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韵哲思丨朱学东：酒局即天下

还在2024年4月时，泸州老窖企业文化中心的李宾总就邀请我，留出时间，参加11月初在泸州举办的“酒与哲学”的文化论坛。因为酒，我与李宾总相识相交，有许多共同的看法，用李宾总的观点来说，“酒观”一致，他曾是我的“一字之师”（见《对此可以酣高楼》）。我非常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尽管当初不知道我需要在会上谈什么，不过，闻得酒香一定来。我这些年参加泸州老窖1573国际诗酒文化节，但凡泸州老窖邀请，一定来，美酒佳肴还有诸多朋友，感谢老窖和华凯朋友们的厚谊。

李宾总给我推荐了华东师范大学贡华南教授的《酒的精神》一书，并说我肯定会喜欢，随后把他读过的书寄给了我。我收到后认真读完了。受益匪浅，当然，也因为我的思考与贡教授书中观点颇多契合。

作为一个做事还算认真的人，即使离开了职场，答应之后，我还是很认真地做了思考，然后有了这样一篇提交会议的文章，《酒局即天下》，文章的题目，源自王小丫当年给我写专栏的“厨房即天下”，我自己的文章“曾经，世界的风景就在我眼前这杯酒里”，以及在贡教授书中读到的陈献章的诗“路边酒价知天道”。文章都是个人朴素经验，毫无学术气息，但真实，至少也是我个人的感悟。

我个人虽然1989年7月毕业于人民大学哲学系，1995年获讲师资格，之后再无有机会跟哲学院系的朋友们进行稍微有点学术意义的交流，虽然自己后来也曾读过不少哲学书，总觉吃力，此番应邀斗胆闯入哲学学术圈，属于野狐说禅，全是旁门左道，方家一笑。

 

 一、珍惜余生每一场酒局

2022年11月19日，因染阳被困宜宾的我，以此为题，写了篇文章。随后，在我有记录的酒局，以及写与酒相关的文章时，都会留下一句“珍惜余生每一场酒局”，有时还会补一句，“珍惜余生每一个还愿意和你喝酒的人。”

这是我近40年的喝酒经历的总结，也是自己喝酒的新始。所以，每当家人朋友网友劝我少喝一点，活得长久一些的时候，我都是淡淡一笑，我行我素。这不，就2023年，我喝了263场白酒，近148斤白酒！

曾经，我的世界就在我眼前这杯酒里。当年在职场奔波的我，俗务繁忙，无暇看风景，甚至连读书的时间都很难挤出，许多知识经验人生阅历，尤其是新知识，多是在酒桌上，从与他人的沟通交流中，甚至只言片语中，得到启发，然后按图索骥，去有针对性阅读自己想弥补的知识和故事。

觉得即使世界就在自己眼前这杯酒里，也不担心与世界的隔膜，源自自己的认识论。很多年前，我还能去高校讲座的时候，我跟学生谈到所谓社会实践，不仅是参加学校组织的那种，更要用心去与家人、舍友、同学、校友、师长以及自己遇上的每一个人交流，学会倾听、观察，思考，你就会发现世界的精彩复杂，理解多样性，这才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真义。

我自己身历的不同酒局，每场酒局不同的喝酒的朋友，他们的性别、出身、受教育程度、从事的行业、经历的世事，和我喝酒的目的，等等，所包含的丰富性和人性，已经具备了理解世界的框架，只要自己善于观察、倾听，理解拿来主义，虽然不够全面，也不可能全面，认识到人生有涯世界无涯，也算有了终南捷径的况味。

所以，我总是自豪地说，爱酒就是爱生活。这是多年前为自己的杂志写酒专栏的时候提炼的人生经验，毫无疑问，版权属于我。

要理解酒的精神，酒局藏着大学问。这种酒局，未必一定是箪醪劳师壶酒兴邦，也未必是刀光剑影的鸿门宴，或者是附庸风雅的曲水流觞，普通的酒局，日常的酒局，从街角路边，到高堂大屋，都有着大学问。这种大学问，套用陈白沙的诗句“路边酒价知天道”，就是酒局也能知天道人心。天道即天理，万物至理。

