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剃头的
母亲说,在她小的时候,这位师傅就已在这儿工作了。整个巷子里的人都喊他“小剃头的”。
我想,如果不是母亲屡次推荐,我才不会来这破地方——由车库改建的理发店。不过,这地方倒还算干净,一把老旧的理发椅,一把梳子,两把剪子,还有一面擦拭得十分明亮的镜子,此外再无别的杂物了。
“还理发师?自以为学了点所谓的时尚,就成艺术总监了?”提起理发师,他总是很不屑,总让人叫他“剃头匠”。他的声音洪亮,长发稀疏而飘逸。给我梳头时,他动作很轻,嘴里却全是叹息:“头发怎么给糟蹋成这样?唉……”是啊,我换过很多理发师,效果却一次不如一次,价钱倒是一个比一个高。
“这头发要修复很困难。你看,这儿该这么长。这两处的长度只能相差一指……”他轻拂着我的头发,像是一位古董收藏家看到价值连城的名画被毁坏,眼中满是惋惜。
“要不我给你剪成短发吧!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头发……”我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镜子轻轻点头。
镜中的他转过身,捧起一旁的腰带系在腰间,小心翼翼地拿起剪刀。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的手有时会微抖,但剪断头发的那一刻稳得让人心安。他从头至尾站着剪,一厘一毫地修,时而俯身观察,时而对着镜子左右比较,真是精雕细琢。
他静静地剪着,我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镜子。无意间,我瞧见镜子的右下角竟然有一个斑驳的字:守。我好奇地问道:“镜子上怎么有个字呢?”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镜子说:“这是我的名字。这面镜子是我师傅在我自立门户时送给我的礼物。”镜中,剃头匠的眼神很悠远,似乎那个“守”字是一幅意蕴深远的写意画。
剪完头发,他帮我梳了个发型,然后对着镜子说:“怎么样?”镜中的我发型干净利落,眉清目秀,别有一番韵味。
旋即,他又皱起眉:“小姑娘,下次别再让人乱剪了。”“可我下次还是来找你呀,你会随意剪吗?”我心里这样想,最终却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点点头。
结账时,我习惯性地掏出一张100元。他拿出装零钱的锈铁盒,找出90块钱,笑得很开心:“给你!”也许这笑是来自心底的成就感吧。
时隔多年,再回老屋时,剃头匠已经不在小巷子里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他的姓名。只是记得,那小巷深处,曾有个理发的地方,有个讨厌“理发师”、理发只收十块钱的“小剃头的”……(作者周昕)
他,并不平凡
我的爸爸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但在我眼里,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为什么说他普通呢?首先是他的一副“尊容”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他的皮肤蜡黄,就像刚收割完的小麦的颜色,缺乏光彩;他那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毫无生气;尤其是他那高挺的鼻梁中间竟凹进去一块,显得五官极不协调;还有他那从来就没刮干净过的络腮胡,将一张宽阔厚实的大嘴巴包了一个圈儿,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一点儿美感。
我想,四十岁以前的爸爸是孤独而寂寞的。因为我的家在农村,没什么经济来源。加上年迈的奶奶和上学的我,需要大量的开销。爸爸文化程度不高且无一技之长,只得由妈妈只身一人到广州打工挣钱,供我读书和一家人开销。
自从妈妈走后,爸爸一人在家种地并操持家务。每当农闲,同村的人们往往邀约在一起打牌。别看爸爸外表粗俗邋遢,却是一个乐于助人、忠厚爽直的人,但凡有人请他帮忙或是约他打牌陪客什么的,他没有不答应的。爸爸为了应酬他人的事务,有时就难免耽误了自家的农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妈妈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爸爸染上牌瘾、不务正业的消息,前年春节回家,妈妈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通后,便切断了家里的经济来源,并毅然决然地和爸爸“分道扬镳”了。
自从爸妈离婚后,四十岁刚出头的爸爸悔恨难当,决定戒掉牌瘾,撑起这个家,以改正自己的过错。于是,爸爸托关系找到县城的一家瓷砖切割厂,去当了工人。爸爸每天早出晚归,任劳任怨,家里的农活也没有落下,都是他利用自己倒班的时间或与别人换班完成的。
每逢假日,爸爸必定要亲自为我烧一桌可口的饭菜。上周五回家,我给爸爸帮厨,在他切菜时,我发现他左手食指的指甲盖里有淤血。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一脸轻松地说:“被机器夹伤的,没事儿。”
看着爸爸佝偻的脊背和黑瘦的面容,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我突然觉得,在爸爸不修边幅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慈爱的心。
爸爸不仅对我好,对奶奶也非常孝顺。奶奶身体稍有不适,爸爸总是千方百计地为她寻医买药。平时,奶奶喜欢吃的水果、点心和营养补品一类的东西,家里从来都没断过……
我的爸爸虽然普通,但他并不平凡,因为他正在尽力给他所爱的人最好的生活!
前年我刚上初中时,由于爸妈外出打工,将我寄宿在外公家。在外公家有一个常年帮工的人,说起这个“长工”,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的感受只有一个:丑八怪!
你不信?请看: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一张类似月球表面的脸,额头上还有烫伤痕迹;一对大得出奇的眼睛挂在鼻子两旁,简直就像传说中的“妖怪”。而且,他还不能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出一些我们听不懂的声音。
我们都不知道这个“长工”的姓名,因为他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所以大家就管他叫“哑巴”。我从不主动与他说话,因为一看到他那张脸,就令我害怕。可是后来,与“哑巴”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我才慢慢地发现:他虽然外表丑陋,却是个非常勤劳的人!
一年四季,“哑巴”都闲不住。记得前年一个深秋的早晨,我们起床后洗漱妥当,准备吃早饭时,却不见“哑巴”的踪影。打开他的房门,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真是奇怪,他会到哪儿去呢?在我们快吃完时,“哑巴”回来了。只见他手里拿着镰刀,浑身湿漉漉的,原来他是去割田边的杂草了。从此,我对他的印象有了较大的改变。
真正改变我对“哑巴”的印象的是去年六月的一个星期日。那天,外公一家人去走亲戚了,下午我要上学,家里就我和“哑巴”两人。中午时,“哑巴”亲自下厨,特地为我蒸了一碗鸡蛋糕,还炒了两个小菜。我吃得饱饱的,然后收拾好书包,搭上本村一个叔叔的摩托车,到离家五里多地的路边等进城的公共汽车。
正当我焦急地等待着公共汽车的到来时,忽然感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望,啊,原来是“哑巴”!他一边比画着,一边递给我一本书。我一看,原来是我忘带的数学书。我一把接过书,真是又惊又喜,连忙向“哑巴”表示感谢,他摆摆手,笑着比画着让我以后注意,接着又比画,说家里没人,他得先回去了,并一再“咿呀”地叮嘱我一路小心。望着“哑巴”离去的背影,我才发现他衣服全湿透了。想着他为撵上我,一路没命地奔跑了五里地,冒着酷暑追赶摩托车,而粗心的我却没能发现停下来等一等,我真是懊悔极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此后,与“哑巴”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发感到他的善良、慈祥和可亲。现在,我对“哑巴”的感受只有一个:他,并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