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前线】直行,上坡,右转 右转,再右转,春天就到了 那是通往下一个春天的 必经之路

文摘   文化   2024-01-18 23:08   广东  

【重磅炸弹】

郭富山的诗


诗人郭富山

诗人简介:
      郭富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法官文联理事、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作家维权委员会委员、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先后在《人民文学》《诗歌月刊》《中国诗人》《北方文学》《星星》《诗潮》《延河》《海燕》《诗林》《阳光》等刊发表诗歌作品,有诗作入选《2017中国诗歌年选》《2020年诗歌选粹》《2021年天天诗历》等多种文集,获全国法官原创诗文大赛一等奖、《北方文学》“奋楫新时代、喜迎二十大”主题征文一等奖等奖项。著有诗集《抵达》《打开天窗》。
 

与儿说

 
最后一口气,也可能
更像是一声叹息,也许你能
听到,也许散落风中
 
我这一生,曾努力
想让更多的人记住,现在
不了,多年以后你也会被世界
遗忘。总想着能给你留下
更多更多的财富,现在不了
对于飞翔,粗壮的翅膀更重要
 
要是有人指着墓碑
骂我,就由他骂吧,写了
一辈子文,难免得罪谁
 
要是谁指着太阳发誓,说我欠他
银两,你要尽量帮我还上
账在天上
 
要是有个人一直骂个
不停,你就不用替我还了
我欠她的,不是钱 
 
 
问路
 

直行,上坡,右转
右转,再右转,春天就到了
那是通往下一个春天的
必经之路
 
你经过的路上空空荡荡
郁金香的花期不是你的
苍山抱着的洱海不是你的
朝服和顶带不是你的
腮边的香吻不是你的
 
你认出身边和死神攀谈的老婆婆
就是你年轻时梦想送花的女孩
你发觉小时候用弹弓击中的麻雀
其实是一盏路灯
 
路标漂浮在一杯烈酒里
脚掌把道路磨得血肉模糊
你出生时带来的水干成了盐
你说一直想去趟耶路撒冷
 
马路边,你的影子像一组密码
问路的人陆续向你围拢
 

归乡

 
家的前面加上一个老字,游子已
在外了。浓浓的,淡淡的就有了
乡愁的味道。就和抢票有了关系
和年夜有了关系
和娘亲有了关系
 
娘的前面加上一个老字
就有了思念的味道,眼泪的味道
剪不断的脐带的味道,还有总想多看
一眼的味道。不定什么时候
老家就变成了一条小道,一座墓碑
一沓燃不尽的纸灰
 
而那些加上老字的房子,同学
邻居,还有情人,也在一本加上
老字的相册里撕扯着心房
最软的地方
 
饺子端上了,爆竹炸响了
父亲的酒杯斟满了,也不管
有没有一双手再端起,一口干掉
老家就又是家了
 
离开的时候,速度要尽量的快
越慢,娘亲在寒风中站的
就越久。几个转弯,老家又回到了梦里
隐退在乡音里,老娘又回到张望中,那些
你称为老的事物又凑在一起
开始商议你的下一个归期
 
 
老式挂钟
 
 
父亲年轻时用半头猪换回来的
在老家的墙上挂了四十年
发条依旧硬朗,只是报时的
声音没有了当年的清脆
 
它纹丝不动,只关注自己的
节奏,不在意各种围观,评头品足
仿佛一双冷眼,望着人间
 
我发现自己与这台挂钟
越来越像,那就是,想要
呐喊的时候,往往表现的很平静  
 
 
家信

 
父亲,多年不见,我不得不
抱歉地对您说,不是我不小心
 
红尘尚未及半,我就弄丢了长鬃、短尾
警觉的目。弄丢了肝胆,弄弯了脊骨,一张脸
风化成南山的石头,一张脸藏于成堆
的往事,一张脸绷成不停发出噪音的鼓
 
你最初见我时的模样,新鲜而干净
太阳走在上工路上,上工的人走在太阳里
我走在上工的人群。蛇在脱衣,苹果又红又绿
演示死亡或者重生。我模仿不了它的节奏
零件一路丢失,在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事件里
 
