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写真 实 故 事的公众号
/ 每 天 8:40 与 你 相 约 /
来源:风萧蓝黛(ID:fxld99)
我的新书在京东网也可以买啦:
跟着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姐说父亲的情况很不好,大概就在这十天八天了。
我出差在外,打电话给母亲,问我要不要马上回去。
母亲轻松地说不用,我回去还徒增她麻烦,让我该干嘛干嘛,周末回去就好了,她留了一个肥鸡等我。
挂了电话,哪怕知道母亲是故意宽慰我,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还是松动了不少。
从小到大,这对奇葩组合的父母让我们行走在冰火两重天之间,一口沙子一口糖,摇摇曳曳走到今天。
多年来状况从未消停过的父亲,简直是我们上辈子欠他的一样,一次又一次让我们羞愧得几近无法抬起头来做人。
我们得以挺过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暗岁月,全因有一个内心强大得叫人纳闷的母亲,一次次为我们化解人生路上的坎。
02
上世纪80年代,那时候父亲和母亲一样,都靠着勤劳的双手养家活口。
父亲出生在一个家徒四壁的农村家庭,我们从未见过爷爷,奶奶在我四岁的时候去世了。
他运气却极好,奶奶给他认了一双干爹娘,他干爹后来当上了村长。
干爹的大姐又是当地小学校长,这家人对我们一家的帮助至今仍叫我感动与难忘。
父亲还有幸结交了当地各大部门的骨干,他们平日称兄道弟,在父亲需要帮助的时候尽力帮忙。
母亲与父亲门当户对,也是穷得叮当响的水乡人家,那些年也像男人一样和父亲并肩耕劳,粗重活一样没落下。
我最初的记忆是,大冬天甘蔗收成的日子里,母亲把我安顿在地里一角,彪悍地挥起铁楸锄拔甘蔗,用大刀麻利地削净甘蔗叶子,将甘蔗捆成上百斤一大把,咬牙扛在肩上托运到河边的轮船上。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在体力上,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
03
进入90年代,父亲握一手好牌,又敢想敢拼,我们家就以农业在当地打响名堂,说发家致富也不为过。
我家骄傲地建起了混凝土房子来,并且一建就是三层大户型,好不气派。
父亲又认识了一群新朋友,有了合作伙伴,农业做得越来越大,他也财大气粗了。
那段日子,懵懂的我们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跟着父亲去卡拉OK歌厅,小小年纪就混迹于灯红酒绿之中,特神气。
歌厅里有个来自内蒙古的年轻姐姐,时尚又漂亮,走起路来高跟鞋咯咯响。
每次去那里,父亲都会塞一叠钱给她,然后搂着她跳舞唱歌说悄悄话。
然后她会给我们买冰淇淋,还有娃娃和排球。
后来内蒙古姐姐离开了小镇,去几十公里外的市区开店。
一个炎热的夏日,父亲接了电话后,带着我和妹妹去商行买了一台空调,倒了几趟车到市区。
那天真的太热了,父亲扛着空调去了内蒙古姐姐的店里。
我们喝了她买的汽水,看父亲忙活着捣弄空调和各种设施。
当冷风吹下来的那一瞬间,我疑惑这么好的东西,为何父亲不给家里也买一台?
最后父亲留下一大叠人民币,在夜幕来临之前,带我们踏上了归途。
回到家,母亲给我们留了饭菜,照常去地里拔疏刚冒头的草菇,好让草菇茁壮成长。
父亲很快又结交了新的歌厅姐姐,一样的年轻、时尚、漂亮,鞋跟格外的高。
那时候家里经常搞各种聚会,特别热闹,歌厅姐姐也会来。
母亲的能干是出了名的,总是忙前忙后准备酒菜招待客人。
酒桌上,大家都调侃父亲有福气,里外通吃。
父亲很是神气,豪迈地侃侃而谈,母亲并无察觉,逐一敬酒。
忘了是谁挑起的话题,众人起哄,让外婆表态是否满意这女婿的成就。
外婆语重心长地说,她什么都不盼,只盼女婿能对她女儿好就够了。
母亲酒量特别好,那晚也醉倒了,吐了一夜,姐姐在床边伺候了她一整晚。
04
小孩子当下也许不懂分辨是非,但经历过的事情会储存在大脑里,假以时日,当他们弄懂了人情世故、是非黑白,就会对先前的经历进行重新审判。
看到母亲十年如一日在农田上辛勤劳作,还要大方应酬前来调侃的亲朋,我不知道她爽朗的笑容底下承受着怎样的屈辱和隐忍,替我们的无知抵挡了多少恶意的讪笑。
