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评论区写下“你非得拥有这本书”的理由
我们将非要给3位幸运读者各送上
《我用中文做了场梦》一本
我在一家商场里的饭馆点了一条长江的鱼。我假装自己还在威尼斯,决定点一杯白葡萄酒,心里想着达到了一种远离家又感到熟悉的完美状态。沟通能力有限,服务员给了我一杯白开水。我想,没关系,反正也是白的。
这段地道的中文,是一个“老外”写的,没有经过任何翻译。
他叫亚历(ale),来自意大利,才学了六年中文。
2016年,亚历到中国学电影,从零开始学中文。
到2022年,他已经可以用中文流利沟通,甚至开始用中文做梦——在梦里,意大利的老友在用中文跟他说话。
于是,他写了一本书,就叫《我用中文做了场梦》,写他在中国这六年的经历。
这也许是你今年读到最有意思的中文。
这场跨越六年的梦,从他刚学中文开始——
我们会用一套北京语言大学出的名为《成功之路》的汉语教材,学到像“同屋”“你家有几口人”“别提了”“说来也怪”“你这老家伙怎么还没死啊!”这种后来再也没听到过的短语。
但他发现,电视剧《欢乐颂》才是最好的中文教材——
在北京,可以靠英语生存,但需要用中文生活。我拿《欢乐颂》来学习。剧中的日常闲聊给了我一些基本的交流技能。中国的电视剧能创造一种独特的既和生活有关,又不反映现实的平行世界:现实中,没有那么多摆在房间各角落显眼的酸奶盒。
从靠白酒和翻译软件交朋友,到用蹩脚的普通话录电影播客,慢慢地,他的中文进步飞速,身边的每个人都是他练习中文的老师,包括宿管大叔、保洁阿姨和保安小哥。这些与普通人相遇的日常,都被他用中文记录下来,发表在豆瓣日记上——
要重建我和中国电影的良好关系,就从重建和北京电影学院宿舍楼的阿姨的关系做起。
“你怎么不学习?”阿姨问我。她叫我不要在外面睡,会感冒的。几分钟的事,阿姨问清楚了我的学业进度、感情状态以及未来的生活规划。我想了想该怎么样对她表现出同等的好奇心,想来想去,就问她老家是哪的。
“河南郑州。”
“哦,我去年去过。”
“坐高铁去的?”
“是。”
“那三百多呢。”
我不记得是否真的三百多,但我选择相信阿姨的说法。
“普通车呢?”我问起阿姨,“一百多吧?”
想都没有想,阿姨立刻回答:“一百二。”
这段短暂的对话,勾勒出我们身边熟悉的阿姨形象:热心,问东问西,有点儿啰嗦,搭最便宜的火车回家。亚历的文字坦诚、朴实,像他笔下的普通人一样,没有过多抽象的诠释,常常带有一种现实的黑色幽默,也懂得适当的留白。
他的写作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有人以为他是个写作娴熟的中国人;有人读完他的日记,给他寄了很地道的中国礼物:一大包卫龙辣条。
2017年,亚历用中文写的第一封信
离开电影学院后,亚历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中国,也和我们一样,需要面临就业的压力、职场的竞争,以及环境的急剧变化。
2022年末,他发表了一篇四万字的长文《世界分裂了,你为什么还留在中国》,回答了他最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还留在中国?”
我去过南京西路,在地铁口和好友聊起了广东的工人和香港的神父;迷路在安徽,一个骑着摩托的光头大叔载了我一程,并安排我到下个目的地;在帝都,我坐在胡同的露台,用一把带星空图案的雨伞望着星星;我在海南的小镇依靠过看云来计算几点会下雨;在魔都坐出租,老家江西的司机和我回忆起意大利足球的黄金时代;走到义乌,我访问了收藏碟片的韩国商会长。
这个用中文写作的意大利人,似乎真的在用中文做一些了不起的事情——
比如,记录下身边的人,他们偶尔会对大洋彼岸的外国人带着恨意,也会在日常生活和特殊时期伸出援手;
比如,在隔绝的小区中与邻里互帮互助,赠送多余的鸡蛋,或敲下鼓励的文字;
比如,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在恐惧和仇恨之间建立理解——
这一年,世界似乎分裂了。各国的边境管控阻止了人的来往,减少了跨文化的交流,为误解和偏见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汉字是你的朋友”,老师曾经和我说过。当时我心里一笑,觉得中文顶多能成为一个遥远的亲戚。但现在它不仅成为我的朋友。在使劲走向封闭的时代,中文是我和世界保持连接的绳索。
从2016年到2022年,亚历用私人视角见证了世界的分裂、荒诞、希望和片刻的幸福。这是一个意大利人用中文写下的六年,也是我们共同的六年。
以下,是亚历的自述。
《我用中文做了场梦》自序
写这本书是为了讲我的故事。或者说,为了搞懂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当第一次有媒体约稿让我写在中国生活这六年的经历时,我的脑壳简直像是被卡住了。我先想到的是那些已经对别人说过无数遍,甚至说烂了的宏观信息:我来自意大利(老家是帕多瓦,威尼斯附近的一座城市),本科在意大利读传媒,毕业后来了北京,学了一年中文,教了一年意大利语,去学了电影,去剧组工作,又搬到上海拍了一些广告。但是,对我个人而言,这些年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些表面相关的经历怎么连接起来呢?这个故事怎么写?
