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顾北武出了廊曼机场的海关，远远就看见了等在国际出口的顾南红，和她年轻时一样，人再多，第一眼还是只能看到她。
南红朝北武挥手，北武也扬起手臂，突然就有点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姐弟二人多年未见，通电话的次数一年两只手数得过来，谁也没想到再碰头会是在异国他乡的机场。
“侬没啥变化嘛，”北武笑，“佘山童姥？啧啧，阿姐侬看上去像香港大明星，乃么吾变侬阿哥了。”
南红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压了压，“明星只屁哦，眼睛血血红看到伐？没墨镜勿来噻额。”
“哭出来额？”
“嗯。开心得哭色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
南红瞥了一眼，又嫌弃上了北武：“侬哪能看上去噶老？像吾爷叔了好伐？啧，啧啧。”
“海拔高，紫外线晒的。”
“景生寻着了，侬好回上海了，先照顾好自己的小家再去照顾人家，”南红在标识牌下停下，仰起头看路往哪里走，“阿哥现在肯定安心了。”
北武的心被无形的手拧了一把，湿哒哒的，他抬起头，标识牌上的泰文像一个个小蝌蚪在上下浮动。
南红把一块手帕拍在北武手臂上，有点嫌弃：“侬覅哭啊，侬哭吾又要哭了，哈宁哦，各边走，跟上啊，阿弟。”
她裙裾翩然翻飞。
北武笑着把手帕叠好收起，南红和善让都懂他，他留在云南，至少和大哥和景生始终有一根线牵着，那是他能做到的给自己留的唯一的念想。
热带的太阳和香格里拉的不一样，兜头泼在身上，毛孔立刻蒸汽腾腾，跟进了火焰山似的。周遭嘈杂吵闹，英语泰语叽里咕噜像背景音，轰地窜过去的紫色出租车车窗大开，照后镜上挂着的佛像平安符闪出一片金光，邓丽君甜而不腻娇而不姣的歌声洒了一路：“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这边，”南红扯着北武穿过车流，亮开嗓门喊，“Khn Ai”
银灰色Minibus上跳下一个精干的男人，一边笑着萨瓦滴，一边利索地接过北武手上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递上两瓶冰矿泉水，关上车门，一脚油门直奔象岛。
斯江在象岛的第十二天，终于赶在十点前吃上了酒店的自助早餐。一只灰鸽子毫不见外地降落在桌上啄吐司，啄两口抬起豆豆眼看看斯江，继续心安理得地啄。
景生挥挥手，把鸽子啄过的吐司撕成两半，一半塞嘴里，一半放回盘子里推远了些。
斯江骇笑：“还能吃吗？”
“能吃，”景生弯了弯眼，“今天海滩挂绿旗，等下我带你去划皮划艇。”
“好，我还想玩水上降落伞。”斯江前些天看见别人玩就很心动，只是两个人窝在一起一眨眼天黑了一眨眼天亮了，除去偶尔出去吃饭好让客房服务员清扫房间，几乎哪儿也没去什么也没玩，像补过了一个蜜月。
户外餐厅外头就是酒店的泳池，已经有不少老外泡在里头，一个银发老太太穿着热带风情大花的沙滩裙坐在沙滩椅上看书，她丈夫游了一圈呼啦出了水，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一朵还滴着水的鸡蛋花别在了她的鬓边，两人笑着亲吻。
斯江看着他们也不禁微微笑，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歌词瞬间具象化了。
“等我一下。”景生搁下刀叉，单腿站了起来。
旁边推着推车收拾餐桌的服务生立刻侧身拿起景生的拐杖递上。
景生笑着摇了摇手，撑着栏杆纵身一跃就落在了外边的石子小路上。
斯江霍地站起，服务生也吓了一跳。
景生单腿跳了两步，弯腰捡起一朵粉色鸡蛋花。
花儿跟着他越过栏杆，轻轻落在了斯江发间。
“好看，”景生笑着捻去花瓣上的黑色小虫，“覅动，有只虫——好了。”
斯江却搂住他的腰：“没好。”
她微微仰起头，眯起眼。
景生在她闪闪发亮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他慢慢靠近自己。
两人笑着亲吻。
服务生轻轻地退开，丝毫没发现自己也笑得像朵花儿，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客人的拐杖，吓了一跳，赶紧悄悄地送了回去。
幸好，那个吻还没结束。
祝大家放假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