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三十岁自画像》
（嘉善博物馆藏）
昨天是元旦后第一个工作日，金小博又在码字。
此时此刻，稍许还是有些感怀的——
光阴如白驹过隙一般，2024年就这样过去了……
虽说365天很短，但百年时光又当如何？
在百年前，张大千先生在位于朱泾镇的商民乐园举办了一场画展，这是他在离开祖国大陆前所举办的十四场画展中的一场。据金小博考证，这个商民乐园就在现紫金广场附近，而张大千在此举办画展却也是明确无误的。
对！你没有看错，这个张大千就是那个中国近现代国画大师和“中国传统绘画的集大成者”！但是，作为“改变中国现代美术史的走向”的“百年巨匠”，他何以会与金山有着各种各样的关联？而今天，当我们再次谈论起上世纪在金山举办的这场画展，仿佛就像在说前不久刚刚发生一个事情一样。
故事不长，且听金小博慢慢道来。
作为在二十世纪中国画坛最具传奇色彩的国画大师，在张大千身上有着太多的故事，被后人称为“画痴”、“游痴”、“情痴”。囿于篇幅所限，金小博所要讲的只是大师在江南、特别是在金山的过往。
顺便说下，1899年5月10日，张大千出生于四川省内江市。这一年，徐悲鸿才4岁，而齐白石已经35岁了，由木匠行转学绘画十年有余。随便翻下日历，跟张大千同岁的还有法国物理学家皮埃尔·奥杰、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美国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等等。在中国，诸如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之一瞿秋白，戎马一生的聂荣臻元帅，抗日名将李玉堂，工运领袖李立三，作家老舍，诗人闻一多等也都是这一年出生。张大千少时自家学接触书画便显示出极高的天分，但他18岁时赴日本留学时却学的织染。
回国后，他正式拜师学习书画，至1949年离开大陆，一生足迹遍历海内外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虽然在目前诸多的研究资料中，对于张大千在沪及嘉善、苏州等周边地区皆有明确记载，亦多有详细考证。但却极少有关于张大千在金山行迹的记载。近一段时间里，金小博所做的就是发掘了这段历史。而后就有了张大千在金山，与一个和尚、两个县长、三位老师、四个朋友的交集与过往，并借此填补关于张大千先生早年艺术生涯研究的些许空白。
01
张大千（1899—1983），原名张正权，又后改名爰，字季爰，祖籍广东番禺。大千之名，来自于他在松江禅定寺出家时，寺庙住持逸琳法师所赐法号。张家是天主教信徒，但大千却似有佛缘。早年时节，他与大他四个月的表姐谢舜华订婚。但表姐却在他留学日本时亡故，令他备受打击。而与后一个订婚的女子也最终未能成婚，这令他感叹人生之多舛。1919年，张大千下定决心在松江禅定寺出家，并获得“大千”法号。这个时候，他“游痴”的本性就开始显现。他在自传里曾说，听闻宁波观宗寺的谛闲法师在佛界的声望最高，便希望去观宗寺求戒。几经周折见到的谛闲法师也认定他是有灵性的，就答应许他登坛受戒。但“火烧菩萨头”的“烧戒”，却成了他过不去的坎。在剃度大典的前一天，大千逃出了观宗寺。这一逃就到了杭州，大千和尚想去灵隐寺挂单，但苦于身上只有三枚铜钱，而船家要四枚。过了渡，船家的一番羞辱让他下定决心绝不当穷和尚。直到最后被二哥抓回家成亲，才完成了百日和尚的修行。
虽说是百日还俗，但大千佛缘未尽。他在云间各寺庙游走，而与金山松隐禅寺住持志超法师的交往中，就留下一批宝贵的书画。
松隐禅寺
松隐禅寺是金山县（区）境内唯一的塔寺合一的著名寺院，有“浦南第一山”之称。寺内华严塔与方塔、礼塔、西林塔被称为“松江四大名塔”，景色怡人，吸引了一众名人雅士。南社社员姚鹓雏就曾留有“半亩荒池蘋藻凉，经楼栏槛近斜阳。偶逢蜀叟谈飞锡，便认巴山是故乡”的诗句。诗中的“蜀叟”则是指当时的住持志超法师。志超祖籍四川内江，与张大千是同乡。幼失怙恃，家境贫寒，乃皈依佛门。住持松隐禅寺数十年间，筑放生池，种荷植莲，建藏经楼，造碑廊以记寺塔兴衰。壁间字画琳琅，悉出名家手笔，其中就有大千先生的二哥张善子所画的老虎。
