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子—关于家的回忆

文摘   文学   2024-10-11 15:04   江苏  

作者简介:孙宗亚,宿豫人,本科学历。当过中学教师、做过乡镇干部,现供职于宿豫区退役军人事务局。曾参与编写过地方革命史志类书籍多部,偶有文字在《解放军报》《新华日报》等各类媒体上发表。



说来很是幸运,我活的这五十多年,是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五十年。

我的前二十年时光大多生活在农村,经历了农村的联产承包、分田到户,经历了日子由吃不饱、穿不暖到渐渐宽裕,经历了住房由“土墙草上盖”到“砖墙草上盖”到“砖墙瓦上盖”的渐次变化,每每想起过往总是感慨万千。

1970年代的农村,我们那个村子大多数人家住的是“土墙草上盖”的房子——墙是土夯筑的,屋顶是稻草苫的。

隐约记得盖这种房子,需要早早的做好准备,很是费工、费时、费事。

盖房需要打基础,地基必须夯得相当结实。老家庄后有条排水沟,每到冬天农闲时父母将沟内泥土捞起拖到屋后堆积起来,盖房子时就用准备的土将地基垫得高高的,放水闷;再上土,再闷;如是三番。然后请人用夯夯实。

打夯是一种技术活,我见到的“夯”是一种底座是铁板,四边插有四根棍子,棍子中间压上大石块的一种东西。打夯时四个边角系上绳子,由四个人分别在四个方向牵着,再由两个人扶着夯的柱子把持方向——先齐力将“夯”拉起,再重重的落下,细细密密的将地基砸个遍。由于力量需要一致,所以打夯需要“喊号子”——以号为令么。最简单的号子,是领头扶柱的人喊一句“使大劲啊-”,大家齐应声“嘿呦-”;领头的再喊“有酒喝啊-”,大伙接着应“嘿呦-”;领头的人可以把号子变成不同声调、不同话语,甚至可以很幽默的领喊一些荤话、黄话,其目的一方面可以起到齐心协力的作用,一方面还可以给大家提提神。

地基打好后,开始砌墙基。墙基可以用大青石或黄条石作底座,那时老户人家的墙基都会有一尺左右高的石块,也只有老户人家才能积攒下来这些好东西。墙基底座砌好后,再在墙底座上夯土。夯前用两块板夹住底座,形成箱框,往箱框内填满土——夯墙用的土一般是黄土(地表熟土之下的带有些粘性的一种土,一般用来烧砖、夯墙),有时还会在土内拌上牛羊毛或麻毛草之类的东西,以增加土的韧劲,接着用一种很大的木榔头细细密密夯实。之后再一箱梁一箱梁的往上加,土墙就是这样夯成的。

那时候农村的房子都比较小,一般宽度只有三四米的样子,长度七八米,高度约两米露头,然后上梁。记得1970年代每家每户自家的木材都不多,能用来做房屋横梁的就更少了。家庭殷实的人家会一代一代的积攒些松木或洋槐木之类,相对结实一些。横梁上一般用芦把(芦苇扎成的长条把子)绷紧,芦把上就是苫草了。

农村用的苫房草一定要选那种粗细均匀、长短一致且要有一定韧性的,否则,就会影响苫房的效果,甚至还会漏雨。但那时农村能够大量使用的只有稻草。每年秋收之后,向队长申领一下,可以选一些稻草使用的。把选好的草均匀地捆起来,靠着院墙根儿整齐地码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大草垛。苫房前把苫房草拦腰铡断,将草递上房顶后,盖房的匠人将苫草一排压一排的铺好,铺到屋檐下,将草伸出墙外二十公分,苫得整齐美观些——至此房子就算大功告成了。这样的房子我们叫“土墙草上盖”。这样的土房也有一大好处: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刮风下雨不怕凉。但草房子每年需要修缮,因为稻草毕竟有腐烂霉变的时候;土墙也经不了几年的风吹日晒,一般的土墙房子至多也就能住个十年八年的样子。

1980年代初,全家省吃俭用,将土房推倒,盖起了砖瓦房。那时好像砖只有两三块钱一方的样子,大概花费了约三百元钱才将房子盖好,已属相当不易。盖好的房子还是比较小,记得只有四米五宽,九米长;墙外是泥土勾缝,室内是薄泥粉墙,没有打水泥地坪、地面有些坑洼不平。房子明暗间用芦把(芦苇扎成)隔开,开个房门,房门就用一块布档子遮着。

就是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小瓦房一直伴随我们住了二十多年。由于房子实在太破,屋顶漏雨,砖墙也锈蚀太大、向下掉渣。看着左右邻居一户户都盖起了楼房,母亲就唠叨着要我找人翻盖一下,于是找了相关部门,得蒙应允,又盖起了较为宽敞的房子。新房子起脊吊顶,打地坪铺地板,墙壁还刮了仿瓷,母亲住进去后好不开心!

古人云,安居才能乐业,所以建好一座房子很不容易。有的人家全家多少年的努力就是为了修一座好一些的房子。住上好房子,不仅仅是心情舒畅,也是一户人家勤劳殷实的外在表现,甚至牵扯到农人的尊严和脸面。过去农村娶媳妇、嫁女儿,那可都是要问“家世”的——“家世”要殷实,何谓殷实?其中多数牵扯着房子大小呢。因此农村盖房,暗地里其实都存在着竞争和较劲呢,你盖八米宽,我就九米;你起二层,我就盖三层,房子里蕴含的社会心理着实需要人好好琢磨的。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房子就是家;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必须要有一座好房子!

公众号编辑: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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