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苍生说话,用笔杆子道明事态原委、丈量人间温情。
几小时前,SPACE的线下健身房还在正常上课;几个小时后,突然被通知快乐老家一夕倒闭。至此,SPACE在互联网中拥有了清晰的人设——精品渣男:婚内连夜卷钱跑路,只留一张电子分手信。不过奇怪的是,以往健身房突然跑路,用户总会全网讨伐。但这一次,被分手的中产们却一反常态,互联网上,
都是他们的惋惜之情。
一条流传甚广的高赞评论是:
“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我好奇了,人到中年,居然还会失恋吗?SPACE跑路,中产女孩失恋了。中产跟SPACE的告别,绝对是2024年最真挚的情书。
几天前,SPACE还是北京和上海高端写字楼和商圈的标志性健身房。五位数课钱的损失,一大群受损失的会员,未销课的440万元。如果是别的连锁品牌携手倒闭,用户反应大多是维权、报警、在社交平台奔走呼告。而这群SPACER的悲伤情绪,仿佛并不来源于金钱的损失,更多的是离开原来社群的不舍,和找不到平替的心碎。
甚至有用户在知道SPACE倒闭后,专门上大众点评,给它补了一个五星好评,作为对这些年的回应:“事到如今,我能想起来的全是美好和感恩……”中产对SPACE的情绪有多复杂呢?既有对过去缱绻时光的爱,
“因为光线很好,显得我皮肤很透亮,带着一点点刚运动过的红晕。”在课程设计上,它也别有用心。和市面上多数重视器械锻炼的健身房不同,SPACE健身房里的器械几乎只有单车,团课主要集中在瑜伽、芭蕾和舞蹈这几项。
不仅不侧重于力量训练,还把音乐作为卖点,打出“运动社交”的名片。这样的双向筛选,令SPACE健身房里含直男率很低。对女用户来说,这极大减小了在健身房被“随地大小爹”的概率,反而拥有了更多空间书写女性故事。在小红书博主@宇宙书信局 征集到的SPACE会员故事中,有网友在SPACE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她们“一起约课逛街,一起抢购Lululemon”。甚至连恋爱,都选择去SPACE谈。
有人在“分手信”里无不惋惜:“上课时候姐妹们在单车骑的飞起,下课以后休息区响起各种外语会议电话的声音,好舍不得这群优秀的卷王小姐姐。”另一方面,比起传统教练,SPACE健身教练更像是音乐表演者和社群领袖。SPACE有专门的音乐策展部,提供音乐素材给教练,音乐的加入让上健身课的会员很容易被调动情绪,从而感到快乐。
更何况,这些教练的履历也卷上加卷——有的是lululemon的品牌大使,有的是Groow、ELECTRO的品牌挚友,更有不少小某书的几万粉KOL。SPACE有不同国籍的老师,有的课甚至是全英文教学。拥有一位健身教练,和拥有一位Lululemon品牌大使健身教练,他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但除了本质都是不同的。
尤其是对于追求生活品质的中产阶级而言。原本,健身就是自我塑造、自我认同、自我标榜的磨砺之茧,在这样的环境里流汗运动,它会给所有人一种生活的幻象:在这里健身,确实能让我显得更好。毕竟从踏入中国大陆的那一刻起,SPACE就开始树立自己的高富帅人设。
2016年,LuluLemon在中国大陆还没有一家正式的零售店的时候,SPACE就开进了北京三里屯北区,面积900平方米。开店当天,就玩起了名人效应。邀请了包括泰勒·斯威夫特和杰西卡·阿尔芭的私人教练等明星助阵;郑恺、吉克隽逸等明星出面站台,吴彦祖也曾是这家健身房的投资人之一。别人还在努力打知名度的时候的时候,SPACER已经是吴彦祖的嫡系弟子了,你说有没有排面吧。
首店开业后的一年多,迅速在北京、上海以及台北扩展至6家门店,巅峰时期门店超过10家。2018年还获得由阿里巴巴基金领投的1亿元的B轮融资。背靠资本,SPACE一度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富二代”。更让中产心动的是,近乎“完美”的SPACE,还拥有完美的价格。SPACE定位中高端健身,消费对象多在25—45岁之间的中等收入人群。大多数课程为45分钟到1小时,单次课时费在100-288元,以月付模式为主。
