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界爱马仕,戳破「中产幻觉」 中产失恋与生活方式坍缩

文摘   2024-11-06 08:48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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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苍生说话,用笔杆子道明事态原委、丈量人间温情。






健身房界爱马仕





2024年,最不体面的告别是什么?是一家精品健身房突然倒闭,让无数北上中产陷入「断崖式分手」的伤痛。4月30日晚,精品健身房SPACE向会员及物业方发布《告知书》,宣布:北京上海所有门店,将在5月1日起停止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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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破「中产幻觉」

几小时前,SPACE的线下健身房还在正常上课;几个小时后,突然被通知快乐老家一夕倒闭。至此,SPACE在互联网中拥有了清晰的人设——精品渣男:婚内连夜卷钱跑路,只留一张电子分手信。不过奇怪的是,以往健身房突然跑路,用户总会全网讨伐。但这一次,被分手的中产们却一反常态,互联网上,

都是他们的惋惜之情。

一条流传甚广的高赞评论是:

“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我好奇了,人到中年,居然还会失恋吗?SPACE跑路,中产女孩失恋了。中产跟SPACE的告别,绝对是2024年最真挚的情书。

几天前,SPACE还是北京和上海高端写字楼和商圈的标志性健身房。五位数课钱的损失,一大群受损失的会员,未销课的440万元。如果是别的连锁品牌携手倒闭,用户反应大多是维权、报警、在社交平台奔走呼告。而这群SPACER的悲伤情绪,仿佛并不来源于金钱的损失,更多的是离开原来社群的不舍,和找不到平替的心碎。

甚至有用户在知道SPACE倒闭后,专门上大众点评,给它补了一个五星好评,作为对这些年的回应:“事到如今,我能想起来的全是美好和感恩……”中产对SPACE的情绪有多复杂呢?既有对过去缱绻时光的爱, 也有对“断崖式分手”的怨。但爱大于怨。

