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台日报荐文:温柔的橘子

文摘   2024-12-10 15:28   河北  

点击蓝字 关注我们

温柔的橘子

米丽宏


一入冬,黄澄澄的橘子就大规模现身北方街头。超市的柜台、集市的摊位,就连偏僻山村的小店里,都有其金黄、扁圆的艳影。熠熠灿灿,闪亮人眼……大大小小的“橘子”山,构成了甜蜜丰腴的冬日视觉。

想起小时候物资贫乏,我们上学了还压根儿没听说过“橘子”这个词。那时,跟我差不多大的娃们,都喜欢到山野里寻找“好吃的”。北方的山野,无非就是野桃野杏野酸枣之类。野果一露头,我们就开始揪着吃。红薯、萝卜、茄子当水果,也是常有的事情。八月十五瓜果季,吃到一个苹果,嘿,甭提多满足了。

至于生长在他乡的橘子,谁知道那是什么宝物嘞。

一年除夕夜,我们一家人简单吃过饺子之后,爹去了村东三姑家。跟三姑父一道喝酒,是爹辞旧迎新的惯例,也是他劳累一年里,最放松也最奢侈的享受。娘深知这种快乐对他多么难得,态度由起初的默认慢慢变成了支持。

近午夜,爹回来了。进屋先拂去一肩雪花,然后从兜子里,魔术般变出两个圆果果。他喜悦地咋咋呼呼,我们一同向他手上的果儿看去:形微扁,色明黄,表皮儿有星星点点的麻点儿。

随之,一股柔和清新的味儿,无声拂过来。

爹说:“没见过吧?橘子!嘿!南方的水果哩。”

“甜的还是酸的?”娘问。

爹说:“有的甜有的酸,看运气吧。”他说着,让我把其中一枚送往奶奶屋。

我跑到北屋,把橘子往奶奶手中一放,说了声:“奶奶,吃橘子。”奶奶似乎没反应过来,口里说着:“哎!哎……”

我早像兔子一样窜回了屋,满心都是那枚份儿内的橘子。

爹正剖开橘子,说:“看,好多瓣儿团在一块儿,像不像大蒜?”

像,也不像。那黄澄澄的“蒜瓣”,大而温柔。我们数了数,共十瓣,正好每人分到两瓣。

我接过爹分给我的两瓣橘子,只觉软软的,柔柔的,不似苹果的坚挺,不似柿子的软糯;放嘴里,在齿间一挤,清甜柔润的汁水,喷薄般爆浆,满口芬芳。两瓣橘子吃完了,但清新的橘香,还在周围丝丝缭绕。

爹说,橘子树,长在千里外的南方。这橘子是赶马车的老姨父从外面买回来的。他买了五斤,分给了十六家,让大家都尝尝。

我想着,这来自遥远之地的橘子,辗转经过多少人啊,最后才来到我们手上。它比我们见过的世界还大。

大年初一,一大早起来,我们跑进奶奶屋,去给奶奶拜年。看见那枚橘子仍安安静静躺在她的八仙桌上。奶奶说:“这个年过得好!有饺子,有橘子,大吉大利!”

她拿过那枚橘子,仔细撕开橘子皮。浓烈的橘香又一次扑面而来。呵,八瓣!奶奶说:“大妮儿二妮儿一人两瓣,老三还小,三瓣。还有一瓣,奶奶尝尝。”

乖巧的妹妹说:“我们吃过了,这个是奶奶的。”

我也说:“奶奶吃吧,我们不吃。”

奶奶哈哈笑着说:“奶奶吃,奶奶也尝尝这橘子。”

四岁的小弟顾不得搭话,早把他的几瓣送进了嘴里。温柔的橘香,再一次漫散开来。

橘子皮儿,也被奶奶收集起来,放窗台边晾着。几天过去,变得蜷缩硬翘,颜色也暗了。奶奶用它泡水喝,说有橘子味儿。

那两枚橘子,刷新了一个北方家庭的味蕾记忆。

几年后,奶奶生病了。在最后的日子,她忽然想起那年的橘子。我们买来橘子,拿到她跟前,剥开皮,摘掉橘瓣上的白色丝络,将橘瓣小心塞在她口中。她干瘪的嘴巴慢慢蠕动着,用牙床将橘瓣儿挤烂。然而,只吃了两瓣,就很乏力地说:“橘瓣留着吧,等我好点儿了,就去晾干,泡水喝……”

不久,奶奶就过世了。

我在课本上读到朱自清的《背影》时,奶奶过世时间还不长。“父亲”那句经典的叮嘱,让我潸然落泪。他对儿子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那朱红的橘子,在我眼前跃动着,唤醒了遥远和新近的回忆。这一枚从楚辞里走出的水果啊,担得起亲情的重量。它那么柔和:外形柔,色彩柔,内瓤柔,滋味也柔。然而,柔,不等于软,不等于弱,柔能让世人领略一切伟大的力量。

作家李汉荣说:“除了柔软、温情、甘露,除了爱的纤维、思念的经纬,再没有任何杂质,再没有任何杂味,再没有任何杂念。”

是的,纯纯的,柔柔的,橘子就是一颗心。


2024

审核 | 赵英丽
编辑 | 宫贵珍

扫码识别关注我们


微信公众号 | 临城文联

投稿邮箱 | lcxwl2021@163.com

临城文联
微平台,大传播,艺行天下;以文化人,艺术养心;真诚播撒真善美、传递文艺正能量。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