松江禅定寺的逸琳大师也是四川人，与志超法师是朋友，两人常有交游往来，一来二去张大千与志超相识。加之同乡之谊，张大千曾数赴松隐禅寺与志超共叙乡情。从题跋“乙丑四月写此奉志超大师慧鉴”“乙丑之四月书此为志超大师慧鉴”，尤其是“慧鉴”二字上来看，大千先生与志超法师的交流并不局限于禅理，或许也经常在一起讨论书画方面的理论与技法。同时，志超法师抄写的《华严宝塔历朝题诗碑文志》存世，说明他其实是位学识渊博的住持，正因如此，张大千才会送墨宝给志超法师精鉴。
而在松隐禅寺里，就有一批张大千先生早年的绘画作品得到了保存……
《张大千山水图》（金山博物馆藏）
《张大千字轴》（金山博物馆藏）
《华严宝塔历朝题诗碑文志》
（志超法师手抄本）
02
张大千从日本回国后不久，就来到了上海。1919年，天资过人的他便拜在曾熙门下学习书画，后来曾熙又将他介绍到李瑞清门下。清末民初的“南曾北李”成了张大千共同授业恩师。要不说，天分重要，运气更重要。南曾推崇石涛，北李更喜八大山人，名师共同培育最勤奋的天才，张大千想不出名都难！
据说从艺初期，授业于衡阳曾农髯（曾熙）、临川李梅庵（李瑞清），学三代两汉金石文字，六朝三唐碑刻。从他早期作品中，可以窥见张大千的技法由内而外的明显继承了曾李两师的书学脉络，其运笔和体势更是得李师之精髓。1972年，张大千为他在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的“张大千四十年回顾展”序言中写道：“两师作书之余，兼喜作画。梅师酷好八大山人，喜为花竹松石，又以篆法为佛像。髯师则好石涛，为山水松梅。”受老师们的影响，早年张大千上窥石涛、八大，傍猎青藤、白阳，以集大成为目标，视临摹古画为创作基础。然张大千师古却不泥古，经曾李两师精心指导，加之勤学苦练，融合隶篆魏碑，并参以黄庭坚的体势笔意，逐渐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大千体”。上世纪四十年代，张大千敦煌之行归来后，绘画风格从早期的清新雅致、古雅隽永转变为了瑰丽雄奇、苍深渊穆，最终形成了“泼墨泼彩”的中国山水画新风格，这一转变可以说是丰富了他的艺术表现，也对中国绘画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
除了曾熙、李瑞清两位恩师，在张大千的艺术生涯中还有一位对其影响至深的老师，即李瑞清的三弟李瑞奇。李瑞奇易号筠庵，能书擅画，精古画仿造。早年张大千尝从其所学，唤作“三老师”。1924年因前金山县知事郑昶请假回籍葬亲，久未到任，由李瑞奇接任金山县知事一职。关于李瑞奇为何能来金山当县长，这在李瑞清写给王伯沆的一封书信中可略知一二，“贫道居沪上，䰞书差可自给，舍弟阿筠去年大病几死，今虽愈，然贫不能自存，贫道不欲其做官，又无以救其饿.....杨潜庵比入都充肃政院书记，昨有书来，云巳乞恪士求公谋之倪将军，为免考知事.....”。字里行间透露着李瑞清为胞弟谋职一事。
《曾熙无量寿佛图》（平湖博物馆藏）
《李瑞清集魏碑五言联》
（平湖博物馆藏）
《张大千学白阳山人笔法》
（金山博物馆藏）
《张大千花鸟图》
（金山区博物馆藏）
曾熙、李瑞清合称“南曾北李”，与黄宾虹、吴昌硕并称为“海上四妖”，门人弟子达千人。提及曾熙的学生，可能很多人的第一反映是张大千、张善子、马企周....其实，曾熙还有位弟子叫作向大廷，在李瑞奇之后也做过民国期间的金山县县长。金小博捋了一下曾向两家的交情，竟然发现曾熙与向燊是儿女亲家。向燊的儿子向大廷、向大延又均拜于曾熙门下，故两家交往甚密。向大廷早年留学日本，1935年至1937年间出任金山县长，任职期间，积极配合戚家墩遗址的考古发掘，大力扶持民国《金山县鉴》的编纂工作，并成立了金山县鉴社。值得一提的是，向县长曾改朱泾镇为金山镇，影响至今。