父亲啊,不要埋怨我,襁褓里的我多么无辜
而今,我学会了磨刀,擦枪,让邻居的小孩
因为一个饭团而流血
 
父亲,给您写这封信
就是想问你,我丢的那些零件是泥土做的吗
那样,我就会很欣慰,我已还给了泥土
是水做的也可以呀,我已还给了水
 
 
 庄户人家的狗

 
庄户人家的狗命贱
抢一口猪食就能活命
 
庄户人家的狗自己遛自己
没坐过汽车,没吃过狗粮狗罐头
生下的孩子没有名分
 
庄户人家的狗看人的眼神
有点像庄户人看城里人的表情
庄户人家的狗把院子里的
鸡鸭鹅当做家人
 
庄户人家的狗生下来就叫
笨狗,背上背着世上一笸箩
贬义词,比如看人低仗人势
比如一辈子改不了吃什么什么
 
它的快乐很简单,庄户人的
大手摸一摸它的头,就能让它眼泪
汪汪,满地打滚,把粉红的
肚皮一再露给你
 
最不愿意庄户人进城打工
最不愿意跟着庄户人的老婆送站
最不愿意跟着客车跑了十里山路
庄户人也没有喊它上车,最欣慰的是
庄户人含泪撵它回家的意思它懂了
 
从此以后,那只乡下的狗
不管是公狗还是母狗,都把
自己,当成了家里的男人  
 
 
关于诀别

 
写出这两个字,反而
感觉无比轻松。用走佐证来
是世间从未变过的主题
 
总有一道题还没来得及
解开,不用遗憾,很多题目
都是留给后人的宝藏
 
长短都被称作一生,悲喜
都是经历,你的名字古人
或许也叫过,轮回了太多遍
连山坡,石碑,也不一定记得住
 
镰刀伤害过谷穗,小米成全过
农夫。狼和狗的区别
往往在一念之间,
 
一只不肯飞走的蜻蜓
说不定就是你曾经的情人
你所经过的世界就是这样转来转去
 
写这首诗时,一切都来得及
写完这首诗,一切也来得及 
 
 
无敌之人

 
从前半夜数到晨星寥落
依然没有数到一个敌人
只有喜欢我,和不喜欢我的
 
喜欢我的,听潺潺流水
看花开花落,总想抓紧彼此的手
或者擦去对方脸上的水流
 
不喜欢我的,犹如东风
和西风,各自滚过不同的山坡
一句在唐诗,一句在宋瓷
 

再见你时,我们都老了
 
 
蚯蚓上路的时候,这个
秋天,我已目睹多场葬礼
最初是水仙、腊梅。接下来
是雪一样融化的樱花
 
五叔走的第二天,四婶
也走了,他们会不会在最初
认识的地方再次成为叔嫂
 
小时候,眼睛里任何事物
都在不停地生长,马齿菜
小根儿蒜,年年返青的老榆树
 
那时候傻呀,就以为
生长都是好的,小鱼儿
可以长成一条河,飞走的
小燕子,会带来春天的消息
少年的骨头会拔节成翅膀
 
后来才知道,父亲最后长成了
一座墓碑,三叔,四舅,还有
邻居肖叔,谷大娘,元代给马
挂掌的老纪,宋朝磨刀的老万
私塾着长衫的老方,打铁的老窦
扛锄头耍镰刀的老桑,上海
知青小汪,剃阴阳头的冯老师
生产队阎王韩队长、不系腰带的
裘花花,一个一个在郊外
长成密密麻麻的村庄


【士兵突击】


2024年的第一场雪

文/叶虻


它们那么细小 像风里的扬尘
只有在幽暗的林木背景下
它们的颗粒才变得清晰些
林子里安静 踏上去的雪
咯吱咯吱地响 翅膀折断的那种疼

雪积得薄的地方 脚印变黑
有松针 腐植质 虫卵 鸟羽 烟蒂
土地恰好是每个故事的结尾
雪是之后的空白 
我伫立在一条倒叙的小径
那么荒芜

那些爱和过往
那些在寂静中摩擦的泪水
一场雪 一次深渊
那些忘记 那些细小的白
它们是搬动一次的海
只是浪花 因孤独而微微颤动


大报恩寺

文/雪丰谷


高出了所有的树木
这庞然大物
脚跟一旦站稳,立马呼风唤雨
它的影子总留着一道虚掩的门缝

总有十万军役、民夫的喊叫声
被捆,被拴,或一把揪住
夜阑人静时
空气里泛出土腥味
总有人作茧自缚,做着春秋大梦

总有人埋下白骨,也没搞懂
太平军闯入,如同撬开
大户人家的银库
而我们却在废弃的胎盘上
再为一个王朝,造一个玻璃子宫


用十个瓜子捏个锤子

文/林衍


用十个瓜子捏个锤子

用二十个瓜子捏个盲盒

用半包瓜子捏个宫殿

宫殿里放着盲盒
盲盒里放着
则是你想要什么便是什么的礼品

而锤子是你称心应手的工具

嘿嘿!说是锤子其实也是钥匙

说是捏造其实也是构建


呻吟

文/李振全


就这样被时光放逐
像离群的雄狮   孤独  落魄
没了领地
记忆越来越模糊
不相信自己
刻骨铭心的初恋  那件红上衣
梦里的旗帜  支离破碎

老了
——矛盾
端起酒杯青春焕发
见到外孙破茧成蝶
不过腿一再强调  少走弯路
镜中多一个自己
像岁月的留白
没了隐喻

——老骥伏枥过期的针剂

偏爱的文字  像祥林嫂不受待见
和炕越来越亲
平躺  混淆黑白

梦里的沙鸥是我深恋的情人


雪如灯火

文/天问


从梦中经过的、精灵一样的
圣洁使者
再一次悄然飘落在我的家乡
——中原母亲的土地上
她们在天空松开严冬攥紧的拳头
撒下让春天临摹的花朵
在广袤腹地上一层层建起
厚厚的、洁白的广厦
为每一粒疲倦的微尘
都覆盖上一片雪花取暖
那静谧的呵护
仿佛等待黎明后无数窗囗
温暖人间的灯火


