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板发现抽屉里有老鼠屎，便把保洁员丽姐叫过来，丽姐发现桌子上水渍未干，以为崔老板因此喊她，又认真地把桌子擦了一遍。
丽姐，你进来时抽屉是打开的吗？丽姐被吓坏了，她最怕别人这样诘问。她曾经被人冤枉过，有阴影，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些话语，这抽屉是你开的吗，这东西是你拿走的吗?丽姐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别人的东西哪怕放臭了她都不会去动，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因此，崔老板的抽屉是否关好，她都没有过问。哪怕发现了没有关好，她都不会去动的，她怕惹祸上身，弄得不清不白。
丽姐哭丧着脸，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她进来时没有注意看，不知有没有拉好。她一连串的反应倒把崔老板弄得不知所措。崔老板说，抽屉里有老鼠屎，可能是下班时没有拉好，崔老板把抽屉抽出来，叫丽姐去洗一下。抽空买一个捕鼠器回来。
没想到捕到了一只大老鼠。大家乐坏了，见了丽姐都翘起大拇指。崔老板在门口咳了一声，大家立归原位，惊恐地等着崔老板发飙。
听说逮到了老鼠，崔老板转怒为喜。提着笼子对老鼠说，你年纪小，社会阅历不够，好骗。
玩够了，问题也就来了。这老鼠咋处理呢？有人说杀死，咋杀呢？门一开老鼠便溜。有人说，锤杀，一锤下去老鼠死了笼子也没了。
丽姐笑，崔总拿着当宠物。崔老板笑，送给丽姐当宠物。
崔老板平时瞧不起小贩，小贩是个中年男人，脸瘦黑，脸上骑着眼镜，看上去很丑陋。可今天崔老板一反常态，他欣喜地走过去，指着老鼠笼子问，师傅，这笼子能抓到老鼠吗？小贩望着他笑，废话，抓不到老鼠，还能天天坐到这里卖？
给我来十只。崔老板说。豪宅也有老鼠吗？小贩好奇地问。他从来没碰到有人一次拿十个捕鼠器的。眼前这个衣着相当好，应是个有钱的主，不会穷酸到住脏乱差的平房。我家没有老鼠，可我公司有。崔老板边数钱边笑。
如果能抓到老鼠，我明天还会来买捕鼠器。
崔老板只捕到了一只老鼠，心里有些怄气，想找小贩的茬.
崔老板，昨天捕到了几只老鼠？小贩主动搭讪。
崔老板说，十只笼子只捕了一只老鼠。你够损。
这不能怪我。小贩说。屙屎不出怪地神，没理。
你昨天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捕不到老鼠随时来找你，说你脸上有个疤，走到哪都能认出来。
坐坐坐，坐下来再说。小贩把屁股下的小凳子移出来让给崔老板坐，小贩自己蹲着。
崔老板，我问你，你有几套房子？小贩问。
我有好几套。崔老板想也没想笑。
一套房子包养一个二奶。其中一个二奶被你老婆逮着了，那其他二奶还会呆在房子里等死吗？小贩戏谑地说。
呵呵，你一脑子坏水，尽想些龌龊的事。崔老板被小贩逗乐了，用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你有几个二奶？崔老板反过来问小贩。
呵呵，一个也没有，给我二奶也养不起。
二奶不可能用老鼠笼子关着吧。小贩有点沮丧。他说的是实话，近日他正与老婆闹离婚。这是家丑，他没敢跟崔老板说。
崔老板捕鼠上了瘾，心里老惦记着捕鼠。有事没事打电话询问有没有捕到老鼠。说捕到要及时处理，别咬伤了人。
丽姐总是笑嘻嘻的说好。这话恰巧让凤姐听到了，凤姐好生嫉妒，暗想也要想办法捕到老鼠，证明她的能力。
凤姐也买了捕鼠器。凤姐的捕鼠器与丽姐的一样。丽姐的捕鼠器能抓到老鼠，可凤姐的抓不到。
凤姐为此愁眉不展。
老鼠在凤姐的桌上撒了一泡尿。凤姐捏着鼻子擦桌子时骂，该死的老鼠，抓到你活剐。
凤姐在门口等着丽姐。她吸着烟，烟用两个手指头夹着，吐一个烟圈，弹一下烟灰，眯一下眼睛，看上去很妖冶。