酒局能知天道人心，与我说的曾经我的世界就在眼前这杯酒里，异曲同工，都是窥一斑而见全豹，滴水见大海，一花一世界。酒局即天下。

 二、酒局得有酒，得有喝酒的人

罗伯·德萨勒和伊恩·塔特索尔合著的《饮酒思源：蒸馏烈酒的博物志》中有写，今天的科学发现，宇宙中含酒精的物质非常多。酒首先是天造之物，大约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当然，那个时候还不能称作酒，只是发酵变味的浆果。这种发酵变味的浆果被远古的人类发现，逐渐改造成酒，历经千万年，在后来得到飞速发展，遂成人类最佳伴侣，至今仍是。

后来智人及至今天我们所享用的美酒，当然得归功于人类的智慧和创造力，是人类经济社会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产生的。酒的产生可能带有某种偶然性，但绝不是传说中的杜康把粮放树洞，放树洞里的粮食，永远产不出酒。小泉武夫在《杯中风土：日本酒的文化史》中写，最初粮食变成酒，是靠人嚼出来的。“只有当农业和有组织的、大规模的发酵出现……大量人群才获得了醉酒的机会。”加拿大学者汉学家森舸澜在《我们为什么爱喝酒》中写道。

从早期的原始酒，酿造酒到蒸馏酒，到今天，酒业的每一次革命，都跟人类的科技进步相关。推动科技进步的，当然是人类的需要。

酒的早期形态是天造之物，自然有天赋神性；后来改造成人造之物，酒性在神性之外，就被人赋形赋性，酒性不仅通神性，也通人性人心。

怎么通神性人性？酒能让被自然和社会环境压抑的精神释放舒缓，甚至还能幻觉自己有通天彻地之神通。如此美妙，自然要贡献给自己膜拜的神祇祖先圣王，也要跟朋友分享。这种分享也能更强化自己期待的关系与信任。

与人类发展同频，越远古时代，酒对于人来说，神性越大；越往晚近，神性退隐，酒所展现的人性科学性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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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贾湖遗址中出土的陶器之一

考古发现，9000年前的贾湖遗址就有酿酒遗存，而中国的考古发现，各个时期的出土文物里，基本都有酒具或疑似酒具，而且多是同期最为精美的人工造物。酒具似乎成了必备之物，自然有酿酒同行。

但智人在有了一定余粮之后，才会酿酒，天造之物才会被人力驯化改造成人造之物。

早期余粮包括各种水果粟黍小麦水稻等。根据古代社会的生产力，余粮一定不是我们今天意义上的概念，所以，能够用来酿酒的粮食，一定不富裕，所酿的酒，自然也不会多。正因为如此，今天我们都认为，早期酿的酒，地位尊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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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首先是用来祭天敬祖，然后再由王侯达官贵人分享，以求通天达地，交会神灵。因其神性以及合乎人性的基因，最终扩展成为普通人也能分享的美妙之物。

人类为什么爱喝酒？森舸澜在《我们为什么爱喝酒》一书中，引用到考古学家帕特里克·麦戈文半开玩笑的话来说，人类这个物种，可以称作为“酒人”。人类对酒精类物质的喜好，既是自然演化物种演化的选择，也是人类有种植业和有组织的社会分工后才出现的，并非是“人类为了不劳而获而摸索出的旁门左道”。《饮酒思源：蒸馏烈酒的博物志》里，也提到人类爱喝酒，有生物学上的因素，人类享受对感官的刺激，尤其喜欢能够上瘾的东西。

酒的出现，不仅是文明的成就，也是文明的组成，东西方都一样。森舸澜说，“没有醉酒，就没有文明”。我在还不知道森舸澜为何人时，就一直坚持认为，没有酒，中国传统文化的半壁江山，尤其是最辉煌灿烂最有灵性也是最具活力的部分（文学艺术，从造物到创造精神）都将不存。