向大廷题 《金山县鉴》封面
（金山区图书馆藏）
03
张大千生性豪爽，心胸豁达，不拘小节。一生交友众多，在同时代的画家中恐无人能及。经过爬梳整理发现，张善子、张大千昆仲与南社社员交往甚多。南社作为中国近现代史上最大的革命文学团体，与同盟会互为犄角，为推翻清朝封建统治，建立民主共和政权，提供了十分重要的舆论支撑。上海金山更是与南社渊源深厚，金山籍社员有50多位，加上在金山学习、工作、生活的，总人数更是达到65人。孙雪泥、姚鹓雏、柳亚子、于右任、何香凝等作为南社重要组织成员，他们皆与国画大师张大千相识，或共同作画或互为题跋。另外，张善子、陈陶遗、柳亚子还都是同盟会成员，其早在1905年二哥善子就加入了中国同盟会，参与革命。
为拓展艺术圈层，结交人脉，张氏昆仲还积极参加或组织美术社团，如“烂漫社”“中国画会”“曾李同门会”等。1929年冬，由郑午昌、张善子、王伟、陆丹林等人发起，在上海成立了一个大型中国画团体——蜜蜂画社。张大千也参加了该社团的组建筹备工作，并从开始就加入了该社。该社第一任总干事由张善子、谢公展、钱瘦铁、孙雪泥、郑曼青等十人担任。孙雪泥，金山亭林镇人，工山水、花卉，尤擅鳞介、蔬果、梅花。山水继承云间画派，远宗卢鸿，花卉果品师明代孙克弘，清雅秀逸。1932年张大千与孙雪泥、谢玉岑合作《松石图》，题款：“大千画树石，玉岑补松针，壬申十月雪泥写竹并设色。”此画作的合绘之举，是才子间的惺惺相惜，更是朋友间的无声信任。
【图片】蜜蜂画社成员合照
张善子（前排右三）、张大千（第二排右一）与郑午昌（第三排右六）、陆丹林(第三排右四）等发起成立“蜜蜂画社”并与海上名家合影。（好古书房提供）
张大千、孙雪泥、谢玉岑绘《松石图》
既然张大千和二哥张善子认识这么多金山籍的名人雅士，又与志超法师是同乡，外加早年金山风光绮丽，亭台楼榭，曲径通幽，适宜入画，那么张大千多次到往金山，并在朱泾商民乐园举办个人展览，就不足为奇了。据《金山县文史资料》记载，张大千在金山时，是在朱乐天家的河南书房里借住数月。朱家后人回忆，当时大千先生在此进行书画创作，所用的餐食也是由朱家提供。朱乐天，又名朱秉彝，字退庵，是晚清贡生。早年随父从亭林金门村迁至松隐镇东洗帚埭定居。幼年好学勤读，工书法，松隐禅寺原山门上方之匾额的“浦南第一山”以及天津桥、华严塔桥等桥名及楹联，皆为其手书，笔法苍劲有力。1906年，与蔡模等创办私立广益学塾，任主任。1919年，与张堰高万吹等合作编修《金山县志》，负责并完成《舆地志》。可以说，也是金山当地有名的乡绅。
《朱乐天书法》（私人藏）
在中国近现代画坛上，论综合成就，恐怕是没有人可超过张大千的。他诗书画印样样精通，人情练达亦是游刃有余。早年在秋英会扬名，成为业界公认的冉冉新星，在师友及二哥善子的带领下结识一众书画名家，彼此切磋交流，扩展艺术审美的同时，也迅速提升了个人名声。上海可以说是张大千人生历程中重要节点。
为丰富张大千的人物形象，让世人知晓一代宗师早期书画的艺术风貌与美学思想的历程，金山区博物馆依托环杭州湾博物馆联盟优势，借助包括嘉善博物馆、平湖博物馆等馆藏资源，与珍藏多年的14幅张大千早期书画作品一起打造了《梅花自有春——张大千早期书画艺术展》，希望广大观众能通过本次展览感受大千先生早年绘事的青涩与才华，共同见证画坛巨擘的艺术探索之路，填补学术研究领域张大千早年在金山经历的空白。甘肃博物馆原副馆长、苏州大学博物馆名誉馆长张朋川说，金山博物馆能够藏有这样数量和质量的张大千先生的早期作品，目前在国有博物馆中是极其少见的。
金小博今天把张大千与金山的1234为序列号的故事讲给您听，就是希望您来观展时，能有个更好的体验。在此，金小博代表金博诚挚地欢迎所有人来金山大道1800号观展！
END
来源 | 金山区博物馆
责编丨徐李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