当天晚上,会员自发组织的“维权群”很快建立起来,还有会员制作了excel表格收集大家的基本信息以及损失情况。以北京为例,大概有1000多人填写了损失的具体数额,少则几百,多则上万。莉莉是Space的五年会员,她的卡每个月自动扣款,就在前几天刚刚扣了下个月的,仅仅上了两节课。损失最惨重的莫过于那种刚刚预付了年卡且还没有开卡使用的会员。
莉莉并不是一个愿意买卡充值消费的人,尤其是在疫情之后,很多店铺说关就关,跑路的商家人去镂空,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她愿意在Space办卡,原因是Space的课包和月卡设置都比较合理,几千块钱没有太大压力。如果在有效期内没有使用完,还可以在Space群里帮别的会员约课。会员Edde也提到,她有一个专门转手临期课程的群。可以说,Space的课在会员之间是可以直接变现的硬通货,临期课只比正常课便宜10-20块钱。
在Bonnie的印象中,年卡并不是Space的主打,但就在倒闭前的一个月里,很多会员提到,Space正在大力地推年卡,优惠力度十分诱人,所以出现了很多人刚办理的年卡还没有开卡的情况。这也正是很多维权会员最为愤怒的地方,倒闭破产前还收割了最后一波韭菜。
维权群里除了大家互通有无,商量维权对策之外,更多的人是在表达关于Space的回忆和恋恋不舍。为什么这么多人对它有着如此特殊的感受,不就是一个团课健身房吗?不得不说,这正是Space的特殊之处,它不仅营造了一种运动+社交的氛围,更重要的是带给会员一种归属感,你会觉得来这里的人有着高度相似的特质,比如说工作类型、审美特质、爱好趣味等等。Edde说,这几年有趣的新朋友都是这里认识的,上课时大家互相鼓励,下课互相分享,甚至有的还会相约吃饭。对Space有着特殊情感的会员不在少数,很多人都称这里为下班的“快乐源泉”或者“情绪小树洞”。
Bonnie是Space六年会员,它的存在已经是Bonnie固有的生活习惯。每周二开完会,Bonnie会约上同事一起去三里屯上课,在楼下的面包店喝杯咖啡,下课后买第二天的早餐。如果有朋友约饭,Bonnie也会约在三里屯,为了平复一会儿要吃一顿的罪恶感,常常会先上一节课聊以自慰。由于Space的课包在所有场馆通用,所以即使出差上海,也可以在陌生城市的健身房里找到熟悉的安全感,不至于中途断了健身。像Bonnie这样三年、五年甚至八年的老会员比比皆是,维权群里的人很多都是线下课里的点头之交或者“熟面孔”。
维权群里,会员们最关心的是以后去哪里健身,以及Space失业的授课老师接下来怎么办。Space有不同国籍的老师,有的课甚至是全英文教学。虽然有一套常规的上课模板,但每个老师的风格各异,具有很强的个人魅力。
Bonnie记得,前几年约课要赶早,有的受欢迎的课程甚至有几十人作为后补。课程类型很丰富,有动感单车、瑜伽、芭蕾、拳击、Hiit等,虽说和其它团课健身房名字差不多,但去过别的地方的老会员反应,这里的课程风格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像Scult Yoga,是瑜伽和心肺训练的结合,非常适合下了班的白领习练,既有瑜伽的安抚情绪和拉升功能,也能适度提高一些运动强度。Bonnie并不是喜欢加教练联系方式的会员,但在这里却加了一些常常上课的老师的微信,处得像是朋友一样。
这种有着良好氛围的团课健身房在北京只此一家并不是Bonnie一个人的感受,她特别理解有人说,Space的倒闭就像一种很新的断崖式分手——明明知道是分手,却用了一种最不体面的方式。这就像是一个蓄谋已久想要和你分手的男人,卷走了所有家当,只空留一封信件说对不起。
Space的倒闭看似突然,但早有先兆。老师小美(化名)回忆说,老师的工资虽然只有最后一个月没有支付,但从2023年11月开始,老师的社保就已经断缴,但出于对公司的信任和感情,老师们对此并没有提出异议。Edde说,据她观察,近一年Space很多坏掉的设备维修不及时,麦克风、空调、灯光以及淋浴间的水龙头不仅老旧且一直没有再更新等等,这种颓势早早露出端倪。还有一位曾经遭遇梵音跑路的会员提到,她预感到了Space不行了,因为官方微信一直在向她推送升级最贵课包的信息。但作为普通消费者,这些所谓的“先兆”也无异于事后诸葛亮的推测。现在点开Space的约课小程序,还能看到邀请国际大师来场馆的工作坊的活动,时间甚至排到了十月份。这样一家被业界认为是“精品团课天花板”的健身房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
Space从2015年成立之初,就带着雄厚的野心想要改变健身房模式。那时,正是国内团课品牌纷纷下场厮杀之时,超级猩猩(2014年)和乐刻(2015年)虽然先于Space成立,但后者犹如一匹黑马闯入健身市场,很快就拥有了一批高净值白领人群拥护者。Space的创始人马修·艾利逊(Matthew Allison)是前索尼音乐台湾及内地创始人及前百代唱片亚太地区总裁,他在创立Space时曾表示要探索“以音乐为中心的运动体验”。从2016年到现在,Space陆续在北京、上海、台北、杭州开设了8家线下门店。每一次新店开业,都有不少明星为其站台,吴彦祖也曾是这家健身房的投资人之一。最高光的2018年,Space宣布完成了1亿元的B轮融资,由阿里巴巴台湾创业者基金领投。在疫情之前,Space在融资的加持下,一路高歌猛进,赢商网曾报道过,Space在北京太古里三里屯的场馆10个月回本,北京国贸三期场馆5个月回本,上海太古汇馆两个月回本。
疫情时期对线下场馆的现金流是一次考验,尤其是Space,由于它的选址都集中在一线城市的潮流地标,高昂的租金也是致其倒闭的客观原因之一,尤其是一些场馆很明显并不能盈利,但依然没有关停。今年Space推出了一项新规定,如果会员少于四人将无法开课,北京的颐堤港场馆就常常出现人员不满、课程被取消的情况。
用人成本也是Space很大的一项支出,为了保证上课质量,所有的全职教练都签的是独家,不仅有基础工资还有社保,所有课程都属于自主研发,新老师的培训业务从未中断。小美告诉本刊,Space给老师的待遇和福利在行业内都是较高水准。由于传统健身房的倒闭潮,很多年轻人已经意识到购卡这种深度捆绑的危机,所以对于能够按次约课的团课健身房青睐有加。Space所提供的服务相较其它同类健身房具有一定优势,比如说,超级猩猩为了降低成本不设洗浴空间,Space不仅有洗浴空间,还提供洗发、沐浴液和浴巾等,这一切都无形中拉高了它的成本。
2021年,被困于线下的健身房纷纷在线上发力,Space跟随线上风潮收购了家庭健身公司My shape,这是一家主推AI智能私教家庭的品牌,包括Ai健身电视、健身镜。随着疫情过去,家庭健身的风潮并未持续太久,类似这样的投资业务对于Space而言只能说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为其品牌带来更多有效的投资回报。
经济下行导致的消费降级在后疫情时代也给这类团课健身房带来了新的危机。Bonnie大概有5-6个同事和她一样都是Space的会员,但Bonnie是唯一一个买了课包的人,她们在疫情之后就不再续课,而是通过classpass约课。这个小程序虽然也需要充值消费,但作为第三方平台,与其合作的健身房高达千家,无形中也降低了爆雷风险。又或者,可以在群里找临期课会员约课,这样也就不再需要一次性购买课包。
Space由于店铺数量较少,并且主要深耕于北京和上海,所以它的倒闭并没有像梵音瑜伽跑路那样引起社会性的关注,但在业内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尤其它是出身极好、会员粘性高、口碑良好、师资力量强大的团课健身房代表,竟然也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那么,作为普通的消费者该如何重新建立起对“预付制度”的信任呢?不管是何种行业,“预付”办卡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在疫情之后被不断放大,预付制的生意接下来将会越来越难。莉莉说,“最近正在抓紧消费之前各种办的预付卡,甚至有一种用一次赚到一次的感觉”,这听上去荒唐又悲哀。

