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故事，品人生。我是小果妈妈。

一起来看看今天的故事：

 01 

天昏沉沉的。

苏怡坐在车上，晃来晃去，努力遏制住心里想吐的欲望。她最讨厌坐大巴了，尤其是前段时间连续阴雨天，路被大货车压坏了，颠簸难行。

苏怡意识到一个目光，她抬头望去，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年轻几岁的男人，正递给她一个塑料袋。

苏怡摇了摇头，说了句谢谢。

男人说，“你是不是经常坐这个车啊，好像看到你几次了。”

苏怡笑着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出了张明洋的脸。男人，又问了问她一些问题，苏怡正难受，胡乱地应付着。

车行驶到一半时，天上积攒的雨，终于飘洒下来，苏怡靠在玻璃窗上假装睡着，不再理会男人的搭讪。

闭着眼睛久了，她真的睡着了，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

仿佛是一个美梦，但是车到站后，她猛然醒来，试图回想一下梦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和往常一样，一下车就看到了张明洋，他高举着伞伸长了脖子，往她这边张望着。苏怡也顾不得雨，跑向张明洋。

两人相视一笑，相拥着直奔旅馆。     

 02 

苏怡跟张明洋是夫妻。

两人今年才40出头，但他们已经在一起20多年了。苏怡1978年出生在一个福建小镇，张明洋比她小四个月，两人很早就认识了。

18岁那年，苏怡高中毕业后就到县城打工，同学的姨妈在县城开按摩店，让她去学按摩，也算学个手艺。

苏怡长得漂亮，一双大眼睛，笑起来很甜，在按摩店很受欢迎。那个年代，按摩店在很多人眼里，其实算不上什么正当职业。但是苏怡无所谓，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端。

可是，村里人对她没什么好感，虽然表面上都好，背地里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尤其是，苏怡拿自己攒的钱给家里修房子的时候。

苏怡想，他们说就说，反正以后她要在城市扎根，不会在乡下住的。

第二年春天，有天，张明洋跟几个朋友走进了按摩店，技师刚好排到了苏怡，两人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是从小就认识，多少有些尴尬。

苏怡跟同事换了，她给张明洋的朋友按摩。

苏怡全程都没怎么开口，张明洋很识相，也没有跟她打招呼，走前还给了小费。

过了一段时间，张明洋又自己来了，专门找苏怡，她想拒绝又不太好意思，怕他回村里乱说话。

苏怡不得不给张明洋按摩，他忽然问她，做这行累不累？

苏怡愣住了，做了快一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累不累。

苏怡摇了摇头，又点头，都是力气活，怎么会不累呢，而且还有忍受周遭邻居们的白眼。

张明洋很会说话，苏怡很快就跟他聊了起来，越聊越多，也开始抱怨一些乱七八糟的客人。后来，张明洋经常来，苏怡才知道他也来县城上班了，学做厨师。

苏怡说，下次去他店里吃饭，打不打折？

张明洋说，不打折，他请。

苏怡愣了下，忽然笑了。  

 03 

两个月后，张明洋开始追苏怡。

苏怡还没谈过恋爱，张明洋虽然长得不算帅，但是人挺好的，而且他家里父母在村里口碑也不错。

苏怡犹犹豫豫的时候，张明洋直接表白了。

他说，其实他很早就喜欢她了，得知她来县城，他才来的，那是他第一次来按摩店，一个人不敢来，特地找了朋友一起来。

苏怡本就有点喜欢他，知道他已经暗恋自己两年，一下子就感动了。

两人开始正式交往，每天都见面。

苏怡跟同事，第一次去张明洋工作的餐厅吃饭，他还是个学徒不能炒菜，他就说那是他女朋友，他要自己给她炒，带他的厨师也没说什么。

热恋的时候，真美好啊，两人隔着出餐口望一眼，都觉得开心，笑到腮帮子发酸。

在一起一个多月后，张明洋带苏怡去附近县城看油桐花，结果被一场大雨困在了那边，两人去住旅馆。

张明洋的钱，只够开一间房。他们只能睡一起了。

苏怡还不愿意，于是约法三章一人睡一边，但两人睡一张床上，又爱得热烈的时候，怎么能忍得住。

最终，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张明洋抱着苏怡说，“我会为你负责的！”

苏怡害羞地点点头。

两个月后，苏怡发现自己怀孕了，告诉张明洋的时候，他沉默了，苏怡忐忑得心跳加速，就在眼泪要掉下来的时候。

张明洋说，“那我们结婚吧。”

