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会过期、老去，但有趣的灵魂不会。
倪萍“一定是过不好，都老成那样”
文摄：罗西
喝茶中，快离休的陈局说，最怕或者说不喜欢小同志们叫他“老陈”，甚至他不喜欢厨房里有“老陈醋”……
他是个挺看开的人，但是，还是会在乎这个。
结果，有一天，有人大声且崇敬地改口喊他“陈老”！
从“老陈”到“陈老”，是雪上加霜是落井下石，哈哈。
还是我的小朋友们懂事，只叫我：罗西“老”师。
我最近喜欢去公园逛，特别有存在感，因为锻炼的人几乎都是七老八十的，我有鹤立鸡群之感。
过去我的文章里，常常有“大爷大妈”的角色，我也要马上60了，已识趣地改口叫他们“大哥大姐”了。
一次，一位大姐带着她孙子正在公园的跑道上玩，经过他们的时候，只听见大姐在我后面鼓励她的孙子：快啊，跟上前面那哥哥！
我正疑惑着，转身，身边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男性，她居然再接再厉地指着我对她大约3岁的孙子说：快快，哥哥正等着我们……
仿佛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开的是我，顿时，我开心到荒淫无耻。
胖了，老了，眼圈黑了，眼袋大了，腰粗了，甚至邋遢了……
我是说旧美人倪萍。
这天，她去菜市场买菜，没被人认出来，如同去医院喊肚子疼没人理。
后来有个厉害的眼尖的看出是她，大喊一声“倪萍”，倪姐正失落呢，便愉快地承认了：同志们好！
结果围来好几圈阿姨、大姐，问长问短，如果只问“你老了我都认不出来了”，那还好。
她们是这样互相挤眉弄眼或嘀咕：一定是过不好，老成这样！
是的，“老”意味着：过不好了！
如同“生病是可耻”的认知是一样的。
特别是绝症、重症，很多患者不愿意公开，不愿意让人知道，觉得很丢人。
中性地说，这是一种隐私，但是，很多人会觉得这不光彩，特别是年纪还不够大的，觉得自己犯病很失败，甚至会自我贬低是“遭报应”。
这是很糟糕的消极心理，过去，没有人发现这个病态心理，我发现了。
今天我写这篇文章，重点是要说这个。
有位老同学被查出肝癌，手术后，各地同学组团来福州，想去医院看望他……结果，他婉拒了大家的好意，一行十多个人，挤在我的办公室里，一筹莫展，有的甚至觉得他不近人情。
我特别理解他。
我安抚了大家，顺便请来我们过去的班主任老师与师母，就近去酒楼吃个午饭……
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关心也可能是一种负担，会被解读为同情，如同夫妻吵架的时候，不喜欢有邻居来劝架，甚至会被认为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如同有个落魄的人在路边垃圾箱里找烂苹果，我是会假装没看见的，匆匆而过，你多看他一眼可能都是一种伤害，特别是在熟人社会里。
生病的或者过得不如意的，会突然自卑、敏感，所以如果你真的是出于关心，请理解其这份脆弱的心理，不打扰也是一种慈悲。
回到倪萍“老去”这事。
美人迟暮，确实更残忍。
如同有一天，在电梯里，听见福建电视台一位美女主播情不自禁放了一个屁，她显然也在努力拿捏克制，所以低音部会显得醇厚一点……
我不敢看她，我恨不得自己立地消失。
美人、仙女放屁，真的是让我接受不了。
不过，我特别敬佩欣赏倪萍这一点，她多次在公开场合拿自己的腰身、脸盘、老去……调侃，是自嘲，特别高级，特别诚恳、真诚，远远高出她过去的煽情、主持风格。
她是看开了，她有一位极其开朗智慧的农村姥姥，我记得这位外婆说过一句话：围裙也是裙啊！
多么简单的发现，多么高远的哲理。
什么是豁然开朗？这个就是。
自嘲是这种高级又质朴智慧的开始，我觉得老迈的倪萍比过去站在C位的她更值得尊敬。
岁月是无法挽留的。
老，也是止不住的。
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拯救心情，拯救因老或病带来的焦虑、灰心、悲观、绝望。
怎么拯救？
只有勇气与智慧。
坦然面对，自我解嘲。
美国德州一位90多岁的老奶奶从 Walmart （沃尔玛）购物出来，看见四个小伙子坐在她的车里，她毫不犹豫地拔出枪来，大吼：
“我知道怎么开枪！”
四个小伙子吓得立马跑得没影没踪⋯⋯老太太呢？进驾驶室后，手抖得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车里东西也不对，只好出来看怎么回事，才发现自己的车停在不远处！
老太太直接去了警局，自首，坦白。 接案的警察笑个不停，指了指边上四个跑来报警的年轻人说，“他们的车被您老人家劫去？”
老太太后来没有被起诉，理由是：Senior Moment 。
“Senior Moment”是近年流行的一个词，字面的意思是“高龄的一刻”，真正的意思是短暂的失忆 A brief temporary lapse of memory 。
Senior 在这里指上了年纪， 因为年纪大了，记忆衰退，有些人或有些事一时想不起来了，就是 Senior Moment 。
要让别人知道、理解、原谅老人有这么多“毛病”，比如Senior Moment，首先我们老人必须先知道、承认这些问题，即自知之明。
老去，并非最可怕，最可怕的是盲目，是没有自知之明，是偏执，是执迷不悟，是一条路走到黑……
有一种“耳聪目明”，是要从别人、过来人的囧况或老朽里看到未来或现在的自己，把这一切当做一面镜子，时时反省自己。
我认识的吴大姐经常在笑谈她80岁的老妈妈的“严重囤积癖”：一套房子，老太太占了两间，堆满了各种她舍不得扔的东西，保健品、塑料袋、纸箱、孩子的从小学到高中的作业本、课本，她这辈子买过的所有衣服……
有一次，我去吴大姐家做客，发现她家里也堆满了各种“垃圾”，走进去第一感觉就是压抑、堵得慌、呼吸不畅，毫无留白之处，比如沙发后面磊着七八个纸箱，纸箱之上是几捆卫生纸、一筐每天买菜回来积攒的塑料袋……
吴姐不知不觉在“传承”了她老母亲的毛病，但是她不自知。
上年纪后，最大的美德，我认为是“清楚”。
不要未老先糊涂。糊涂才是真的脏。
清楚即明白。
明白之后，就有光。
光是一种智慧，这智慧包括自嘲。
自嘲，是一种漂亮、干净的玩乐、豁达，“我们不是因为年老而停止玩乐，而是因为停止玩乐才变老”，是的，老去，也可以有趣的。
什么都会过期、老去，有趣的灵魂不会，就好像倪萍的煽情淡了，幽默感却上升了。
罗西简介：
专栏作家，传统媒体人。
在《新民晚报》等全国50多家报刊写过专栏。
出版专著有《性感是另一种高贵》《你生命中的贵人往往是异性》等30多部。
微信：928588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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