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就业研究所的lulu,今天的访谈嘉宾,是我暑假参加上海财经大学的千村调查时,在山东潍坊诸城的艺术村蔡家沟,偶然碰到的一位驻村艺术家:王涛。
王涛老师在大学时就主修艺术,多年来在广东从事与艺术相关的工作。后来,因为个人原因回到了老家山东,在2016年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潍坊诸城的蔡家沟,开启了这个艺术村项目,致力于乡村振兴事业,如今已经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农民艺术家。
在刚来到蔡家沟,和村会计交流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认为这些驻村艺术家们都是为赚钱而来。甚至在村会计明确地告诉我,他们不需要任何工资之后,我依然对他们的公益性持怀疑态度,直到和王涛老师的相遇。
我是在欣赏乡村的美景时,偶然走进了王涛老师的工作室,在与他简单的交流中,我感受到了他对艺术、乡村、土地的理解,在与他进行商业化和公益化的讨论中,我理解到了他有一种扎根于土地的艺术追求,进而发展成为了对这片土地的责任感,对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的人们的爱。因此我在项目结束前一天晚上,特意再次返回蔡家沟,邀请他和我录制了这一期播客。
乡村振兴,对于早已远离乡村来到城市的我们大部分人来说,这么多年好像只是成为了一句口号。通过这一期播客,相信你我都可以小小地窥见,那些放弃了大城市的工作,放弃了高薪和便利的生活,选择回到乡村,深耕于乡村的人们,他们的真实生活状态,他们的笑与泪、苦与乐,那些挣扎和释怀、矛盾与感动:
他们眼中的乡村是什么样子的,而我们年轻人又可以为乡村做些什么?
-时间轴-
01:07 广州漂了20年,回到乡村重新干
“大学毕业之后,我一直在广州。美术生,学艺术专业,20年来从事艺术设计相关工作,当时在4A公司做设计策划、商业摄影方面的东西。当家庭有些变故之后,自己内心就觉得永远在外面,还是有种漂着的感觉。所以我就回到了山东,青岛是有殖民文化的地方,有些德日式的建筑群。我在那做些文化的事情,拍摄大量的影像素材作品。当时搞了个展览,遇到几位老师或者朋友,就很自觉地在我那形成了个小基地。我们发起了个名字,叫本土艺术机构。着重于民间,关注于当下,做一些影像、行为艺术,还有一些绘画的活动......”
06:08 乡愁乡愁—不见乡,空余愁?
“农村现在没有医疗,没有教育,没有学校,也没有太多的商业业态可以做。全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连小孩子都没有。我家小孩来了,他都没有朋友,两岁就跟着来,很孤独。所以我们就想说,是不是能凭借我们的一己之力,在政府的联合作用下,通过嫁接项目的推广活动,能够一点点地让乡村激活,展现出乡村好的样貌。这是我们理想的东西,当然也是一种情怀。本身我也是农村出生,对农村一直是有种情愫在。现在做得有点意思了,很多城里人过来网红打卡、拍婚纱照、取景,都很羡慕、很向往。但是我觉得向往和羡慕的背后,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乡愁乡愁,别到最后没有乡,只剩下愁了......”
09:24 从被提防到被接纳,我是这么融入的!
“做艺术相关的人,首先该有一颗单纯或者干净的心。我就相对比较纯粹,对这种商业的东西意识相对薄弱一点。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点有意思的东西。本来面对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每个村民都有自己的性格,只要人不坏,那都挺好的。进入这个乡村,改造这些公共空间,比如美术馆、电影院、图书馆,这种文化交流或者知识传播的地方,让村民也好,孩子也好有个落脚点。但你打从外地来,刚开始他们肯定会觉得你是个外来人。第一思想肯定考虑到来这儿是要挣钱做买卖、搞工程的。为了改造我们乡村,各种各样的问题都会出现,当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利益受到侵犯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不理解......”