“因为光线很好,显得我皮肤很透亮,带着一点点刚运动过的红晕。”在课程设计上,它也别有用心。和市面上多数重视器械锻炼的健身房不同,SPACE健身房里的器械几乎只有单车,团课主要集中在瑜伽、芭蕾和舞蹈这几项。

不仅不侧重于力量训练,还把音乐作为卖点,打出“运动社交”的名片。这样的双向筛选,令SPACE健身房里含直男率很低。对女用户来说,这极大减小了在健身房被“随地大小爹”的概率,反而拥有了更多空间书写女性故事。在小红书博主@宇宙书信局 征集到的SPACE会员故事中,有网友在SPACE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她们“一起约课逛街,一起抢购Lululemon”。甚至连恋爱,都选择去SPACE谈。

有人在“分手信”里无不惋惜:“上课时候姐妹们在单车骑的飞起,下课以后休息区响起各种外语会议电话的声音,好舍不得这群优秀的卷王小姐姐。另一方面,比起传统教练,SPACE健身教练更像是音乐表演者和社群领袖。SPACE有专门的音乐策展部,提供音乐素材给教练,音乐的加入让上健身课的会员很容易被调动情绪,从而感到快乐。

更何况,这些教练的履历也卷上加卷——有的是lululemon的品牌大使,有的是Groow、ELECTRO的品牌挚友,更有不少小某书的几万粉KOL。SPACE有不同国籍的老师,有的课甚至是全英文教学。拥有一位健身教练,和拥有一位Lululemon品牌大使健身教练,他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但除了本质都是不同的。

尤其是对于追求生活品质的中产阶级而言。原本,健身就是自我塑造、自我认同、自我标榜的磨砺之茧,在这样的环境里流汗运动,它会给所有人一种生活的幻象:在这里健身,确实能让我显得更好。毕竟从踏入中国大陆的那一刻起,SPACE就开始树立自己的高富帅人设。

2016年,LuluLemon在中国大陆还没有一家正式的零售店的时候,SPACE就开进了北京三里屯北区,面积900平方米。开店当天,就玩起了名人效应。邀请了包括泰勒·斯威夫特和杰西卡·阿尔芭的私人教练等明星助阵;郑恺、吉克隽逸等明星出面站台,吴彦祖也曾是这家健身房的投资人之一。别人还在努力打知名度的时候的时候,SPACER已经是吴彦祖的嫡系弟子了,你说有没有排面吧。

首店开业后的一年多,迅速在北京、上海以及台北扩展至6家门店,巅峰时期门店超过10家。2018年还获得由阿里巴巴基金领投的1亿元的B轮融资。背靠资本,SPACE一度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富二代”。更让中产心动的是,近乎“完美”的SPACE,还拥有完美的价格。SPACE定位中高端健身,消费对象多在25—45岁之间的中等收入人群。大多数课程为45分钟到1小时,单次课时费在100-288元,以月付模式为主。