苏怡呆住，定定地望着张明洋，他说，“我仔细想了想，我们虽然还年轻，但是早结婚也好，以后孩子大了，我们就满世界旅游去。”

19岁的男孩子，认认真真地说这样的话，苏怡听得扑哧笑出来。

两人在巷子的角落里，紧紧拥抱。

半个月后，张明洋到苏怡家里提了亲，也顺便说了怀孕的事，苏怡爸一听就火了，要拿扫把打张明洋，被苏怡妈妈给拦住了。

那时候，兄弟姐妹都多，苏怡上面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张明洋兄弟姐妹足足有6个。早点结婚也可以减少家里的负担，还补贴家里，再加上已经怀孕了，双方父母很快就谈妥了条件。

虽然有那么一点不愉快，但他们到底是顺利结婚了。

 04 

因为在县城上班，苏怡跟张明洋租了个房子。

苏怡怀孕后，就从按摩店辞职了，老板娘怪她怀孕这么早，浪费了她的栽培。

他们在山脚下租了便宜但是挺大的房子，推开窗能看见山和河，两人难得一起休息的时候，就一起躺在床上发呆，窗外总有大片的云来来往往。

张明洋经常给她带餐馆里的菜回来，苏怡肉眼可见地胖了，肚子大了一圈。

他们一个月回一次镇上，每次都要坐大巴，苏怡晕车，怀孕后晕得更厉害，张明洋就攒钱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每次骑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颠得屁股都酸了。

苏怡的预产期是在3月，没想到她提前一个月生了孩子，正值春节，家里忙成一团，各种祭祀拜拜，没人顾得上她，张明洋只好让她在县城坐了月子，他每天奔波在店里和家里。

还好，一切都顺利。

因为婆婆还要照顾读书的弟妹，娘家妈妈也没空照顾她，苏怡也不想跟张明洋分开，只想留在县城，一个人带女儿。

可她毕竟年纪小，什么也不懂，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虽然很辛苦，但是苏怡觉得很幸福。 

 05 

张明洋从学徒成了正式厨师，已经可以上灶了，工资也涨了一点。

可是他一个人打工，养苏怡母女，每个月还要交一些家用，每个月要带些礼物给岳父岳母，逢年过节，也要给苏怡的妹妹们一些红包。

总之，日子过得艰辛，时常捉襟见肘。

有时候，张明洋也沮丧，就问苏怡后不后悔。

苏怡翻个白眼，“说好的，要带我去环游世界呢。我可等着呢。”

张明洋总是一把抱住她，“我老婆真好啊。”

女儿1岁多以后，苏怡就带着她回按摩店上班了，她要替张明洋减轻负担，女儿大了要花钱，两个妹妹读书也要花钱，总之哪哪都要花钱。

苏怡开始上班后，两人的工资加起来还不错，他们打算开始存钱。

一转眼，女儿就读幼儿园了，苏怡换了个更大的按摩店上班，经常熬通宵，但收入还不错。

这在这一年，苏怡又怀孕了。

因为头胎是个女儿，有二胎的资格，她跟张明洋商量后，决定留下来。

第二年，苏怡生了个男孩。

从此，两人就忙着赚钱，想在县城买个房子。

可生活总是这样，给你出其不意的惊喜。

就在苏怡跟张明洋存了一笔小钱的时候，苏怡的爸爸查出尿毒症，要花一大笔钱治疗。

苏怡作为家里唯一成家的孩子，她不得不负担更多的医药费，张明洋一句话没说，就把银行卡给了她。

就这样，他们又一贫如洗了。

女儿上小学后，从不肯带同学回家，因为怕同学嘲笑他们是租的房子。

苏怡想，她一定一定要在县城买房子。

可惜，在他们第二次存到钱的时候，张明洋读初中的弟弟打人，伤了人家的眼睛，一只眼睛都快瞎了，又得赔一大笔钱。

因为弟弟们还小，姐姐们在婆家不好过等原因，只有张明洋在县城，赚得多，这钱，还是得张明洋来凑。

苏怡妈妈说，“怎么这么倒霉，当初就不该找他们这样的家庭。”

苏怡也不高兴，但是为张明洋说话，“那爸生病，我们也出了钱的。”

她妈不说话了，苏怡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06 

买房子的计划，又泡汤了。

不是婆家有事，就是娘家有事，苏怡觉得这样下去，他们一辈子别想买房，于是跟张明洋商量，反正婆家和娘家，他们都出过钱出过力了，有这么多兄弟姐妹不能光盯着他们。以后，这五年内，谁也别拿钱回家。