 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何况你我皆酒人。

但人类喝酒的基本形态，是酒局。酒局即分享共享。尽管如今许多人喜欢所谓独酌，独酌也是酒局形态的一种变种。李白《月下独酌》，其实是孤寂到万分，无奈也要邀月共醉，“对影成三人”，“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相期邈云汉”，这哪是什么独酌。即使是个人独酌，其实也隐藏着一种分享共享，与自己对话，与天地鬼神对话。一如李白所言。

从天造时代猴子猩猩发现变味酸果与同伴分享，到智人时代发现人造酒的奇特，分享都是最基本的形态。无论是祭天敬祖，还是酒池肉林，王侯赐饮，其实都是分享共享，都是酒局的异形。

我至今很少在家独酌，今年准备开始培养自己在家独酌的习惯。这样考虑，跟年轻人不一样，年轻人受个人主义私人生活不受打扰的西方思想影响，一部分逐渐适应了独酌，我则一是很多过去一起喝酒的老朋友有润了的，有故了的，有身体不方便再喝的，当然也有交通不便了的……这是上了年纪的一种谋划，毕竟岁月凋零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但是，至少到目前，酒局依然是我喝酒的基本形态，也是我观察到的中国人的基本喝酒形态。

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嘛。人活在时代之社会网络中，至今仍不能独自成活，交往是人最基本的生物和社会性征。如前所言，酒酿造出来后，发现其能提升精神释放情绪的功能，因此成为一种最重要的沟通交流手段，也即社交手段，从远古祭天敬祖，到后来王侯贵族之间的分享——喝酒，赏酒，到后来世家大族里文人墨客的雅兴，以及商贾往来的润滑，普通人的交往，都体现了这种社交属性。森舸澜甚至从生物学角度强调了会饮对于古代组织和现代政治商业的意义——促进理解和合作。

首在情绪价值，与朋友一起分享喜怒哀乐，释放放松。一如我，喜欢和朋友喝酒，哪怕醉了，也有朋友善后。其次增强创造力，古人喝酒，能够让身心得到解放，激发创造力，东西方都一样。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诗词歌赋书法绘画以及各种故事等，多与喝酒酒局有关，不仅有壶酒兴邦，曲水流觞，双柑斗酒听鹂声，也有桃花潭水深千尺，醉里挑灯看剑，很难想象，王羲之、陶渊明、李白、苏东坡等等文化史上诸公，没有酒局，他们会给我们留下多少。吾乡黄仲则，风雪一家寒，纵是贫病交加之身，参加采石矶酒宴，即席留下了“请将诗卷掷江水，定不与江东向流”，如果不是酒局斗诗，怀才不遇而勃发，恐难留下此等裂石遏流之句。

当然，酒局还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我是个充满烟火气的俗人，个人不是很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很难淡以亲，相反相信甘若醴——我最好的朋友，除了天生不会喝酒或者因故誓言不沾酒的几位，都是酒肉朋友，亦即庄子所鄙视的“甘若醴”，庄子认为是小人之交。君子之交容易出现百闻不如一见而不见的窘境，倒是酒肉朋友，常来常往，酒风酒品酒德昭然，人品自然也了解，自然能深交常交。

信任则是合作的基础，酒局创造了信任，同样创造了很多合作机会，尤其在相互了解之后。过去中国人因政治禁锢，社会交往受到限制，影响到性格偏内向保守，怵与人交往，而酒和烟一样，过去曾是让人交往放松紧张的利器，虽然原始功利不堪，却有效。

我过去职场遭遇的很多困难，酒局在解决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直到今天，酒局仍然是人际关系的基本润滑剂。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当然，像我这样离开职场多年，当年功利主义的酒局基本烟消云散，如今的酒局，一是侥幸故人仍满眼，二是文字订交亦举觞，都是情义和投契。只要我愿意，无论街角路边还是高堂大屋，总有一张酒桌属于我。