后来父亲在一众人物的帮助下,把房子抵押,贷了巨款,打算干一番轰动的事业。
这创举在当时那个小乡镇确实非常轰动,还上了当地的电视新闻。
巨款贷下来了,事业也有声有色地开了头。
父亲腰间别着大哥大,总是招呼各方狐朋狗友回来打牌,拿着贷回来的百元大钞,豪迈地一张张甩出去供他们消遣玩乐。
看那些人贼笑着脸把钱往兜里塞,我很心塞,真想把钱夺回来。
父亲不仅自己包养歌厅女郎,还鼓动合作伙伴一起这样做,人家老婆上门来投诉,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一个男人有本事的象征。
每回听他这么说,我都只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而母亲,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
我们家的好光景并没有维持多久,由于父亲的不作为,没几年,巨资耗尽,资不抵债,父亲最终破产,欠下一屁股债。
从此,我们踏上漫长的躲债生涯,家门不断收到法院传票,被父亲拖欠货款的乡邻也纷纷上门来追债,门口被贴大字扔鸡蛋是常有的事。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为了躲避债务,父亲居然逃跑了,跑去外地打工,偶尔暴脾气与东家闹翻了就回来住几天,然后继续出走,留我们应对一切鸡飞狗跳。
这样的日子一直贯穿我们整个求学生涯,对我们来说,可谓人生中最黑暗、最彷徨的阶段。
05
家里遭逢厄运,坚毅的母亲抹抹眼泪对我们说:“钱的事情你们无须操心,只管读好自己的书就是了。 ”
自此,她独立担起三个孩子的一切费用,在镇上承包了几十亩农田,什么都种,每日早出晚归,风雨不改,一年四季都不曾停歇过。
之前家里种了两棵进口芒果树,晚饭后母亲都会蹲在墙角培育芒果苗,苗长大了就用木板车拉到市场上去卖。
路上有一座很陡的桥,母亲一个人无法把木板车拉上桥。迫不得已,她凌晨四点多起来装车,五点多喊我们起来去帮忙推车。
母亲的芒果苗卖了一整个夏天,那是那么久以来,除了寒暑假以外,她唯一让我们帮她忙的一回。
我们三姐妹读书是连级上的,后来相继考上市里的重点中学,然后又考上大学。
那段漫长的求学时期,我们都在外读书,家里就只有母亲一个人,而我们庞大的学习和生活费用都出自母亲这个农村妇女粗糙的一双手中。
我至今仍想象不了,母亲那时所经历的是怎样一种心灵的孤独,和劳累带来的摧残。
只记得每次回家,母亲都一副天塌下来当铺盖的潇洒姿态,我们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认输”或“妥协”的迹象。
有一回,我要去市场找她,偌大的市场却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于是尝试问一个摊贩。
摊贩听了我说的名字,手指朝一个方向指道:“往那边走,笑得最大声那边准是你妈在的地方。 ”
母亲一直就是这样的形象,从不与人发生任何冲突,能用笑脸化解的事情她从不纠缠于道理,只要有钱赚,吃一点点亏她也从不在乎。
当时整个镇的人都在看我们家堕落,母亲却一个人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中硬杀出一条血路,用手脚搭建乡邻对她的另眼相看和尊重。
那个阶段,我极少去同学家里玩,因为害怕面对长辈们的一个问题:你父母是谁?
每当我不得不说出我爸的名字时,都会得到同样的回应:啊,你爹这辈子就栽在女人手里了。
这真叫人难堪,我只能通红着脸任他们继续在我面前讨论父亲的风流史。
然而每次提到母亲的名字,他们又无一不竖起大拇指,说母亲的魄力是他们男人都难以企及的。
我真是欲哭无泪,哭笑不得。
父亲让我们无地自容,母亲却大力把我们揪出来,让我们勇敢地抬头挺胸面对世界。
06
母亲带着我们死皮赖脸地住了好些年,房子最终还是被法院查封了。
幸好那时我们都已经大学毕业,姐姐与外地来创业的姐夫成家,母亲得以随他们居住。
后来有一年,姐姐突然说母亲有一块地皮,打算建个房子。
我们都惊呆了,在这样一个时代,地皮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母亲怎么突然冒出块地皮来了?