丽姐出来的时候，一个烟圈正朝她的头顶套过来？丽姐扬了一下手，把烟圈打散了。
丽姐，你那捕鼠器在哪买的？怎么你的能捕到老鼠，而我的却不能。
丽姐笑，那是因为丽姐不吸烟，老鼠也讨厌烟味。
凤姐笑，你骗谁？
丽姐与凤姐嘀咕了几句，两人达成一桩交易，说凤姐一脸的得意。
情况突然逆转。凤姐每天能捕到老鼠，而丽姐却两手空空。
崔老板一时弄不明白，问丽姐是不是办公室的老鼠全捕光了。丽姐没有吭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此后，凤姐的手机频繁响起来。丽姐的手机不再响。
电话是崔老板打来的，崔老板问凤姐有没有捕到老鼠。逮到要及时处理，别让老鼠给咬了。
凤姐满脸春风地汇报战果，看上去像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凤姐跟崔老板好上了，这是丽姐促成的。
凤姐每天都散布着捕鼠的战绩，可她办公桌上依旧是老鼠的游乐场，桌面上让老鼠弄得脏乎乎的。
凤姐烦躁时叫丽姐去擦。
丽姐说，老鼠多就再买几个铁笼子吧。
凤姐掏了一把钞票塞给丽姐。你去办，钱算我的。
丽姐便买回了十几个铁笼子，结果大获全胜。
捕鼠行动在公司引起了轰动，就像感冒病毒一样传染。
一时间大家忙于捕鼠，公司的老鼠也没了踪迹，谁还能捕到老鼠便是奇迹了。
一日，凤姐竟然捕到了老鼠。大家愣住了，怎么也弄不明白。
突然有人发现，老鼠有点面熟，是丽姐曾经捕到的那只。那人逗老鼠玩时用烟头烧焦了一撮鼠毛。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那人没有说穿，只是偷偷地跟踪凤姐。
跟踪凤姐来到农贸市场，当时小贩正在地上摆摊。凤姐发现铁笼子里装着老鼠，凤姐眼前一亮，买了那只装老鼠的笼子。还咨询了一些捕鼠知识。
小贩朝凤姐招了下手，跟她耳语了几句。
凤姐问，这办法灵吗?灵，不灵你找我，我左脸上有个疤，走到哪都认识。
凤姐跟着他走进了一条小巷。
接下几天，凤姐抓到了好几只老鼠。桌上椅上的老鼠屎自然没了。
可凤姐看丽姐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怪怪的。
凤姐又一次拉住丽姐问，丽姐，你是不是跟小贩睡过觉。
丽姐说睡过。你呢?
凤姐红着脸说，睡过。不然咋会捕到那么多老鼠。凤姐很是得意。
丽姐睁圆了双眼，你睡的是哪个小贩？凤姐说，农贸市场那个戴眼镜的。
你该死。丽姐扬起巴掌抽了凤姐一个耳光。
凤姐问，你为什么打我。丽姐说，小贩是她老公。
凤姐便勾下了头。事先她不知道，小贩告诉她，陪他睡一觉，就能捕到老鼠。
就在前几天，我去拜访了那个小贩。他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同学。老同学不平凡的经历一直吸引着我。
我离不开老鼠，可老鼠不见了，它去了另一个地方，只留下一只空笼子。
小贩仰躺在床上，头靠着不太洁净的被子，心情沮丧地说。
他一直想找到那只老鼠，那只老鼠救过他的命。陪伴他多年，聪明伶俐，能打开笼子的门，给了他重生的勇气。
他因此找回了一些东西，可没有找到那只老鼠。
我相信小贩的话。我知道动物有这种特异功能。我家养过一头牛，能用嘴叨开木闩。
卖掉后的某个夜晚出奇地逃回来了。二十多里地，曲曲弯弯的路，人都会迷路，可那头牛轻松地做到了。不是白昼，而是在黑夜。
那头牛不需人照看，早上叨开闩子出门，吃饱了回圈。
不吃蔬菜不啃水稻，很讨人喜欢。
人不如畜牲。这话不假。小贩擦了把眼泪，想起了伤心事。
小贩大学毕业不到一年就出事了。随后在监狱里蹲了三年，把一切蹲没了。
他说，人生是一盘棋，走错一步，全盘皆输。
我说，你没输。至少你现在当了老板，而我没有。
一个摆地摊的算个屌。他说出狱后便想死，把绳子搭上梁想了结此生。