如果办理最高档位的月付卡,每节课可到59元。对比超级猩猩团课80-100元的单价,SPACE虽然定位中高端但并没有“高不可攀”。反而是一种性价比之选。要知道,就连被打工人戏称为“穷鬼健身房”的乐刻,单买一节团课都要79元。虽说开通会员可以免费约课,但单月的会员费一般也在299元左右。在同行衬托下,巅峰时期的SPACE凭借综合实力杀出重围,被中产称为团课天花板。有人说过,中产的秘辛在于,用一些小钱,换不足为外人道的美好感受。

从这个方面来讲,可接受的价格,加上可享受的服务,对沉浸在「断崖式分手」悲痛的中产而言:SPACE跑路后,它营造的生活方式却自此断流了。所以SPACE提桶跑路之后,受害者中产不得不感慨一句:SPACE,没有平替。精品健身房的倒闭 是中产生活方式的坍缩?中产和SPACE之间,其实不只是甩与被甩的关系,还有“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的唏嘘。

脏衣袋渐渐没了,某些门店里坏了很久不修的锁柜,屏幕不亮的坏掉的单车……一切都在慢慢滑向某个深渊。如果从宏观来看,其实情况早就不妙了:从2022年开始,上海港汇恒隆店、杭州湖滨银泰店、上海新天地的门店依次关闭。只不过当时还有很多人以为只是单个门店的问题,“希望space再开新店”。直到这次SPACE跑路,健身相关的业内人如梦初醒:“居然连SPACE也倒闭了?

毕竟在中产健身赛道,SPACE曾是业内的佼佼者。过去几年,会员们在SPACE约课要靠抢,受欢迎的课程后面甚至有几十人排队候补。它极高的用户黏性,高端的品牌认知,牢牢占据着中产的生态位。市中心高昂的地租、购买团课音乐的版权花销、健身房的装修、品质满满的洗漱用品......吸引中产的种种细节里,都需要金钱的雕琢。

这些被人津津乐道的细节,也是它的催命符。在过去的8年里,阿里投资的那一个亿早就烧完了,SPACE这个“富二代”的手头越来越紧。过去几年,为了完善线上课程的产业链条,Space收购了家庭健身公司My shape(一家主推AI智能私教家庭的品牌,包括Ai健身电视、健身镜),但并没有为其品牌带来更多有效的投资回报。SPACE门店收入虽然不低,但显然无法填补过去烧出的窟窿。

富二代身份早就开始失效,宠出来的用户却没法瞬间成为新的娘。在闭店前,SPACE曾尝试了多次“自救”:推出更多样化的会员卡,关闭部分战略门店以降低运营成本、跟lululemon昂跑等运动品牌跨界合作、邀请瑜伽大师开课、建立线上健身板块等。甚至在倒闭前几天,还推出了力度前所未有的年卡优惠活动。然而这些举措收效甚微,最终SPACE还是走向了末路。

在此之前,国内中高端瑜伽健身门店梵音、一兆韦德等就曾经历过闭店风波。整个行业的数据也不乐观。根据《2023中国健身和健康生活方式行业报告》,2023年中国健身房的闭店规模超过20%。健身房行业本就身处寒冬,精品健身房们还要拼命维持高富帅人设;而其他没有“中产包袱”的健身房,早就身段灵活地找别的路子了。更为平价的乐刻健身房开起了200至300平米之间的小型健身房,租金低,负担小。它的推行了月付制会员卡,健身房也是24小时营业,旨在吸引碎片化时间多、钱少、不稳定的打工人和学生。

这些招数不是SPACE不知道,只是它不能。吸引中产的每一分品质背后,它都需要海量金钱装点门面。在钱捉襟见肘的时候,型男也会秒变渣男。中产生活,归根到底还是门生意。生意失败,徒留一夜失恋的中产怀念这8年里的快乐时光。

然而,这一切美好背后,是高昂的运营成本和商业模式的挑战。即使拥有明星光环加持和资本的支持,SPACE最终还是未能抵御住市场寒冬,走上闭店清算的道路。它的落幕,不仅是健身房个体命运的转折,也映射出中产生活方式在当前经济环境下面临的压力和可能的调整。在SPACE的故事中,人们不仅看到了一个品牌的兴衰,也感受到了都市中产对生活质量追求与现实经济波动之间的碰撞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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