2023年的263场白酒酒局，几乎都是受邀（我称之为打秋风，打不打这场秋风，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就在刚过去的2024年10月，1日到13日，只有8号和9号因为赶稿子推了酒局，其中5天还是中午和晚上都有酒局。连我太座都奇怪，一个身无长物的无业游民，学历也只有本科，怎么这么多人，各行各业，都想请我喝酒。我当然知道为什么。这是另外的话题。

 四、什么是酒局的天道人性

△自由写作者、资深媒体专家朱学东先生在泸州老窖·国窖1573第七届“酒与哲学”学术论坛上作交流分享

长年浸淫各种酒局，人又不算笨，自然能从酒局中悟出天道人性来，也就是我说的，酒局即天下。

当然，这只是一个酒徒的个人之见。

什么是酒局的天道人性？历史上，礼教和政治黑暗时代，酒曾经是自由的象征。醉来赢得自由身（张元幹）；人间路窄酒杯宽（辛弃疾）；世难，而酒以用之（傅山）。

自由选择喝酒与否的权利，就是酒局的天道人性。权利是近代欧洲启蒙运动以来的概念，但人们喝酒的权利并非天生的。喝酒首先是一种特权，一种宗教、政治、经济特权。

《战国策》说，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饮酒而亡国者。”遂疏仪狄而绝旨。传说中禹凭一己之尊而否定了美酒之用，流放了酿酒的仪狄。后世确实有君王因酒失德亡国，但大禹之令，并没有挡住人们对酒的热爱，因为酒性通人性。历史上，西方世界比如美国俄罗斯等都曾禁过酒，无一例外失败了。现代中国的各种新生活道德运动，是一种变相的控酒，最后也以失败告终。

因此，现代社会，可以倡导适量饮酒，不能禁止。这是今天的人们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一种权利。

酒作为人类造物，在古代，最初首先是用来敬神祭祖，以及供给帝王贵胄，是奢侈品。短缺时代，酒自然只能为权势阶层独享尊享特供，以为贵。

周公在《酒诰》里说：“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以及汉律规定，“三人以上无故群饮，罚金四两”。

群饮在古代何以有罪？根本原因就是没有余粮，没有余粮，就不能酿酒。禹疏仪狄应该还有一个原因，怕人喜欢上酒，糟蹋粮食。老百姓能够喝上酒，是很晚的事了。

突破特权而致权利扩展惠及更多人的，通常有三种路径。一种是基于人性，欲望（好奇心）和分享（包括炫耀性分享）。这就像亚当夏娃偷食禁果，潘多拉打开魔盒一样，越禁越要尝试，当然还有特权阶层有意无意的显摆，或者分享，都会激发其他阶层的突破禁区的欲望，阿Q的“和尚动得，我动不得？”心理。二是阶层的跃升或下沉，或因战乱或因犯法失宠，原来的王公贵族沦为贱民，但旧风尚尚在记忆中；或因军功或因获宠，贱民而得成新贵，如汉将军卫青，自然拥有了原来没有的专享权利。

前两种权利扩散其实是一种特权的扩散，并不是真正的权利普适化。打破特权致权利扩散贡献最大的，是第三种，生产力的发展，技术的进步，这是平权运动权利普适化真正的基础。

以喝酒的权利而言，正是因为生产力尤其是与农耕相关的技术进步，才提高的拓荒能力，提高了粮食单产，粮食相对富裕了，酿酒的规模才会扩大，规模扩大不仅是产量，也意味着酿酒技术的逐步提高。酒多了，自然会以各种合法非法的方法流通，以至于最后王权通过对酒的征税，承认了酿酒卖酒饮酒的权利。后世虽然不时有道德家对酒进行各种攻讦管控，西方社会则还通过法律管制，但始终无法动摇酒在社会经济中的地位。一如我们今天看到的，白酒厂家在许多地方，都是地方社会经济的支柱。

