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幕布后。
“席琛!不要在这儿!不要啊……”
在这段感情里,薛蓝羽向来是主动的那一方,化妆室、公司办公室内,处处都留下了二人欢愉的痕迹。
但唯独今天,薛蓝羽嘶哑着嗓音哭喊着“不要!”
偌大的舞台仅靠幕布相隔,里面是暧昧的氛围,外面是座无虚席的观众台,不时便能听见雷动的掌声。
只要幕布升起,这里面的一切都将一览无余。
“不要?你当真不想要吗?”席琛嗤笑,冷峻的脸上满是嘲讽,那双漂亮的眸子更是给人无限压力,“娱乐圈顶顶有名的舞蹈演员只会在我身下承欢,你说外面的观众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薛蓝羽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席琛,“席琛,为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作为席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席琛是A市的风云人物。
而这样的天子骄子更是将娱乐圈里冉冉升起的新星薛蓝羽宠得没边儿,各种资源往她身上砸,哪个新人有这样的排场。
旁人不知道,可是薛蓝羽明白她跟席琛早已相识十年,他们有十年的感情呐!
可是仅隔一日,席琛却判若两人。
“为什么?”席琛恶狠狠地将薛蓝羽按在鼓架上,“因为你们薛家太恶心,你父母恶心,你也一样!”
“我父亲当年和薛伟合作,却被那个畜生陷害,以经济诈骗的罪名害他进了监狱,到头来还假惺惺地说要帮助我们家,他怎么有脸?”
“都是一群伪君子!而你薛蓝羽也是下贱,我都把你们薛家的公司收购了,你竟然还要跟着我,你说你贱不贱?”
薛蓝羽像是被人夺去了氧气,她艰难地张嘴呼吸。
原来,薛家和席家还有这样的仇恨……
可是,她跟席琛的十年算什么!
大一,薛家家道中落,已经到了要破产的边缘,也就是这个时候,薛蓝羽认识了刚接手席氏的席琛。
他们差了四岁,席琛对于薛蓝羽而言就是避风港一般的存在,她从没有这样信任过一个人。
席琛二十三岁生日那天,薛蓝羽将自己送给了席琛。
她已经不是曾经显赫一时的薛家大小姐,所以为了能嫁给席琛,薛蓝羽什么都学,经商、舞蹈、音乐,她信手拈来。
她喜欢了他十年,整整十年呐!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薛蓝羽哭得差点儿背过气,“席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伴着鼓掌声,薛蓝羽的哭喊撕心裂肺。
“为什么?怪只怪你父亲作恶多端,而你又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这个债只能由你偿还了,薛蓝羽,是你太愚蠢了。”
薛蓝羽哭着哭着就笑了,幕布就要升起,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喜欢了十年的人,到头来,竟然只是想让她感受从云端坠入地狱的绝望滋味儿。
席琛成功了,她现在疼得生不如死!
后台突发故障,幕布终究是没有升上去,薛蓝羽心存侥幸地以为席琛还是心软了。
只是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两份大礼。
她和席琛在幕布后缠绵的视频被发到了网上,画面中,席琛的脸始终是背着的,虽然看不到身子,但薛蓝羽的脸却格外清晰。
薛蓝羽遍体生寒,还未缓过神来,第二份大礼又随之而来——
经济犯罪,连带泄露高层机密。
视频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谩骂声接踵而来,可是薛蓝羽无暇处理,她怔愣地看着法院送来的传票。
除了家人,薛蓝羽最爱的就是席琛,作为席琛曾经最为亲近的人,她怎么可能帮着外人泄露公司的机密?
原告——席琛!
薛蓝羽看着文件上的名字,忽然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都是冰凉的,如果是席琛出手,那么这个牢,她还逃得了吗?
——
新余大厦总裁办公室。
薛蓝羽熟练地推开门,看向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风神俊朗,眉眼深邃,相貌就连流量明星都望尘莫及。
她一步步走过去,哑声道:“好歹十年情分,请您撤诉行吗?”
卑微到了尘埃里,过去几年里,她在他面前何时这样卑微过?
可是经历了昨天一系列事情,她知道席琛的那些宠爱都是裹了糖霜的毒药罢了。
她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薛蓝羽还穿着昨日表演时的衣服,绸缎般的长裙将她的姣好身材展现无余,一头漂亮的大波浪衬得脸庞更加眉眼动人。
她以前看着他,总是笑着,脸颊边露出两个明显的梨涡,那笑容大胆开放,却又含了几分小女人的羞怯,只因他说她喜欢看她笑。
可是现在呢,脸上的笑容依旧,可是眼中却没了光亮。
“薛蓝羽,你但凡有一点自尊心,就不应该过来找我。”席琛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薛蓝羽,眼中含着讥诮,“不对,我怎么就忘了呢,你是薛伟的女儿,十八岁开始就因为虚荣做了我的情人,又怎么可能有自尊心?”
薛蓝羽呼吸一滞,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被最信任的人这般羞辱,和被爱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有什么区别?
十八岁,是啊,她十八岁就上了他的床,他竟然还记得?
情人?
这简单二字却像是尖刀一般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却没想到十年换来了一个情人的头衔。
眼眶是热的,鼻尖有泛着酸,薛蓝羽从来没有在席琛面前哭过,她脸上总是带着甜美的笑容,即便父亲因为心脏病紧急入院都没有。
因为席琛喜欢,她可以只表露快乐。
她走到他身旁,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抓着椅背,看似轻松地挑了挑眉,“十年,你就算是养一条狗一只猫,都该有感情了吧?”
