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教出50位咖啡师,自闭症青年就业的“政府+社会”模式探索

健康   2024-10-15 18:21   北京  


VOL   3441




越来越多的自闭症孩子在尝试成为咖啡师。


比如百万粉丝的“自闭症轩轩”开起了咖啡车,泉州双胞胎自闭症妈妈陈美蓉也曾为兄弟俩开过公益咖啡屋,上海“方坛”文化空间的咖啡师也是自闭症青年。


在云南昆明,也有一家名为“初星咖啡屋”的机构,专门为大龄自闭症及相关心智障碍人士提供培训和就业机会。


与前面几个案例略有不同,“初星咖啡屋”是昆明市“春城暖阳”扶残助残工作的示范项目之一。2021年 ,通过公共空间置换服务项目的方式,“初星咖啡屋”在官渡区太和街道和平路社区和中石化集团的公共空间正式开业。


在“政府+社会”的模式下,“初星咖啡屋”已稳定运营3年 ,并在昆明市开出了3家分店。咖啡屋的创始人符欣,更是在3年里累计培训出50多名学生,大部分是20至30岁的大龄自闭症,也有脑瘫、苯丙酮尿症、智力障碍、运动协调障碍等的孩子。


这些孩子,有的在“初星咖啡屋”得到了稳定融合的就业环境,有的在家庭的帮助下尝试自主创业,但也有的完成培训后依然没有找到工作。


近日,我们走访了“初星咖啡屋”的几家分店,一起来看看他们怎么“为爱续杯”。


文 | 谢芳 
图 | 谢芳 符欣

编辑 | Trufan



社区服务中心里的咖啡屋




一张靠着落地窗的长形吧台桌,一个L型的吧台分隔出的操作区和客座区,在台面上一样摆放着咖啡机、磨豆机、装着咖啡豆的透明玻璃瓶子……


这一切看起来和普通的咖啡馆没太大的区别——除了咖啡馆的墙上,上面写着的“忠于职守,服务群众”等大字,清楚地告诉你,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咖啡馆。


这是位于昆明市官渡区太和街道党群服务中心的“初星咖啡屋”,成立于2021年,是太和街道社工站将社区综合服务闲置设施、非必要办公空间等改造后建成的经营场地,除了卖咖啡,这里还为部分自闭症、脑瘫、智力障碍的群体及其家庭提供免费培训实践及就业的机会。


我们到达初星咖啡屋是下午两点,要了两杯美式,十分钟后,咖啡做好了,用纸质咖啡杯装着。


为我们做咖啡的是21岁自闭症青年芊芊的母亲。芊芊是咖啡屋的固定咖啡师之一,她的工作时间是工作日下午1点到5点。但这天,有社区举办的公益活动——教“孩子们”用毛笔画竹子,本来应该在吧台忙碌的芊芊也去参加活动,母亲临时“代职”。




我边喝咖啡边看了下放在我面前的价格单——星星浓缩,10元;星星美式,10元;星星拿铁,10元;星星澳白,15元;星星卡布,15元;星星Dirty,15元;星星摩卡,15元。


咖啡屋的吧台边围着四五人,都是家长,真正的顾客除了我和朋友,只有两个来自习的中学生——点了两杯咖啡。如此,一天能卖几杯?5杯?10杯?


吧台里坐着一位女士,他们称呼她“符老师”,她就是这间咖啡屋的创始人符欣。


符欣有心理学背景,也有特教的经历,这些年一直投身各种公益活动。初星咖啡屋的咖啡师培训项目由她负责。


“符老师,咖啡屋的租金高吗?”


“这是中石化和社区共同建设的公益点,我们可以免费使用。”


“咖啡屋现在可以做到盈利了吗?”


“做不到。”


“那能持平吗?”