归途(外1首)

文/星空


爱一片云,因为云在天空
你如果爱天空
你也不爱,要是天空没有一片云

在一片云下飞走一只老鹰
往下是每个树杈
在树杈上筑一些巢

住巢里的人往人间抖落一些叶子,抖落一些雪,又抖落一些叶子

这无边落木下有一条路,人在叶子里翻滚
你如果爱叶子
你将不爱
我只偏爱一座村庄不被积雪打湿


复调


午后,池塘里的两棵树  在垂钓
池塘边的两棵树

我坐在树下 思考
几只鸟儿

在树上叽喳

几条鱼自由地有鸟儿的重影
 

深呼吸

文/雨廷


街灯挂着一枚霜白,在晨曦中褪去了外壳。

一个人伫立于窗口,咀嚼着尘世的凶
反刍那些励志名句
极力压制着二尖瓣涌动的波澜

那片宁静,给以远方
微笑,也给自己一次机会,上岸


黑夜,那么多雪花落下来

文/翁堂明


黑夜让我孤独,走在雪地里
一片片雪花落在我身上
一个个人落在我身上
仿佛是我的亲人
我承受不了那么多重量
我想找个房间躲一躲
然而,茫茫雪原除了雪花还是雪花
我就这样走啊走,我把脚插进雪地里
我把身体裹在雪地里
我听到风声
它唱着古老的歌谣,我还听到地里的麦芽发芽声
它们把欲望关进自己的房间
我一直自己的房间徘徊
我的房间白茫茫一片


渡鸦

文/古道


我感觉我病得很重了
是渡鸦的那种病
“咳”,它的声音短促、嘶哑
清冷的秃枝
暗光,不经意掉下一撮雪

而我连发出渡鸦的这一声
不,确切说是半声
都十分困难
我惊奇地发现自己越来越黑了
越来越孤单
这一点倒很像渡鸦

雪越落越大
渡鸦的世界越来越白
哦,这并不是它的世界
渡鸦又叫了一声
逃走了
这一声意外地完整、响亮

而我还得努力
首先要争取能叫出半声
其次要能够在那些白围过来的最后一刻
从容地飞走


朝霞和晚霞,属于低云类

文/谷未黄


我属于低人类,着衣穿的是环境
这点与禽兽不同,它们就那一套羽毛
我说升堂,太阳就出来了
这个岁月格外的馈赠改变了顺序
活着就是一种奢侈,大寒日子略有转化
所有美丽的女人被衣服捉住
就像抓进大牢,空气里都是牙齿
地上也在种牙,狗也害怕见到牙医
拔牙是一个暴利行业
鬼的影子见到牙医都要绕着行走
很抱歉,我的影子也没用过牙医的钳子
牙齿装在影子里很深的地方
见到穿白大褂的大夫,我的影子
就像壁虎的尾巴断了
被装上假牙的人,仍然不爱说话
很多关于我的真实情况,包括穿什么
包括什么也不穿,在院子里晒太阳
搞得太阳都下不了天堂
至少我没有低看它们
云的历史像它们的形状那样变化装备
谁都不在那里,月亮偏要悬停
没有人上下,它在等
火烧云,冷却。


站在2023和2024之间

文/梅宇峰

—1—

一遍一遍走过熟悉的街
不相信平常拐角的那些温暖邂逅
已经成为梦中才有的情节

—2—

抖音上买的两束干枝梅
盛开不仅仅是需要水和时间
还需要两个阔口水晶瓶大度的胸怀

—3—

一地鸡毛的生活不想再写诗
却发现春天早已不知不觉透过眼眸
在一地鸡毛里盛开

—4—

鞭炮是岁月的阵痛
在夜深人静时候分外清晰
希望它能撕裂恶梦分娩明天

5—

懒得和霾争辩阴晴
尽管小度的预报言之凿凿
它依旧不放太阳出来

—6—

千纸鹤
能为别人祈福就能为你祈福
拒绝别人的善心是可耻的

—7—

多好的人都有人抵毁
如韩红
所以坏人也从不缺粉饰赞美

—8—

2024年
决定过几回爱妻理想中的周未
带足现金关掉电话



  

(2024第3期,总第302期)



—我  们—

我们的祖国没有疆界
诗歌是我们的共同母语
我们要把灯点到石头里去
照亮缪斯的灵魂
我们是《诗歌前线》
我们专注于生活现场和诗歌现场


《诗歌前线》重点专栏

1、“冲锋号”:主要刊登本刊言论;
2、“重磅炸弹”:主要刊登国内外有分量的诗人诗歌作品;
3、“士兵突击”:主要刊登“诗歌前线”QQ群和微信群诗人作品,兼顾少量其他诗人力作;
4、“侵略者”:主要译介外国重要诗歌流派理论和重要诗人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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