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舅舅拜了个早年

情感   2025-01-22 21:02   宁夏  
1
提前给舅舅买了一身加绒的内衣,不知道他穿多大的,预估了一下,买了。想着他要是穿了不合适,可以给表弟穿。

又给他的大孙子买了一个零食大礼包,外包装是一个红色的袋子,红红火火的,看着很喜庆。

本想买一箱牛奶,老蒋开车风驰电掣的,来得太快了,没时间去买了。

舅舅半辈子吃斋念佛的,已经是居士了,我有点搞不懂买牛奶合适吗?牛奶到底算素的,还是荤腥?

这么一忐忑,只好拎着东西匆匆下楼。

每年都提前拜年,本地的风俗是从小年到正月十五都算过年,见到孩子要给压岁钱。我自然不想让舅舅破费,他老了,我孝敬他是真心实意的,不图回报。

所以,刻意没带高兴。

大半年没见,舅舅气色倒是好了很多,和舅妈探访亲戚归来,心情都挺不错。

他的头发全白了,眉毛也白了,脸上有老年斑,皮肤松弛。

他着急想让我们在家里吃饭,老蒋说,你要非得折腾,我们就得走,你坐着说说话,那我们还能待一会儿。

舅舅和舅妈大笑,说,行,听你的。

舅妈赶紧去洗了茶杯倒水,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我是小孩子的时候,到她家来,她也没把我当孩子,热情的沏茶,洗水果,等我长大以后,人到中年,她还是一样。

舅舅当然知道我的情况,他诚恳的说,想吃什么,打个电话,让你舅妈给做。现在房子大,带着孩子来住几天。

我说,嗯,好。
我妈和孩子爸爸去世之前,我基本不做家务的,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儿。我妈拿手的几样家常菜,比如酸菜牛肉、烩菜、羊肉小炒等等,我一样都没学会。

我是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要倒下去的类型,从小就是。

孩子爸爸刚去世那一年,舅舅端详着我,沉默半晌,幽幽的说,生活啊,把一个柔弱的姑娘硬是磋磨成了女汉子。

我心情复杂的笑了笑,说,那有什么办法,还得活着啊。

2

舅舅老了,他不再是那个当年一身西装,风度翩翩的帅气男人,他前年跑去和老头子们打牌,无意中听说要封门,吓得从小区已经关了的大门爬上去想回家,不小心掉下来摔了尾椎骨,躺了很多天。

我和妹妹并不知道他摔了,只是忽然想去看看他,没想到,他脸色蜡黄,说话的气息都显得微弱,身体很不好。

我连连催促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倒是想得开,说我一辈子念佛,做善事,佛祖如果想收了我,倒是痛快。

我又给表妹发信息,让她劝一劝。

人老了,固执的很。

自从经历了很多悲欢离合之后,我特别害怕某个亲近的人有什么闪失,想到他们会在某年某月离开我,去另一个世界,便焦虑不安。

好在舅舅缓过来了,他搬到新房子之后,心情愈发舒畅,身体比从前好了太多。

我坐在他身边,偷眼望去,他说话的时候眉毛一跳一跳的,嘴角周围似乎鼓着劲儿,像是我妈似的。

我已经有8年没有见过我妈了。

无数次午夜梦回之际,想到我妈的样子,耳边似乎传来她的声音,多想和她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聊天啊。

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舅舅是我妈的五哥,她总称呼他为小哥。

说小哥当年特别帅气,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始终冷若冰霜。说小哥特别聪明,数理化学得特别好……

那些稀疏平常的,细碎的聊天,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恍惚间,已经8年过去了。

舅舅拿出钱来,非要给高兴压岁钱,让我带回去。

我怎么可能接受呢,自然又是一番推推搡搡。

他低声说,你拿着呀,这孩子。舅舅过得挺好,以后别给我花钱。

我说,没事儿,我还能孝敬你几年呀,按说应该给你和舅妈发个红包,我只买了点东西,挺不好意思的。

我像兔子一样跳出了门,妹和老蒋率先按下电梯。

舅和舅妈拿着钱追出来,我一把挡了回去,说,你们好好活着,我们还有个奔处啊,不拿钱了,快回去,别吹着风。

3

我曾得到过很多很多,也失去过很多。

但,失去的并不是至亲,也不是挚爱,也许只是生命中微不足道的,错过也就错过了,当时哭了一鼻子,逐渐淡了。

就像我考美术专业课的时候,大姨妈来了,痛经折磨着我,恶心、想吐,小腹坠疼,色彩没画好,脑子嗡的一声,知道完了。

我当着我妈的面呜呜咽咽的哭着,心里清楚这辈子和画画是无缘了。

那种痛,过去了,也就烟消云散,没那么刻骨铭心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妈居然也离开了我,那个说要和我白头到老的男人也去了另一个世界,隔了一年又一年,我仍然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想到他们,想和他们说说话,想和他们一起吃吃饭,想告诉他们,我也老了,有了白头发,有了皱纹……

原来,失去是这么痛……

我学会了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逛商场,一个人决定很多很重要的事情,学会了像我妈一样逢年过节给长辈们买一些礼物,给孩子们发压岁钱,学会了像她一样去爱人,去给予。

早就知道人生没有如果,可自从失去了他们之后,我多么希望人生有如果,有来世。

要是他们还活着就好了,我妈还会每天给我发各种鸡汤文,让我少对着电脑,絮絮叨叨骂我成天写一些没人看的文章,皮肤都被辐射搞糟了,那样就不漂亮了。她过年会到各个舅舅家打麻将,一起吃饭,一起唱歌,我还会劝她悠着点,身体要紧,她也会烦我,要你管?烦死了!

她一直活到90岁,不,也许是91岁,92岁……在睡梦中离开,是喜丧。

这该死的中年,它明明白白的让我放弃幻想,它告诉我人生没有如果,和我妈只有来生再见了,不,可能连来生都没有。

所以我只有今生了是吗?

所以我只能抓紧去看看那些还活着的人,对他们好一点,和他们聊聊天,一起吃吃饭,记住他们的笑容,还有味道,用他们给予我的爱和温暖,走下去,好好活着。

晚安!

晚安!

翠脆生生
宁夏作协会员,报纸专栏作者,现居银川。出版《两个人的江湖》《美好的人都不会孤独终老》等书,其他文字散见报刊杂志。微信公众号:乍苦还甜(ID:zhakuhaitian),个人微信号:ilovecui2019


乍苦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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