“可薛伟的女儿,不配跟猫狗相提并论。”
薛蓝羽深呼了一口气,她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一抹无奈的神色,接着她缓缓在席琛腿边蹲下,如葱一般的手指抚上去,“只要你答应撤诉,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席琛却傲慢地单手挑起薛蓝羽的下巴,冷淡道:“你以为别的女人不会?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缺女人?”
“她们哪有我懂您?”薛蓝羽掀起眼皮往上看,清冷的五官却生出几分勾人的妩媚,而她的手已经不老实地开始动起来,“我十八岁就做了你的情人,这么多年时间,你不用说话我都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席总,我说得对吗?”
“薛蓝羽,你真贱。”
薛蓝羽低垂着下巴,头顶上方传来的仿佛不是席琛的声音,而是他亲手放的箭。
他好狠啊,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念及过去的十年情分。
可是席琛自己知道吗,他的演技竟然这么炉火纯青,十年间,他没有苛责过她一句,而这两天里,他将所有恶毒的言辞用在了她身上。
为了让她遍体鳞伤、一蹶不振,他竟然忍了十年时间。
最终,他成功了,她现在岂止是伤痕累累,她的心都快死了啊!
薛蓝羽抬起头,脸上又是笑容,风情万种,故意勾人一般,“我说过的,只要你撤诉,我做什么都可以。”
薛蓝羽被扔出总裁办公室时,衣服皱得厉害,头发更是乱成了渔网,好在外面没有人,不然她薛蓝羽当真是个笑柄了。
但是很快她再次被控告——涉嫌色情贿赂原告。
法庭上,薛蓝羽态度坚决地否认曾将收购企划书透露给陈远。
她一直都知道陈远是席琛的死对头。
这两个人斗了多少年了,她会不知道公司收购计划的重要性?
她那么爱席琛,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害他?
“这个项目我交给了薛蓝羽,她跟竞争公司有邮件往来。”席琛没看薛蓝羽一眼。
看到证据过后,薛蓝羽笑得一脸苦涩,“席琛,为了报复我父亲,你竟然要陷害我?你让我发给公司财务的邮件,原来是对方公司的竞标人员?”
薛蓝羽心口酸涩,她仰头深深呼了口气。
还有什么是情感是比被自己心爱的男人送上断头台更令人心痛的事情?
他布了这么一大盘棋,就是为了让她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吧?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倒,父亲刚刚住院,高昂的医药费用也要由她承担。
她必须赢过这场官司!
上一辈的恩怨她不知道,父亲也许做过错误的是情感,可是他对自己向来疼爱,她必须要担起一个做女儿的责任!
“我只是听从安排发送邮件,我要请律师!我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薛蓝羽看向法官,目光坚定。
休庭时间。
薛蓝羽看着亲自过来做证人的席琛,细眉轻拧,“你到底有多恨我?席琛,我掏心掏肺地爱你,这还不够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连命都可以,还不够吗!”
薛蓝羽眼眶微红,她看着席琛,希冀着看到他眼中会有一丝松动。
然而目光依然是冷的。
“薛蓝羽,你请律师也好,上诉也罢,我多的是时间跟你耗,不过上诉到判决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可以来此参加我跟梦然的订婚。”
薛蓝羽像是听错了一般皱了皱眉头,不确定地问道:“你要结婚,和谁?林梦然?”
薛蓝羽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她狠狠抓着桌角,这才没有软了身子。
席琛好笑地看着他,无所谓地耸肩:“想要请帖吗?梦然非常希望你能出席。”
因为林梦然想要羞辱她,所以他就来送拜帖了……
薛蓝羽终于还是没撑住,她猛然坐在了板凳上,喃喃道:“你明知道林梦然和我向来八字不合,我配不上你,难道林梦然就配吗?”
“梦然配不配需要你来衡量,难道我跟谁订婚,还要先来过问你的意思?”
她从未被他放在心上过,又怎么可能跟她商量订婚的大事?
可是薛蓝羽心痛啊,纵然这些年见过了太多舞台上的勾心斗角以及商界的尔虞我诈,她依然觉得她跟席琛的爱情是纯白无暇的。
可如今纯白都是虚像,她痛得不能呼吸。
活着,怎么这么艰难呢?
这时,薛蓝羽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父亲的主治医生,“薛小姐!病人心脏骤停,经过抢救,但病人还是失去了生命体征,您也知道您父亲的心脏问题,医院这边已经尽力了,您看什么时候过来处理后事呢……”
薛蓝羽听着医生说完,挂断电话之前还不忘说声谢谢,好像这个电话只是朋友间平时的问候。
她冷静得不像话,连基本的情感起伏都没有。
薛蓝羽目光直直地从席琛身旁走过,出了休息室的大门。
再次开庭,薛蓝羽再也没有十几分钟之前的那般精神,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被告席,听着法官陈述。
“被告薛蓝羽!”
一直在走神的薛蓝羽这才回过神来,她没有看向法官,而是侧身看向席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笑容恬淡,和从前笑着冲他撒娇时一样,像只浑身柔软的猫。
“席琛,刚刚医院打来电话,我父亲去世了,心脏骤停,他遭了报应,我也要去坐牢了,我爸之前做的错事,应该也都连本带利地还完了,这十年,我不怪你骗了我。”
“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过去的十年,就当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你……”薛蓝羽眼中噙着泪,却终究没有掉落。
她决绝地转头,看向法官,声音颤抖但高声说道:“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