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们两个都在石祥地面前表了态,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沉甸甸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既不悲观,也高兴不起来。他们从石祥地办公室出来时已经是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曾亿说:“走,今天晚上我请你去喝酒。”
尚问天苦笑一声,说:“喝啥酒呢,越喝越烦。”
“走吧,喝醉了就不烦了。”曾亿硬拉着尚问天往饭馆走去。
他们到饭馆要了两个菜和一瓶白酒,边吃边喝,边喝边说。两杯酒下肚,说话也没有了顾虑,各自倾吐着内心的世界,喜、怒、哀、乐随着酒精从五脏六腑中散发出来。曾亿说:“今年评上评不上职称我倒不在乎,最讨厌的是明年还得考英语,今年好不容易考及格了,今年没有评上,而明年还得重考,你说我们那有时间复习它。”
“是呀,一提起来考英语我也头疼,确实没有时间复习它。不过,话又说过来了,如果不要求考英语,即使有时间我们也不会去摸英语书,全当督促我们再好好学学英语,也许学好了以后还能用得上。”
“我看多学点法律和财会知识都比学它强,你说我们在实际工作中哪儿能用到英语?”
“这不是工程专业的必备知识嘛,也许以后到国外能用得上。”
“你说,我们来油田多少年了?这么多年你去过哪儿?除了探亲,最远的地方就让我们去过局里开大会,这油田都走不出去,还想去国外,我看一点门都没有。”
“我们现在就是那磨套里的驴,得周而复始地围着这个磨圈转。”
“这油田生产一拨会战接一拨,今年的原油产量完成了明年又给你加码了,一年比一年难搞,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转出这个圈呢。”
“啥时候拉不动了啥时候就算转出这个圈了。”
“干政工的好,不用考英语就能评政工师。”
“我还没有听说过天底下有政工师这个行业。”
“这也许是中国的特色,其实,就是给他们干政工的一个名份和待遇,你搞技术的可以评这个师那个师,当领导干部的有干部级别,为什么干政工工作的就不能有个级别呢,要不然,他们凭什么来享受不同的待遇呢。有很多干政工工作的也是大学毕业,既然他们是知识分子,就要把他们往知识领域方面套,你说是不是?”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凭什么我们就得考英语,他们就不考英语?”
“很简单,政工工作的对象是中国人,而不是外国人,不需要用英语来做政治思想工作,技术是没有国界的,需要借鉴外国的技术,所以,必须懂外语。”
“年龄大的免考,政工一路的不需要考,后勤的有时间复习,有本事脸皮厚的找人替考,扒扒除除就剩我们这些前线搞生产的人了。”
“不行,明年你也找人替考呗。”
“找人替考,这不降低自己的身份吗。”
“就是嘛,既然要脸面,就得受罪。”
“这对我们这些老实人太不公平。”
“别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我们呢,有多少人在这石油里快滚打一辈子了,还没有混上个科级干部呢,我们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科级干部,就满足吧。”
“你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你看人家周连成,厂长都当上几年了,高级工程师都破格晋升了,听说都快当副局长了,我们还在为一个小小的职称奋斗呢。我们同样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人,怎么区别这么大呢。”
“我们离红旗远,人家离红旗近,所以,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也有区别。”尚问天端起酒杯和曾亿的酒杯碰一碰,又说,“你说,他这一次破格晋升为高级工程师,是不是因为他是厂长呢?”
“那肯定,你不想一想,往局里报的哪一项科研成果不在第一个位置写上他厂长的名字呢,成果多了当然就够破格条件了。”
“所以,你还得努力去当厂长呀。”
曾亿端自饮一杯,伤感道:“难!如果再提副厂长,我看你还很有希望。”
“我们两个还不一样?在这儿都是举目无亲的人。”
“你今年给厂里做这么大的贡献,厂长又是你的老领导,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先考虑你的。”
“他考虑不一定顶用,关键还在局里。”
“再怎么说,厂里的推荐还是起一定作用的。”
“我觉得这对于我们来说太遥远了,还是不提它为好,免得成为一块心病。”尚问天端起酒杯和曾亿猛一碰,继续说,“喝酒!喝酒!”
两人喝干一瓶白酒,尚问天抢着要结帐,曾亿把他推到一边,说:“说好的,我请客,改天你再请,今天你就免了。”
尚问天带着浑身酒味回到家,丁小倩一看就知道他喝酒喝多了,马上给他倒一杯开水放在他面前,坐下来说:“喝多了吧?”
尚问天傻笑着说:“没喝多。”
“说话舌头都硬了,还说没喝多,到哪儿喝酒去了?”
“今天曾亿请我在外面吃饭,我们俩就喝了一瓶酒。”
“俩人喝一瓶还少呀,他有什么喜事要请你吃饭?”
“没有什么喜事,多少天没见了,今天碰到一块了。”
“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开会吗,怎么会多少天没有见过呢?”
“我们有很多天没有在一块聊天了,今天都没有啥事,就凑着吃饭的机会闲聊一会儿。”尚问天喝几口水,又说:“儿子呢?”
“已经睡了。”
尚问天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说:“你也去睡吧,我过一会儿再睡。”
“你这个样子,你不睡我怎么能放心呢,我给你倒些热水,你先洗洗脸,洗洗脚。”丁小倩说罢起身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