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土用の丑の日。
“土用”是“”土旺用事”的略称,大意是说土变得肥盛有利于劳作。这是源自阴阳五行的说法。自然界由木、火、土、金、水五种元素构成,季节也对应这五种元素,春对应“木”、夏对应“火”、秋对应“金”、冬对应“水”,而“土”则被分配到季节交替的时期,即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前。所以一年有四次土用,每次约为十八天。
土用丑日指的是在土用期间遇到的、干支纪日法的丑日。按十二地支纪日法,夏之土用的十八天內会有一到两个丑日,有两个的狀況,会各称为作「一之丑」和「二之丑」。今年就有两个丑日,下次是在8月5日。
日本重时令,季节移转的讲究就很多,细看起来,又多和中国相关,甚至中国那些已经不过的节,不再的风俗,他们还在继续,便难免故乡他乡之叹。
风俗是吃鳗鱼进补,据说是江户时代商人的发明,为了推销卖不出去的鳗鱼。节日的习俗不外如此,一部分源于巫蛊,一部分源于商卖。现在国内流行重口味的菜,据说也是因为商家图省事便宜,掩盖原材料不好的选择。
夏天体力消耗大,进补是常事。中国北方过三伏,也讲“头伏饺子二伏面”,入冬之前还要贴秋膘,养上点肥肉御寒。过节离不开吃,可能还是因为,我们真的离吃不饱、吃不上肉的日子,还没那么远。过去几千年,我们这些草民的祖先,没饿死已经很幸运了。大家都能放开了吃鸡鸭鱼肉蛋奶,至少我小时候,都还没有那么随便。哪怕是现在,也有很多人还是吃不上。
因为吃不上什么好的,高糖高油高蛋白高脂肪高胆固醇,一切能补充能量的东西,就都是好东西。我们四川人生孩子要吃醪糟,也就是酒酿,说是大补,现代科学一看就批为瞎扯,但以前真是好东西,得富裕有余粮才能做,而且甜,是高效率的能量补充剂。平时只能吃藤藤菜下红苕的人,有酒酿吃真的是破格。
四川还有一种现在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的菜,叫做夹沙肉,因为形制跟咸鲜的烧白相似,又叫“甜烧白”。
几乎全肥的坐墩肉,切成厚片,中间剖开,加入洗沙,然后铺排到拌了猪油的糯米饭里蒸熟,临上桌前还要撒上大量的白糖。我小时候去吃席,最期待的就是这道菜,一般都是压轴出场,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烤鳗鱼,也是绝对的营养品。鳗鱼本身肥美,边烤边出油,滋啦滋啦地,香得人胃口大开,再浸上几回浓厚的酱汁,补充电解质的糖分盐分也都有了,夏天吃,确实是再适宜不过。猫爹就喜欢吃鳗鱼,但是岁数到了,现在得克制地吃了。日本人特别喜欢吃鳗鱼,吃得日本的土鳗鱼都成了“绝灭畏惧种”。据说鳗鱼是没办法人工繁殖的,现在都是从中国买鱼苗到日本养,这种移民鳗鱼比中国长大的要贵一倍。 配烤鳗鱼的,有一味叫“山椒”的调料,是日本原产的植物。奈良时代成书的《日本書紀》记载的一场神武天皇与长髓彦的战斗,就提到过山椒的用处:那些背负着天皇威严的士兵,把家门前种植的山椒放进嘴里,用麻麻的刺痛来提醒自己永远不忘敌人的攻击之痛,一定要击败他们。《日本書紀》神话味很重,但这个故事一点都不浪漫,苦大仇深的,哪像我们,讲到古的花椒,想到的是未央宫里的椒房殿,皇后居室,温暖芬芳。
而且我觉得山椒并不怎么麻,可能因为四川的花椒才是真正的麻,而且香气也远不如花椒浓烈厚重。山椒很像青花椒,但是表皮相对光滑,主重清香,还带一点清凉的柑橘香气。也会有佃煮的山椒实,作为小菜来用。佃煮,就是用酱油、味醂、糖之类的调料来煮,是日本的家常味道。佃煮的东西,糖盐厚重,捞得干干的,能放很久。“麻婆豆腐”在日本是很受欢迎的一道中国菜,而且大家都知道,它是“四川料理”。超市里卖的调料包,就是那种只要加热了把豆腐放进去的就行的,广告搞噱头,强调正宗的时候,就会说,我们用的是麻死人的四川花椒哦!说明他们也知道,山椒这东西,是不怎么麻的。
说到山椒,还有一个好玩的东西,叫做山椒鱼。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读到了井伏鱒二的同名短篇。山椒鱼,就是娃娃鱼,说是因为头部癞癞疤疤的,很像山椒,所以得名。这是日本的中学课文,很有名,大概就跟我们背“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类似。先前的日语教材里,引了很多中学课文,什么森鸥外的《高濑舟》、太宰治的《快跑!梅洛斯》、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反正都是我们中国人都有耳闻的,他们称为“文豪”的作家作品。说实话,真是读不下去,中二气太浓了,完全是为了学习,才硬着头皮往下读。强制读完,就赶紧拽过鲁迅或者李杜什么的,不洗一洗,浑身难受。鲁迅才能叫文豪啊!真是的,动不动就文豪,日本人就是爱夸张。前天看一个知识问答节目,参加的两队是开成高校和筑波大学附属驹场高校,是全国成绩最好的孩子才考得上的中学,一个学年一半都能上东大的那种,节目效果就这风格,说是“日本最高峰VS日本最高峰”。当然了,给中学生选的课文,中二一点,也是对的,气味相投,才好沟通交流。我是中学生的妈,读来不合适,也正常,是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