原来当年父亲破产之时,母亲有先见之明,找娘家人借了钱,以刚好年满18岁的姐姐的名义在附近买了块住宅地,当时的地皮还远远没有现在的昂贵。
等大家都从动荡中安稳下来,母亲觉得也是时候把房子建起来了。
当时距离父亲破产已达15年,母亲的账户得以解封,姐姐就马上把土地拥有权转回到母亲的名下。
说动工就动工,然而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
那块地周围早已建满了房子,没有大路可通进去,只有背后杂草丛生的公共预留通道能出入,要输送建材就只能平整那条预留通道。
按规定,动用任何公共地方都必须征得所有住户书面同意才能动工。
当时其他用户都签了同意书,就剩一户始终没找到人。
姐姐让我想想法子,因为那户人家的儿子是我的同学。
联系电话很好拿,然而同学说了,他父亲越年迈脾气越臭,他也没把握能爽快解决问题,只让我们千万别跟老人谈钱,要付钱悄悄找他就行。
听了同学的话,我心里捏了一把汗,因为当年父亲拖欠货款的名单中就包括这一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同学父母多次上门讨债都没结果。
当时我在外求学,不得而知,多年后我工作了,偶尔回家才知道,于是麻溜溜捧了钱上门归还。
即便如此,人家心里肯定也是对我们诸多不爽的。
正当我为这段黑历史暗暗叫苦的时候,姐姐却淡定地说:“放心,咱妈一定能搞定!”
后来事情果然惊人地顺利,连我同学都感到不可思议,说那天母亲还在他家吃了午饭才走,直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父亲让我们风雨飘摇之后,母亲给我们又建了一个温暖牢固的家。
07
那些年父亲在我们的生活中一直来来去去,后期来去得比较稳定,每两三年都会因为失业而回来,又每两三年都因为与姐姐发生冲突而出走。
对于他的来去,我们从当初的排斥到后来习以为常。
以前我们也会埋怨母亲当初不离婚,后来好不容易才理解,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植根在那个时代的妇女心中,不是我们能体会的,这当中没有对与错,慢慢地也就释怀了,也尊重了。
但母亲绝对不是一个盲目以夫为天的农村妇女,对于父亲的债务和烂摊子,她是坚决不替他偿还和收拾的,也从小教导我们没有义务去偿还。
而父亲想要从家里拿钱,更是没门的。
所以那么多年来,父亲来,我们多一双筷子,父亲去,我们少一个饭碗,仅此而已。
父亲一生不作为,脾气却大得很,最后一次离家出走是四年前,一走就是三年。
一年前,舅舅突然通知我们说父亲住院了,他腿痛到走不了路才去的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骨癌晚期。
他住院的那段时间,我们都不愿意去看他,尽管我心里是为他难过的。
只有60多岁的母亲每天倒着公交车,独自去市人民医院照顾他,有时候还得熬夜看护。
母亲没有把这当成多么严重的事情,每次我问起来,她都是一贯的不紧不慢,仿佛父亲只是感冒发烧。
理所当然地,出院后父亲就回到家里来了,这一次他一生的气焰全都熄灭了,也再没离家出走过。
看到这样的父亲,姐姐也温和了,潜心打探各种能止癌痛的药方,好让父亲在最后阶段能少受点痛。
有人问父亲如此不负责任,为何我们还要接纳他。
只能说,在死亡面前,有些东西会没来由地烟消云散,而对与错也压根不再重要。
我们只是顺应自己内心的方向去走,人生真不必跟自己过不去。
一年之后,父亲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并直面死亡,每一条神经都随着父亲的病情时上时落。
母亲仿佛洞察到我们的无措,很多时候她都一力承担大部分压力,过滤之后传递给我们的总是无常之中的平常。
她一直想让我们理解,生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分别也是人的必经之路,而痛苦更是每个人都要承受的。
她表现得很平静,很多时候我都分不清母亲是真的如此平和,还是为了让我们宽心。
但不管怎样,在母亲的庇护下,我们确实在动荡中寻到了一丝安稳,包括被病痛折磨着的父亲。
08
父亲这一生给我们制造的尽是劫难,他就好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从不让人省心,还扎心。
那个周末我回了家,看望了父亲,他躺在病床上,已是年老迟暮。
他跟我说,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
以前我总觉得父亲是我们这辈子最深的痛,是扼杀我们幸福的幕后黑手,让我们的上半生不得安宁,活得狼狈不堪。
然而最后这一劫,父亲却异常顽强。
癌痛到底有多痛我们无从知晓,但父亲始终忍着没喊过痛,只是陈述知觉,让我们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母亲大半生都是一位巨人,她一次又一次在我们最困苦、最彷徨的时候,为我们化解所有风雨。
一边是风雨无情拍击,一边是竭力护住周全,冷暖尽尝,夫复何求?
其实在生死面前,真的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我父亲与母亲的故事讲完了,所有的经历和思悟都是我生命中会面临的课题,让我看到人生除了关爱与温暖,还包含了错误与释怀。
真实故事推荐:我和隔壁男孩青梅竹马19年,甜到冒泡,直到我妈偷听的那晚。
谢谢你的转发和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