帛其他篇目以及其他出土文献,《马王堆汉墓简帛文字全编》应据此增补字头。这个“”字被认为是“暖”的异体字。
缀合的依据有三:第一,“”“也”二字笔画都十分密合;第二,帛片边缘撕裂的形状完全相合;第三,该残片最初就装裱在现缀入的大块帛片的正下方,二者的原始位置本就相近。马王堆三号墓出土有一幅帛图,上面绘有七个神祇和三条龙的形象,其中六个神祇和两条龙的图像旁有题记,帛画最右侧还有一行总题记。过去学界将这幅图称为《社神图》《神祇图》《辟兵图》《太一避兵图》《社神护魂图》《太一将行图》《太一出行图》《兵祷大一图》等,名称繁复无定。2014年出版的《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以下简称《集成》)一书最早指出,写有“大一祝曰某今日且”八字的残片原本应该在帛画的右上方,也就是说“大一祝曰某今日且”成为总题记的首句。《集成》就是根据这个发现,取首句的前三个字将这幅帛图重新命名为《太一祝图》。广濑薰雄对此提出疑问,认为无法确定“大一祝”是否为题记的开头。郑健飞也有同样的疑问。
后来郑健飞将出土秦汉简帛材料中的祝祷辞辞例进行罗列排比,发现这些祝祷辞在动词“祝”之前通常会伴随有“禹步三”的动作。根据秦汉文字中“大一”二字的字形写法,再考虑到有些时候由于帛片的皱缩、断裂、变形等原因容易造成帛书文字尤其是残字的误释,他因此有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祝”字之前的所谓“大一”二字有没有可能就是“三”字的误释。郑健飞找到这幅帛图的彩色高清图版进行核实,看到所谓“大一”二字在帛片上的真实形态时,他知道自己的猜想和假设被证实了——“大一”二字是“三”字的误释。
郑健飞所著《马王堆帛书缀合研究》一书在总结和吸收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归纳和总结出帛书缀合的理论方法,并利用这些方法促进了帛书缀合的具体实践。书后附《集成》各篇整理图版所收残片问题一览、《集成》各篇整理图版漏收残片一览、马王堆帛书残字释读零札等,供感兴趣的读者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