如果办理最高档位的月付卡,每节课可到59元。对比超级猩猩团课80-100元的单价,SPACE虽然定位中高端但并没有“高不可攀”。反而是一种性价比之选。要知道,就连被打工人戏称为“穷鬼健身房”的乐刻,单买一节团课都要79元。虽说开通会员可以免费约课,但单月的会员费一般也在299元左右。在同行衬托下,巅峰时期的SPACE凭借综合实力杀出重围,被中产称为团课天花板。有人说过,中产的秘辛在于,用一些小钱,换不足为外人道的美好感受。
从这个方面来讲,可接受的价格,加上可享受的服务,对沉浸在「断崖式分手」悲痛的中产而言:SPACE跑路后,它营造的生活方式却自此断流了。所以SPACE提桶跑路之后,受害者中产不得不感慨一句:SPACE,没有平替。精品健身房的倒闭 是中产生活方式的坍缩?中产和SPACE之间,其实不只是甩与被甩的关系,还有“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的唏嘘。
脏衣袋渐渐没了,某些门店里坏了很久不修的锁柜,屏幕不亮的坏掉的单车……一切都在慢慢滑向某个深渊。如果从宏观来看,其实情况早就不妙了:从2022年开始,上海港汇恒隆店、杭州湖滨银泰店、上海新天地的门店依次关闭。只不过当时还有很多人以为只是单个门店的问题,“希望space再开新店”。直到这次SPACE跑路,健身相关的业内人如梦初醒:“居然连SPACE也倒闭了?”
毕竟在中产健身赛道,SPACE曾是业内的佼佼者。过去几年,会员们在SPACE约课要靠抢,受欢迎的课程后面甚至有几十人排队候补。它极高的用户黏性,高端的品牌认知,牢牢占据着中产的生态位。市中心高昂的地租、购买团课音乐的版权花销、健身房的装修、品质满满的洗漱用品......吸引中产的种种细节里,都需要金钱的雕琢。
这些被人津津乐道的细节,也是它的催命符。在过去的8年里,阿里投资的那一个亿早就烧完了,SPACE这个“富二代”的手头越来越紧。过去几年,为了完善线上课程的产业链条,Space收购了家庭健身公司My shape(一家主推AI智能私教家庭的品牌,包括Ai健身电视、健身镜),但并没有为其品牌带来更多有效的投资回报。SPACE门店收入虽然不低,但显然无法填补过去烧出的窟窿。
富二代身份早就开始失效,宠出来的用户却没法瞬间成为新的娘。在闭店前,SPACE曾尝试了多次“自救”:推出更多样化的会员卡,关闭部分战略门店以降低运营成本、跟lululemon昂跑等运动品牌跨界合作、邀请瑜伽大师开课、建立线上健身板块等。甚至在倒闭前几天,还推出了力度前所未有的年卡优惠活动。然而这些举措收效甚微,最终SPACE还是走向了末路。
在此之前,国内中高端瑜伽健身门店梵音、一兆韦德等就曾经历过闭店风波。整个行业的数据也不乐观。根据《2023中国健身和健康生活方式行业报告》,2023年中国健身房的闭店规模超过20%。健身房行业本就身处寒冬,精品健身房们还要拼命维持高富帅人设;而其他没有“中产包袱”的健身房,早就身段灵活地找别的路子了。更为平价的乐刻健身房开起了200至300平米之间的小型健身房,租金低,负担小。它的推行了月付制会员卡,健身房也是24小时营业,旨在吸引碎片化时间多、钱少、不稳定的打工人和学生。
这些招数不是SPACE不知道,只是它不能。吸引中产的每一分品质背后,它都需要海量金钱装点门面。在钱捉襟见肘的时候,型男也会秒变渣男。中产生活,归根到底还是门生意。生意失败,徒留一夜失恋的中产怀念这8年里的快乐时光。
然而,这一切美好背后,是高昂的运营成本和商业模式的挑战。即使拥有明星光环加持和资本的支持,SPACE最终还是未能抵御住市场寒冬,走上闭店清算的道路。它的落幕,不仅是健身房个体命运的转折,也映射出中产生活方式在当前经济环境下面临的压力和可能的调整。在SPACE的故事中,人们不仅看到了一个品牌的兴衰,也感受到了都市中产对生活质量追求与现实经济波动之间的碰撞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