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文摘
2024-09-25 22:17
日本
我们家窗户底下，有一段长长的金属装饰条——我不懂建筑，姑且称它为装饰条，或者也是为了调节外墙的热胀冷缩，总之它就是一段很窄很窄的金属条，嵌在墙上。静谧的夜里，雨滴落在上面，啪嗒啪嗒的声音特别清楚，像是打在耳朵边上。但是先前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搞不清楚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该是窗前有一棵很大的芭蕉，像李清照写的那样，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但估计整个东京，也找不出几棵芭蕉树来。窗下只是一些毫无特色的小树，叶片枝头都小小的，因为定期修剪，总是一个样子。猫爸觉得很扰人，他总是要很安静才能睡。但是我很喜欢，这是意外的赠与，在钢筋丛林里，居然能听到江南园林的声音。猫猫还是穿的夏季校服，薄薄的短袖，看起来凉飕飕的。去上学的时候我们照例要再见三次——打开门的时候，她下楼走到拐角回首的时候，还有从窗前经过的时候，她都抬起细细的手臂跟我挥手。她上幼儿园的时候，虽然没有再见三次，但也是这样的缠绵。我送她到教室门口，她坐下来总是慢慢地换鞋。我知道她不想那么快跟我分开，但是时间不等人。她有时候会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想我跟她说：“妈妈下班来接你。”但是我总是装看不懂。那个时候，我总是催她快一点快一点，进到教室里去。我没有现在这样的缠绵。年轻一点，心就会硬一点。因为姹紫嫣红开遍，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而且我理所当然觉得是生活逼人，我没有时间。现在老一点了，就觉得自己很蠢。时光不可倒转，真想多抱抱那个时候小小的猫猫，在最最想要妈妈抱抱的时候。时间挤一挤，哪里没有呢？当然这些，其实她是不记得了。庆幸的是，那个时候的拥抱虽然没有我现在觉得该有的那么多，但是也不算少。好像是岁数越大，内心就越柔软，对孩子的爱就更容易泛滥。可能是因为经历多了些，渐渐就比较出什么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今天看到一篇讲某女作家的，说她因为生育，天赋才华减损了不少，总之女人生孩子就没法干事业。我是比较怀疑的。没生孩子前，她有什么很突出的成就吗？似乎也没有。像朗道那样受到身体损伤而失去天才的，毕竟是极个别的案例。而且好多杰出女性，都有孩子。有一个伴侣、生养一个孩子，经营一个家庭，相当于是开辟一片新大陆，肯定会占用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但同时，各种新的经验、体会、感受，比起单身来说，不知道丰富多少倍。作家们经常出去采风，不正是为了寻求更多的体验吗？婚姻和育儿，对于写作来讲，对有天分的作家来说，对他们敏感的心灵来说，或许该是宝藏。而精力和时间，在这位作家的稍晚些时候，并不稀有，完全可以因厚积而薄发。又想到另外一种说法，说很多家长，觉得是孩子不够努力、学习方法不对、教材不好、学校不好、老师不好、水不好、饭不好，才成绩不好。他们承认所有的原因，唯独不承认，孩子是个普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