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于江(素材/冷继军)
2010年11月8日,我父亲在与两个盗狗贼的搏斗中,不幸被一名心狠手辣的歹徒连捅数刀,不治身亡,当时年仅43岁。
我们全家悲痛欲绝的同时,还对事中和事后发生的一切极为悲愤。
父亲生前曾在部队服役四年,退伍后的他回到家乡后,由于为人坦荡,做事利落,工作能力强,深得大家尊敬,后来他被村民推选为村里的(南冷家山村)的支书。
可距离四里路隔河相望的邻村(北冷家山村),却组织瘫痪民怨沸腾,村两委班子换了一茬又一茬,还是弄得一塌糊涂。村民大多怀疑村里干部有问题,频繁到镇里闹事,弄得上级焦头烂额,大伤脑筋。
这样,镇里的领导就找到我爸,设想南北冷家山合并成一个党总支,由我爸任一把手,把北村的工作抓上去。
我爸考虑到北冷家山,家族关系十分复杂,宗派对立严重,自己一个外村人怕掌控不了局势,坚不就任。
为此,镇里的一把手,亲自又找他进行了严肃的谈话:要求一个基层党员干部,应坚决执行上级党委的决议,勇挑重担,没有推三阻四的理由。
并要马上开展工作,从群众关心的村干部贪腐入手,查清账目,给群众一个交代。
父亲作为一名党员,又是退伍的老兵,他只能迎难而上接受了任命。
11月8日这天,父亲正在北村的村委办公室里坐镇,逐笔审查该村的账目。
参入人员有原村的一把手、村文书、村现金保管、镇经管站两名工作人员,还有负责监督的几名村民代表。
这时,我爸突然接到了我村村医的一个电话,说是有两名偷狗贼,骑着一辆摩托车,在村里用毒药弄死了四五条狗后,被村里人发现,他们正由南向北逃窜,如果堵截的话,正好迎面逮住这两个歹徒。
熟悉本地地形的村医,他的判断是对的,因两村之间只有一条四米的水泥路,相通于北村村前的一条东西走向的省道,只要能在他们还未进入省道前截住他们,歹徒就会无路可逃。
我们村的办公室和村卫生所同在一个院子里,那几天我爸在北村查账,村医是知晓的。是日,当这位村医出诊到一户人家时,发现了往编织袋中装死狗的盗狗贼,正驾摩托拐出胡同入了大道向北驶去,才电话告知了我爸。
当时,我们村里已有很多狗被盗走,我爸曾在喇叭上告知过村民,一但发现盗狗贼应立即报警,也可电话村里干部马上堵截。
我父亲曾经接过几次村民这类电话,开着他那辆二手面包车去追捕过盗狗贼,可狡猾的盗狗贼大多都逃脱了,只有一次被我爸逮住扭送到了派出所。
这次我父亲还是开着这辆面包车,急速驶出北村村委大院去逮歹徒。
走时只是告诉屋里人说:“我去抓偷狗贼。”就匆匆上了车。
他自恃自己在部队多少学了些擒拿格斗的本领,对付这俩蟊贼已绰绰绰有余。
再说上次抓得那两个歹徒也非常简单,没费多少周折他们就束手就擒。
他还明白,这种事他招呼别人一同去,大多胆小怕事不一定响应,反而费了口舌,误了战机,这才单枪匹马勇往直前地走向了不归路。
当他面包车从村前省道拐进两村之间的南北通道时,正好迎来歹徒的摩托车迎面飞速驶来。
干这一勾当的恶人有几个特征,一般驾摩托的技术比较好,车速不是一般的快。
再一个就是他们大都用装过化肥或豆粕的化纤编织袋,将药死的狗装在里面,然后吊挂在提速车速,都较快的125型摩托车后座的两边,因为袋子大多是白色的,很招眼。
疾恶如仇的父亲,根据经验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他从早已摇下了车玻璃的面包车窗口厉声吼道:“大胆偷狗贼,你们往哪里跑?赶紧给我停下来!。”
这一喊不要紧,驾车技术一流的歹徒,差不多九十度转弯,向东拐上了一条崎岖不平搓板一样的生产路。
此时父亲大喜过望,迅速驾车也追了上来,因为这是一条断头路,不到一千米的路尽头就是一片沼泽地,他们走了这条路,就算是走了死路。
最终,歹徒只好绝望地将车停在了沼泽地旁,恨恨地瞪着已下车飞奔过来的父亲。
觉得已不能脱身,又见撵他们的只有一个人,经过些战阵的歹徒倒没十分慌张。
一个虎背熊腰的歹徒,目光冷冷地对我父亲说:“叔,我知道错了,希望你放我们一马,以后再也不做这事了。”
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子钞票,递到我父亲面前,又说:“叔,这二千块钱你收着,狗我们也留给你。让我们走,后定有重谢”。
后来我才知道,干这一行的都是这样,一旦遇到无法逃脱的情况,就用钞票开路。