16:40 乡村艺术实验场,一步步变成北上广
“硬件环境,以前比较贫穷恶劣,进村全是泥巴,还有一些公厕条件比较差。山东这个旱厕你可以了解一下。后来就改造厕所环境。以前看到大爷们在门口晒太阳,说难听点好像是晒着太阳,抓虱子过日子那种感觉。现在基本看不到这些人,他们平时参加我们搞的活动,音乐会或者唱歌。而且自身着装也发生变化了,有不同的朋友或者游客经常来,就会穿得讲究利落了。还有思想上的转变。冬天在电影院,夏天在美术馆,两三波人在一起跳舞唱歌,挺有意思的。以前他们有种小自卑一样,觉得农民们有什么好跳的,还笑话别人。现在就很自信地走出来,扭出来,做一些直播......”
22:05 《农民艺术家是怎样炼成的》
“我们挑选了乡村素材大师的画作,再做一些绘制。比如可以看到《拾穗者》,是我们对世界名画的复刻。在复刻的基础上我们会添加点其他相近元素。每个地方的场景打造,还有一些转角处简单的装置改造。看到其他一些地方乡村改造,只是做一些浅表的东西,做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们内心也比较反感这种事。内核的东西,是这帮人怎么样在这呆下来,做些事情,策划一些活动,这种持续性比较重要。我们和老百姓相互学习。我们教会他们绘画,他们教会我们种瓜、种菜,如同技能转换一样。就是让你突然画画,你可能也会觉得很难。更别说一个60、70岁的,一直在农村务农的大娘或者大爷了。很多人都不识字,刚开始不自信的状态很严重,同时会伴有抵触情绪。这么大岁数了,我还能学画画?所以说也是一点点打磨,一点点引导。18年10月份之前,他们画的就是简单的色块。逐步训练到现在的水平,这么反差的效果,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
27:34 经济效益vs建设初心,如何平衡?
“第一点,直接经济效益,我们也在考虑这个事情,前期这些年还是以文化艺术为主,没有完全让它太商业化。当时在艺术村改造的过程中,需要一些资金。我们和政府达成了一种契约,没有让第三方资本介入。当初也有很大的国企文旅可以投钱,但是就怕一投钱,就又按他们那种常规化的商业模式运作了,跟我们的初心就相违背了。第二点,在常规文艺的基础上,我们也会考虑到很多方式。比如形成乡村合作社,对他们的画作、画作复刻品、周边文创产品进行销售。第三点,现在整体框架也很好了,期待一个有资金、有想法、有创意的第三方帮忙策划,协调艺术老师、村民、政府之间的关系,想更多有意思的项目,当然都要在文化艺术范围内。不要影响这个小乡村,不要打破这种宁静......”
37:36 商业化与公益化,注定只能水火不容?
“公益化、商业化,我觉得这两个东西不冲突。我们不带薪地做这个事情,在前期是一种路子,因为我们需要以这种方式介入。但是未来如果说大家能有更好的收入,或者能够给乡村带来更好的收入,那何乐而不为呢?但是前面的路就需要一点点走,前期不急于要这个东西,需要打造一个框架。我们17年来,18 年6月份才开工。18年、19年都在搞建设、搞硬件。当整个大框架结构出来后,不可避免地需要一个第三方的介入。但怎么样择选第三方,或者说我们对第三方的诉求,这个比较重要。现在找到合适的人,或者找到合理的方式相对比较困难。你得有钱,有情怀,还得有时间......”
47:27 乡村振兴听起来很远?年轻人可以这么做......
“我觉得未来需要很多新生力量注入。包括我们做这个事情,也许只是播一个种子。我们也接触到很多年轻人,有些是硕士生,是博士生,国内国外的都有。他们在这个地方长期驻扎下来,做一个长久的跟踪报道也好,做一些毕业论文设计也好,都在很深入地关注、探讨乡村。现在还有很多年轻人已经回乡创业,比如馒头工坊、农创产品、民俗餐厅,这是一点点向好的转变。年轻人有更好的冲劲和想法,不会完全踩在常规的、世俗的路子上走。第一是要放低这些物质欲望,第二还需要多一点魄力,舍弃甚至要打破一些东西。就像80年代、90年代很多人还抱着铁饭碗,不敢去南方下海。反观回来,可能那一批胆子大的,有想法、有创意的人,过了那个时期他就起来了。当然我不能对所有的年轻人都有这种要求。不过我觉得放开胆子走,多做点有冲劲、有创意的事情,这样的人生更有意义点吧......”
大家如果要使用时间轴功能去有针对地听,推荐在“小宇宙”上收听本期播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