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rwegian Saleform 2012合同下的市场差价损失兼评[2024] EWHC 2075号案

[2024] EWHC 2075号案（下称“本案”）涉及一起船舶买卖争议，买卖双方以Norwegian Saleform 2012格式签订了Memorandum of Agreement（下称“合同”）。履约过程中，卖方未能在约定的解约日（cancelling date）前提交《准备就绪通知书》（Notice of Readiness，NOR），买方于是根据合同第14条解除合同；解约后，买方索赔合同解除之日船舶市场价格与合同约定价格之间的差价损失（loss of bargain）[1]。卖方主张依据合同第14条解约的，买方无权得偿市场差价损失。

合同第14条约定如下：

“14. Sellers' Default 

Should the Sellers fail to give Notice of Readiness in accordance with Clause 5(b) or fail to be ready to validly complete a legal transfer by the Cancelling Date the Buyers shall have the option of cancelling this Agreement… In the event that the Buyers elect to cancel this Agreement, the Deposit together with interest earned, if any, shall be released to them immediately.

Should the Sellers fail to give Notice of Readiness by the Canceling Date or fail to be ready to validly complete a legal transfer as aforesaid they shall make due compensation to the Buyers for their loss and for all expenses together with interest if their failure is due to proven negligence and whether or not the Buyers cancel this Agreement.”

（中文翻译：如果卖方未能在解约日前按照第5(b)条规定提供《准备就绪通知》或准备好完成船舶合法有效的转让，买方将有权解除合同……如果买方选择解除合同的，那么卖方应立即返还预付款及其利息（如有）。

如果卖方未能在解约日前提供《准备就绪通知书》或准备好完成船舶合法有效的转让，则无论买方是否解除合同，卖方都应对买方的损失和所有费用及利息给予适当的补偿，只要卖方的未履约是由经证明的过失所致。）

仲裁庭支持买方关于市场差价损失的请求。仲裁庭的理由主要有：1）卖方在未提供《准备就绪通知书》且在为交付船舶而做的各项准备工作中存在过失（proven negligence），买方因此可以依据合同第14条解约（即已满足约定解除的情形）并索赔；2）尽管存在过失，但卖方的行为尚不构成“毁约”（repudiation），买方无权以“毁约”为由解除合同（即未满足法定解除的情形）；3）通过对合同第14条的通常解释可以认定双方理解该条下的赔偿包括利润损失的赔偿（loss of profit）；4）计算损害赔偿的通用规则应适用于本案船舶买卖合同；且5）从因果关系看，买方的损失是由卖方的过失行为所造成，该损失也包括买方依约解除导致的损失，买方因此有权得偿市场差价损失。

仲裁庭的裁决反映了1979年英国《货物买卖法》第51条所规定的买卖合同项下，未交付货物情况下通常的损害赔偿范围，即包括市场差价损失。

仲裁庭认定的市场差价损失达185万美元，卖方显然不愿承受该结果，因此以合同第14条的解释问题具有普遍的公共重要性（general public importance）为由向英国高等法院（下称“高等法院”）提起上诉。高等法院将本案争议进一步提炼为：

Where a Memorandum of Agreement on the SALEFORM 2012 is lawfully cancelled by a buyer under clause 14 in circumstances where the seller has failed to give notice of readiness or failed to be ready to validly complete a legal transfer by the Cancelling Date and such failure is due to the seller's "proven negligence", is that buyer entitled to recover loss of bargain damages absent an accepted repudiatory breach of contract?

高等法院否定了买方有权得偿市场差价损失。高等法院的理由是：

1）关于市场差价损失，索赔方仅在能够证明相对方存在毁约行为且其据此解约时方能得偿，而本案中卖方的过失行为尚未构成毁约；

2）合同第5条[2]和第14条均不构成“条件条款”，尤其是第5条中关于解约日的约定并没有赋予其时间要素（Time of essence）的效果；

3）依据合同条款，卖方不负有在解约日前提供《准备就绪通知书》或准备好完成船舶合法有效转让的义务[3]。若卖方未完成上述特定行为的，买方虽无权以毁约为由解约，但买方有权依据合同第14条第1款决定是否解除合同并在证明卖方存在过失的情况下依据合同第14条第2款提出特定索赔；

4）第14条第2款下的损害赔偿范围不因买方是否行使解约权而发生变化，即不能因为买方行使解约权而享有了远大于其不解约时可索赔的范围；

5）缔约方可以明确约定依约解除的后果，既可以是无损害赔偿，也可以是与依法解除时相同的损害赔偿，抑或是任何其他后果。通过对合同条款的通常解释，合同第14条约定的损害赔偿范围应限于卖方特定过失行为所造成的损失而不包括买方解约导致的预期损失（prospective loss）；

6）买方在合同第14条下的索赔范围限于其为接船而产生的支出（如配备船员、检验、法律咨询等）和约定交船日与实际交船日（包括本案中原定解约日与实际解约日）期间买方遭受的利益损失[4]。

如Dias法官自述，她看到本案争议的第一反应是买方有权得偿市场差价损失，但在解读合同条款（尤其是第5条和第14条）后，她最终认定本案买方虽有权依据第14条解约，但无权将市场差价损失纳入索赔范围。据悉，买方已向英国上诉法院（Court of Appeal）提出上诉请求，似乎本案争议仍未有定论。

Norwegian Saleform 2012是二手船市场最广泛适用的合同文本，买卖双方通常对合同第5条和第14条并不会做“标准条款”以外的修改，因而本案判决有可能给市场高起期的卖方带来违约的“冲动”，从而引发纠纷的增长。对此，我们建议双方在谈判时加强对违约后果或损害赔偿范围的关注，结合本案判决和自身商业地位，对相应条款作出清晰明确的调整或修改，以确保实现交易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