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 吴冠中 2003年
当吴冠中看到霍去病墓前的石刻时,他被汉代石刻的浑然大势所震撼。他担心“老鹰的后代会变成麻雀”,并因此流下了忧虑的泪水。流泪之后,吴冠中一直致力于中国画的改革与创新。他的雄心与努力既体现为艺术史上的学术视野,也体现在他对体制、时局的痛切针眨。于是便有了学术史中的吴冠中,也有了江湖传说中的吴冠中。
吴冠中《扫雪图》36x27厘米 1956年作上海崇源
如果说上述可以作为学术史上的吴冠中的一个小结的话,那么,传说中的吴冠中又是如何模样?在我看来,是尖刻、犀利与锲而不舍。
吴冠中的不舍在于他在古稀之年依旧敢于打官司。1993年10月27日,香港一家拍卖公司以52.8万港元的价钱拍卖了署名“吴冠中”的《毛泽东炮打司令部》一作。吴冠中以为此作是伪作,并提起诉讼。然而,诉讼并未如人们想象的那样真伪立判,而是一打几年。几年下来,吴冠中自然消耗了诸多精力,但他也因此更加成了江湖传说中的吴冠中。这样的传说滚雪球般地大起了之后,它不仅将吴冠中推到一个很高的位置,而且更使得老人家放言无忌。于是,我们陆续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说。
吴冠中《天台山村》95.6x 179.4厘米1987年作
传说一:一百个齐白石抵不上一个鲁迅
鲁迅与齐白石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从意识形态角度言,两人都曾得到高层意识形态的肯定,齐白石更是被誉为“人民艺术家”。但吴冠中说,一百个齐白石也抵不上一个鲁迅。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不过,人们忽略了吴冠中的原话:“越到晚年我越觉得绘画技术并不重要,内涵最重要。绘画艺术毕竟是用眼睛看的,具有平面局限性,许多感情都无法表现出来,不能像文学那样具有社会性。在我看来一百个齐白石也抵不上一个鲁迅的社会功能,多个少个齐白石无所谓,但少了一个鲁迅,中国人的脊梁就少半截。我不该学丹青,我该学文学,成为鲁迅那样的文学家。从这个角度来说,是丹青负我。”
吴冠中 《金秋》 木板油画 28×36cm 1974年
作为中国画的生命本体,笔墨一直是中国艺术家的灵魂载体。吴冠中宣布“笔墨等于零”无异于宣布中国艺术的生命本体等于零。这还了得!于是,又是一场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但是,吴冠中说“笔墨等于零”的本义是什么?首先,吴冠中说“脱离了具体画面的笔墨等于零”;其次,所谓等于零的“零”在我看来,应该就是零度存在。它是创作的起点而非作品的终结。这方面,古人所说的“遗物以观物”“不执于心,不执于物,不执于画”都是此意。脱离了具体的谈话情境,传说无论多么邪乎,都永远是传说。
吴冠中 《江南·鱼之乐》73×133cm 1987年
《乐山大佛》 | 吴冠中 1979年
吴冠中的这一提法受他在清华大学就学的亲戚的孩子启发。一次,这位清华学生参加美国举办的英语考试,其中有一道题就是:国家应该养画家吗?受此启发,老先生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表面上看,他所言的“取消”有武断之嫌,但实际上,他的“取消论”触及的却是体制、权力、话语等深层次的学理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吴冠中的这些思考已然进入到20世纪末最先进的理论研究层面。遗憾的是,吴冠中未能借鉴福柯等西方理论家的研究成果,他只是凭直觉点到为止,这也使得他的这次最有可能被学术史记录的“传说”最终还只是江湖的传说。
文章选自《收藏》杂志2010年11期,作者 西安 张渝。
《墙上秋色》 | 吴冠中 19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