正义耿直的父亲却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愤然地打飞了歹徒手中的票子怒喝道:“你少废话,跟我到派出所接受处理。”边说边来薅歹徒的衣领。
人高马大的歹徒岂能轻易就范,即与父亲扭打在了一起。
看到此,驾车的那个歹徒见脱不了身,不一会,村里的人陆续赶了过来,人越聚越多,越聚越近,便从腰间抽出一把早有准备的牛耳尖刀,对着正在搏斗的父亲的后背和前胸各刺了一刀,致使父亲当即身亡。
其实,在父亲与歹徒刚开始搏斗时,村里的十余人离现场不足二十米,要是他们大呼小叫飞奔过来,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吓也把俩歹徒吓得束手就擒。
可恨的是,他们只是远远地在看热闹,尤其在那凶手掏出刀子时,竟齐刷刷地退后了十几步。
更为令人切齿的是,当两个歹徒见我父亲倒在血泊里气绝身亡后,从容的掉过摩托车头,从这站在路边的一群人身边绝尘而去时,竟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目送着他们,没事人一样的扬长而去。
还是国人知国人啊!大概他们以前也遇到过类似情况,所以才有恃无恐,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的这样溜掉。
其实,这十余人就是北村查账的那伙人,除了那几位村民代表,其他的人都乐见出现这种结果,因为村里的三名干部都有贪腐行为。经管站那两位也得了他们的好处,曾给他们贪腐提供了方便。
这次查账,我父亲又十分认真,一丝不苟。结果肯定对他们是极为不利的,甚至撤职查办做牢的可能都有。因而,他们的所做所为就一清二楚了。
还是那几位群众代表,觉得我爸一个人去处理这事,不太放心,才恳求他们一同来到了现场。其实,他们也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也就是想来凑个热闹。
群众代表也是这样,一是他们年纪都有点大,二是内卷他们可以,真正对待这种血腥的较量,他们也只能当缩头乌龟了。
看看现实是多么冷酷无情,多么让人无语啊,简直让人的心扉寒彻的透不过气来啊!
这起杀人案惊动了县、市刑侦部门,省公安厅也支援了技术力量。联合办案组进驻我镇大约半年时间,最后在歹徒用的豆粕纤维袋子上,找到了突破口侦破了此案。
罪犯是两个亲兄弟,家居离我们四十里路的邻县。兄弟二人自小父母双亡,好逸恶劳,一个三十六岁,一个三十岁都是光棍汉,专以偷鸡摸狗为生。
最后,亲手杀我父亲的是老大被判死刑,老二是从犯,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
我父亲这样惨遭杀害后,镇上领导王立山伯伯深表同情,他让我家提出申请,镇上组织材料向上级申请“见义勇为”奖。
可终因这种事在宣传上很难措辞。虽有正面的作用,可实在是为了几条狗而丧了命,不是很值得,也没有什么社会教育意义,因而也就未获成功。
还有后续的一个事,弄得我家十分难堪。那就是我村村医胡伯伯。
胡伯伯是外村人,是镇卫生院安排在我们村的。原来跟我父亲是好朋友。医术也很高明,深得村民爱戴,可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他愧疚得无法形容。
他在父亲的葬礼上哭得昏厥了好几次。他曾跪在我爷爷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叔呀,都怪我嘴贱呀,要不是我打这个电话,我兄弟能死得这么悲惨啊。”
可固执又不明事理的爷爷还是心存怨恨,并直接告诉胡伯伯说,他不能在村里行医了,因为他看见胡村医就想起他儿子,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还不到五十五岁的胡伯伯,只好提前退了休回到了老家。
虽然我父亲就这样,好像是死得毫无意义。可在我心目中始终是正义刚强,半点不向邪恶势力低头的真男人。
如果有一天我也遇上此类事情,也会毫不犹豫地往上冲的。我心里常常想,男人就是男人,活得没个男人样,哪怕在世一百年,也是一个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