而这些支柱背后，其实是人们有了自由选择喝酒的权利——对酒相对自由的消费，塑造了这些支柱们。喝酒的权利不只受到生产力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生产力发展水平经济发展水平其实还受政治影响。曾经不久之前，吃香的喝辣的，还是普通人追求的物质生活甚至幸福生活的基本目标，今天我们普通人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能够像过去的权贵一样喝到好酒名酒的历史，也不过几十年。这其实是政治转向，转向经济建设为中心，转向对外开放，同时社会宽松的结果。

我小时候，家里人和周边能够喝到的酒，除了自酿米酒杜吊烧酒，就是难得买的黄酒和地方白酒，而自酿米酒属于古已有之的传统。真正意义上现代白酒和啤酒的流行，还得在分田到户后，社会各阶层普遍从政治转型中获益，生活资料开始富足，兜里也有了余钱，开始走出短缺时代。我就是在1980年代后期，学会了喝啤酒、米酒、红酒和白酒。

粮食的富足，不仅使酿酒的原材料充裕，更重要的是品质的提升；现代科技和管理开始大规模被酒业运用，酒业开始用现代科学的知识以及技术手段探索酒、酿酒、好酒的秘密，而不再是依赖人工经验，酒业开始进入大规模量产和品质提升阶段，同时，我们也从科学上得知，何以会形成清浓酱的传统，为什么过去人们要温酒，以及为什么酒量有大小，等等。一如我在2023年上海酒博会浓香专场上提到的，是科学技术运用酿酒技术的提升，而不是其他，让我今天还能喝这么多酒。

同时民营私人酒企开始出现，外国的各种酒也开始进入中国市场，极大地丰富了消费市场，促进了对酒的消费。好酒开始走出高堂大屋的专享特供，普通人也开始可以喝到。无论是酒的产量的扩大，品质的提高，品种的丰富性（无论是本土白酒、西洋烈酒，还是葡萄酒、黄酒、啤酒等等），以及酒业新主体的出现（私营企业），酒消费市场的拓展（包括新的消费场景，诸如酒吧等），最关键的都仰赖于政治的宽松和开放，包括各种现代科学技术以及管理体系在酒业的运用，也仰赖于此。

虽然中国人也有所谓独酌的传统，比如双柑斗酒听黄鹂，比如月下独酌，随着个人主义的影响，未来真正的独酌或许也会成为喝酒的新势力新场景，但是，过去、现在，酒局仍然是中国人消费酒的最重要场景，未来仍然会是重要场景。一如我2023年喝的268场白酒，都是酒局。

喝的酒的种类、品质、价格，无论是本土白酒、西洋烈酒，还是葡萄酒、黄酒、啤酒，喝什么类型的酒、什么价位的酒、进口还是本土酒，其实反映了一个时代的政治经济社会情况，繁荣抑或凋敝，开放还是保守，富足还是困窘，等等。这就是陈白沙的“路边酒价知天道”。

不惟如此，酒局上一起喝酒的人，出生、成长、受教育、从事的职业以及见识各不相同，他们在酒局上传递的信息也各不相同；喝酒的目的，是商务、公务，私人还是友聚；情绪价值或各种勾兑……“侥幸故人仍满眼，仓皇乞食过江淮”，话题也能代表一个时代的情绪，反映一个时代的喜怒哀乐。

至于喝酒的环境，是平等自由的，自在轻松，还是阿谀攀附，惶恐不安，后者是过去中国酒局的传统，甚至核心，所谓酒桌礼仪，其实是慕强求于强，而真正的平等自由自在轻松喝酒，也不过很短时间。

无论如何，能够自由地喝酒、喝好酒，能够自由选择喝酒的酒伴，这是现代中国酒文化应该有的核心，也是酒和酒局的精神。背后既是政治的宽松，经济的繁荣，科技的进步，更是现代人拥有的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滴酒知天道，酒局即天下。爱酒就是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