“也不太能持平,还是需要往里投钱,由爱心基金会筹款,用于部分咖啡豆、牛奶等相关材料费支出。”


符欣介绍,现在初星咖啡屋由7个自闭症家庭经营,周一到周五,每天三班,每班两、三个家庭,生意不是很稳定,有的时候,都是家长们自己喝两杯。




但政府的参与减少了咖啡屋的经营压力。太和街道为促进社区残疾人就业,结合服务中心的区位特点,将北京路党群服务中心的阅览室改造为城市自习室,并专门划出一块区域,免费提供给由自闭症患者家庭运营的初星咖啡屋使用。


北京路位于昆明市核心区,周围有医院、商场、办公楼,人流密集,理论上不愁客源。同时,社群中心不定期举办的各类活动,新闻媒体的宣传,也为咖啡屋带来一些客流量。




3年培养50多位“心青年”




初星咖啡屋能坚持近四年的原因,既有政府、社会的帮助,家长和孩子们的坚持,也有符欣的努力。这些年,她持续为自闭症青年提供免费的就业培训。


“我们的目标是让大众和特殊需要孩子们能够相互融合,既然做了就坚持做。如果坚持不了的话,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符欣说。

初星咖啡馆除了是一家对外营业的咖啡馆外,也是符欣为自闭症青年提供咖啡师培训的教学点。虽说是教学点,但老师只有符欣一人。符欣培训出50多名学生,大部分是20至30岁的大龄自闭症,也有脑瘫、苯丙酮尿症、智力障碍、运动协调障碍等的孩子。


芊芊也是符欣的学生。芊芊妈妈翻出一本记事,饱满工整的字体,记录着各种式样咖啡的制作步骤,“这都是我女儿写的,我按照她的步骤来做,但味道还是差远了。”


符欣教没有选择全自动一键出杯的咖啡机,她认为自闭症群体更需要的是在普通群体看来非常简单的认知和执行功能训练,比如打开机器电源,比如研磨豆子,比如咖啡粉的称重,这些于他们而言比节省时间和提高效率重要得多。


从2021年开始,符欣每周至少进行一次45分钟左右的一对一公益教学。经过培训,特殊大孩子们很多不仅会做咖啡,还会打酒、调酒、做饮料等,但这仅仅是第一步,因为自闭症群体有很显著的个人差异,并不是学会了这些就能找到工作。


首先是个人能力的高低。能力高的如芊芊,可以很好地承担起一个咖啡屋员工的职责——调配咖啡、与客人的沟通;能力一般者,能够独立完成有固定程序的咖啡冲调;能力更差者则需要家属陪同协助。




再者是情绪的稳定性,这是自闭症群体融入社会最大的障碍,也是经营者接纳自闭症群体最大的顾虑。这也导致不少接受了完整培训的自闭症青年,仍旧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我们当然愿意献爱心,但是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小商家,我们要考虑顾客,考虑成本,考虑出品率,最重要的,要考虑安全。”昆明一家咖啡屋的主理人坦言,曾有社区工作人员上门询问是否可以接收心智障碍者,她婉言拒绝了。


担心的因素很多,“如果他突然情绪失控,我们该如何安抚他;如果他在我们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们又该负什么责任;即使他情绪稳定,他的薪酬又该以何种标准来发放?”


社会就业受挫后,不少家庭曾经尝试自主创业,但是都难逃失败的结局。初星咖啡屋也尝试着为这些特殊大孩子们提供一个融入社会平台。符欣会在培训结束后,根据个人能力的不同以及家庭情况等,来对学员进行搭配组合,帮助他们争取社区街道的资源扶持。


通过这种方式,初星咖啡屋拓展了三个新的公益咖啡点,除了北京路外,还新增了凤凰社区咖啡公益点、中心区社区初星咖啡公益点和春晖初星咖啡公益点,均由学员(和其家庭)独立经营。




初步实现的良性循环




后面几天,我们探访了其余三个公益点,让我们比较惊艳的是凤凰社区公益点。


除了拥有更明亮更宽敞的场所外,它还呈现出一种忙碌的状态——灯光明亮,工作区拥挤但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设备,蛋糕师在给蛋糕抹奶油,穿着围裙的女士里外穿梭,这让我们产生好好喝杯咖啡的欲望。


可惜的是,这里的咖啡师也“擅离职守”了,因为这天,正好是市集日。


为了给创业者创造更多机会,昆明各社区、社群中心联合社会企业不定期举办各类社区市集,为各类创业主体免费提供创业摊位。咖啡师张兆宇此时正在10米开外的广场上守摊儿。摊位上摆着手工做的玫瑰花,原创的国风帆布包,风格各异的画作,和隔壁的板栗摊相比,他们的摊位很“艺术”。