张明洋说，行，你说了算。

可是，家里一有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苏怡跟张明洋。

苏怡也开始学着哭穷，扯东扯西，就是不拿钱，张明洋态度也坚定。最后，他们没出钱，事情还是解决了。

苏怡更加明白，他们只是习惯赖上他们，这几年，他俩的弟弟妹妹都长大了，也该出去赚钱了，不能因为是弟弟妹妹，就永远躲在哥哥姐姐后面。

苏怡看着存款，满心期盼着买房子，可是房价水涨船高，他们的首付总也凑不齐，只能更加拼命地赚钱。

张明洋说，不行，得想别的办法。

他说，他打算辞职自己开店，苏怡全力支持他，立刻辞了职，两人筹备着开店。

可是，生意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好做，竞争也大，连续开了三家餐馆都倒闭了。苏怡跟张明洋都没有了信心。

就在他们要放弃的时候，张明洋一个朋友推荐他去另一个县城开店，那边有个工业区，做快餐肯定好。

张明洋动心了，苏怡却舍不得，真要去开店，孩子还需要她照顾，只能张明洋自己去。

可是买房子的事迫在眉睫，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张明洋在隔壁县城开了店，生意出人意料地火爆，苏怡每个星期坐大巴带孩子一起去看他，她晕车也没办法，每次晕车后到了那边，一天都吃不下饭。

因为舍不得花钱租房子，他们就住在餐馆的小阁楼上，没有房间，一家四口都睡在地上，两人睡一起也只能拥抱着一整夜。

熬了三年，他们终于在女儿上高中那年攒够了买房子的钱。

搬进去的那天，苏怡忍不住哭了，张明洋抱着她说：“真是不容易啊。”

虽然攒够了首付，但要还房贷，加上女儿即将读大学，儿子花钱的地方也多，张明洋还是得继续在那边开店。

苏怡依旧是每个星期，雷打不动地坐大巴去看张明洋，后来女儿去上海读大学，儿子上高中了也不用管。

苏怡过去后，张明洋就带她住旅馆，过过二人世界。     

 07 

一转眼，女儿已经大学毕业。

女儿决定留在上海考研，儿子已经在福州读大专。苏怡依旧做按摩师，张明洋还在那边开着店。

苏怡也想过，去给他帮忙，结束异地生活，但是因为附近开了其他的快餐店，外卖也很多，竞争大了，店里生意一落千丈，一个人还能赚点钱，两个人耗在这里不划算。

苏怡也想过，去隔壁市找个工作，但是市区到工业区的距离，跟她从这边过去的距离差不多，工业区里也不能开按摩店，附近也没有，她也就放弃了。
就这样，两人继续异地生活。

苏怡已经43岁了，但是看着还年轻漂亮，身材也好，走在路上，时常有中年男人会搭讪。

在昏暗的旅馆里，苏怡靠在张明洋怀里，得意地跟他说，今天在车上遇到的那个跟她搭讪的男人。

张明洋抱紧她，“要不，这个店不开了。”

苏怡说：“女儿的嫁妆，儿子读大学，以后结婚的钱都还没着落呢……”

说着，两人陷入沉默。窗外的夕阳一点点下沉，张明洋起来穿衣服，工厂快放工了，他得继续去开店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晚上给她送饭来。

苏怡却不听，起来穿衣服，“我不在我管不着，我在的时候，怎么能看着你干活，我躺着玩啊。”

下楼的时候，张明洋又说：“对了你去考驾照吧，我们买个车，便宜点的，二手的也行。”

苏怡说，“怎么忽然说要买车？”

张明洋说：“他们说开车人不会晕车。”

苏怡站定，望着张明洋忽然觉得很感动，亲了他一口，倒不是因为买车，仅仅是因为他心疼她。

两人手挽手一起走出旅馆，踩着夕阳的光辉，初秋的晚风吹来，苏怡嗅到淡淡的桂花香。

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下午在大巴上的那个美梦。

那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马路两边高大的树上，开满了白色的油桐花，起风时，花瓣飘落，张明洋牵着她的手，从树下走过，山下的水库里，倒映着淡淡的夕阳。

她在心里想，明年春天，她一定要跟他再去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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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陈若鱼 。期刊作者，福建省作协会员，一个爱写故事的老仙女，公众号：陈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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