没想到绳子被老鼠咬断了，老鼠从梁上掉下来差点摔死。他生气地把老鼠锁在笼子里，让它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那只老鼠陪伴他好多年，如果没有它，他也许活不到今天。
你见过算命先生养的叨牌鸟吗？老鼠比鸟更聪明。我在街边卖杂货，它在笼子里钻来钻去帮我招纳生意。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关着的老鼠没人打。
快把笼子关上，当心老鼠跑了。老鼠尾巴一松，门关上了。刚才尖叫的女人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担心是多余的，老鼠没有跑，它在逗人玩。
老板，这老鼠咋卖？小贩说，不卖。这老鼠一天能挣多少钱？小贩伸出五个手指头。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麻利地数了数。压到小贩手里，嬉皮笑脸地说，租给我玩一天。
小贩看着女人说，给你一万块，你租我玩一天。
女人鄙夷地唾了口痰，愤愤地走了。
你撞祸了。路人说。你知道她是谁吗？他是崔老板的小三，臊气大着呢。赶快收摊走人吧，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挺吓人的，可小贩不是吓大的。他反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刚刚出狱的杀人犯。他掏出一把水果刀，把路人吓得一哆嗦，没命地跑了。
有人在背后拉了他一下，是凤姐。
凤姐说，把老鼠送给她，你在这里摆摊，没人敢惹你。
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咋送呢?凤姐便写了个地址给小贩。
你把老鼠送她了吗？我被小贩的经历吸引住，很想知道下文。
你说呢？小贩卖起了关子。
他轻松地笑了笑，他脸上难得有这样灿烂的笑容。
说句老实话，我舍不得。老鼠对我实在太重要了，弄得我几夜没睡好。
凤姐很有人情味，她每天都来照顾小贩的生意。她付钱时总会问上一声，老鼠送了没？
刚开始，小贩倒是如实地答。次数多了就懒得理了。
想不到，凤姐会在网上发贴子。把老鼠开门的视频发网上了，点击上亿。
小贩不上网，白天忙生意。
晚上没精神，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没法做生意，心里闷得慌，打开电视了解一下天气情况，意外地看到了新闻，这新闻是关于他与老鼠的。
那几天有人打来电话，说是电视台的，想采访他，他断然拒绝了。
他说这不是丢人现眼吗？凤姐为他惋惜。
说别人花钱都买不到的事，让他一句话给推掉了。下次有机会，让记者采访她。
她把小贩的货全买下。小贩嘲笑她，说你那巴掌大的房子，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吗？凤姐不再笑，小贩说的也是事实。
凤姐问，老鼠送了没？
小贩说送了。还说崔老板把小三放那个鸟地方，顶多是个地坯流氓。
凤姐笑，那老鼠多少钱，我付钱给你。
小贩不高兴。你说的是哪门子话，钱咋能归你付呢？
丽姐赌气没有回家，她跟老公吵累了，想出去透透气。
她在路上意外地碰上了崔老板，她的心情一时好了很多。看着崔老板时心里暗暗在笑，这下，崔老板也可捕到老鼠了。
她尾随崔老板穿过一条小巷，进了豪华别墅区。她看到崔老板门前有一只铁笼子，笼子里有一只小白鼠。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灾难就要来临了，她转身便跑，不敢回头。
崔老板死了，死于非命。有人说死于鼠疫，有人说死于他杀。后来老同学告诉我，崔老板正是那个从他手上拿走空白支票的银行职员。
警察到场时他怀里抱着一只老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