市集日一星期两次,他们都会出摊,这是和周围居民交流的好时机,也是创造收入的渠道之一。围裙女士很快把张兆宇喊回来,给我们做了一杯冰美式,一杯拿铁。


张兆宇今年24岁,3岁时被诊断为自闭症,之后开始了漫长的康复训练,坚持至今。他在普通学校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完成并通过了技工学校的职业学习,取得了高级电工证,于2020年毕业,2022年7月后开始在凤凰社区星空咖啡公益点工作。

除了张兆宇,凤凰社区公益点还有陈思鹃跟和佳垠两位咖啡师,其中和佳垠也是一名心智障碍者。



根据咖啡出杯量,以及手工艺品和画作的收入,他们每人每月可以领到200-500元不等的报酬,是四个站点中为唯一实现“微盈利”的。


究其原因,凤凰社区公益点除了咖啡,还附带了烘焙项目——悠然蜗。悠然蜗的主理人就是围裙女士,钱思含,大家都叫她蜗牛妈妈。


钱思含是带着咖啡和烘焙项目与鼓楼凤凰社区洽谈的——社区为她提供免费场地,烘焙项目的收益归钱思含个人所有,与此同时,她在烘焙店设立咖啡公益点,承担公益点的水电支出,并担当咖啡师们的就业辅导员。社区看到有自闭症症等特殊大孩子作为咖啡师,经营咖啡项目,才会更愿意提供场地,“用我们行业的话来说,这就是支持性就业。”


就业辅导员是支持性就业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她既要了解心智残障者的心理模式和行为模式,也要理解工作细节和要求,她要帮助心智残障者适应环境,理顺工作程序,同时还要处理他们能力以外的事情——小如算账、缴纳水电费,大至店铺的装修风格、流量获取、营销方案。


钱思含的烘培项目的盈利让她可以更好地支持咖啡公益点,咖啡公益点的存在也为她的烘培项目带来流量。再加上社区提供的公共空间和每周两次组织的集市,心智障碍人士制作的手工艺品有了展售的地点,他们也有了与人交流的场合,政府+企业+社区,三者得以形成一个相对良性的循环。




能否实现持续稳定就业?




虽然现在已经有四个公益点,但是能容纳的大孩子人数依然非常有限。


公众对自闭症青年的不理解、误解乃至污名化,都让他们的就业困难重重,部分自闭症青年的情绪行为问题,又使得这种这种刻板印象被进一步强化。这使得初星咖啡屋的大部分学员结束培训后,依然面临无处可去的困境。


张兆宇和芊芊都试图外出工作,张兆宇爸爸更是一度将张兆宇带到省外工厂就职,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问题很多。


“一个是他们自身的安全,厂区不会为你量身打造一个适合你的工作环境,但这些工作环境对于心智障碍者来说是存在安全隐患的,尤其像张兆宇学的是电工,不可控因素更多;第二,在一个封闭环境里,你也很难有获得有效交流,到头来还是达不到去理解其他人融入社会的效果。”


张兆宇爸爸最后还是选择带着他一起回到昆明,进入社区咖啡店。


初星咖啡屋也在探索一些多元化的发展模式,比如开展画画培训和公益义卖活动。


初星咖啡屋的墙上,桌面上,摆放的大部分是大孩子们的作品——油画、水彩画、手撕画,还有印有孩子画作的明信片。


这些孩子大部分是张文静老师的学生,张静和符欣一样,一直关注着这个特殊的群体。张静是一家画室的主理人。她一直坚持融合教育的方式,在培训普通孩子的同时也接收特殊孩子,教自闭症孩子画画已经十余年。


中间自然颇多波折——被画室普通孩子家长投诉、被房东投诉、制定适合特殊孩子的教学方法,还一度面临无场地可用的局面。在符欣的争取下,太和街道经过协调沟通,将和平路社区的“儿童之家”免费提供给孩子们画画。




现在张静的一些学生已有创作能力,依托北京路党群服务中心,以咖啡屋为平台,通过主题活动、公共空间、定点商户以及网络平台等渠道,组织作品展览、义卖,所得皆归“特殊孩子”所有。


“心智障碍群体的就业问题需要社会系统支持,想要依靠这几个咖啡公益点来解决不现实”, 符欣说,它们存在的意义还是在于探索一种可行的模式,这种模式不能是全然的市场模式,他们竞争不过,也不能是完全的公益,长久不了。


至于这个模式下,具体的就业形式,并不限于咖啡屋,“也可以是烘焙、画画,或者其他任何他们可以胜任的事情。重要的是可以给他们提供选项,提供满足需求的选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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