好在我自己对这样的处境非常熟悉。从差不多十岁的年纪,写作就是我最靠谱的朋友。写作能解答我的疑惑,挖掘我的感受,带来新的结论。它在我的生活中是一个很低调的存在:有时候,它会放你走,让你该忙忙、该玩玩,不会限制你的活动。它不急,因为知道你迟早不得不坐下来面对那张空纸慢慢说事。我试过忘记自己有这样的精神义务,却次次都回到了电脑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吸引。这是我的命运,和它较劲完全无效,我只能常年接受写作的召唤。
像考古一样,我追踪了这六年中自己留下的痕迹,收集了任何可用的线索。朋友圈、聊天记录、豆瓣帖子,我通通找来。在整理杂乱的生活碎片时,我渐渐看出一些结构——用翻译软件和王泳交流、看《欢乐颂》学中文的时期;深入探索中国电影、和利诺一起录播客的夏天;走出舒适的北京、独自在各地旅行的阶段;孤单、无力、渴望归属感的疫情期间。经过微观的处理后,那些碎片汇成一条相当清晰的时间线,一个对这些年的交代,关于我个人的来华往事。
做了新闻,做了电影,我不再抱有对客观叙事的执念。在尽量确认事实准确度的同时,我写了一本带有自己的情感、理想和希望的书。我试图呈现自己和中国这片土地的复杂相处。一本将作者的主观角度放到最大的回忆录。这不是政治学论文,也不是社会学调查,写的仅仅是我的生活。从开始写的那天我就知道,这会是一本极为个人的书。你愿意抽出时间来读一读,我很感动,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写了很多自己的破事。你能读进去,甚至读完,读完还不觉得亏钱,我就很满足了,书也算是完成了它简单而宝贵的使命。
比起深思熟虑的计划,我来中国是迷茫的结果,一个二十三岁的人的决定:冲动、天真、乐观。青春专属的紧迫感足够让人毫无保留地投入到一个充满不确定性、远远不完整的方案。那是2016年的夏天——我拿了毕业证,有幸成为每五个意大利年轻人中失业的那一个。
在那之前,我其实已经工作过。急着实现经济独立,我还没进大学就开始做体育记者,报道射击运动的国际赛事。做了两年半,有些厌倦了,我决定辞职,找体育领域之外的记者工作,但面前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无薪实习。我那会儿正好开始玩电影,就成了穷艺术家,边和同学写剧本拍片,边骑着自行车穿越罗马的大街小巷上门教英语。“你未来准备怎么办?”我当时的女朋友乐乐严肃地对我说,“你总不能一直教英语。”我觉得还行,教小朋友也挺好玩的。可惜毕了业,似乎得做点什么正经事了。我去罗马一家牙医诊所上班。诊所是一间复式阁楼,牙医安排我到楼上,为诊所设计营销战略。寂静隐蔽的阁楼上,周围无人监督,我一个月只写了自己的剧本。再次下楼,我和牙医握手告别。
闷热的罗马夏天,我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有一种在游戏中遭遇瓶颈的感觉。工作倒是可以找,但都谈不上喜欢。那份射击运动记者的工作有个好处,是会让你去很多地方出差。2014年,我被派到南京去报道第二届青奥会。短暂的七天,我认识了几个热心的青奥志愿者。我很羡慕他们的上进心,有此前在同龄人身上少见的力量。但是回到罗马,我慢慢忘了那些事,去忙了别的。从南京到毕业这两年,中国是一个模糊的梦境,和我当下的现实似乎是一个平行的时空。直到它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对着电脑,翻着网页打发时间时,我偶遇了一篇《经济学人》的报道:
中国的电影市场正在飞速发展。从2003年到2010年,中国内地的票房收入年均增长率超过百分之四十。2012年,中国电影的票房收入超过了当时的第二大市场日本。到2017年,中国的票房收入预计将达到每年一百亿美元,届时中国将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市场。
迷茫的时候,一点念头都算一个希望。那段时间,我拍了部讲罗马的涂鸦艺术家的纪录片;学校的老师找我把他写的短篇小说拍成短片;我去罗马的一个露天电影节做志愿者,整整两个月,每晚在座无虚席的小广场扫地、收拾椅子,望着大银幕上的电影,幻想自己的未来。看完《经济学人》的那篇报道,我隐约地感觉到中国和我有了关联。要不就,去中国做电影?
好像没问题。细节先不琢磨,走了再说。毕业前,我和乐乐分手了,她去了西班牙读研。我们通过邮件聊了我去中国的事情。“你做这个决定用了多久?”乐乐尖酸刻薄地问我,讽刺我比较冲动的做事风格,“三个月?三天?还是三个小时?”
可能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有些无视了乐乐的幽默,认真回答起来。“大家从中国回来,”我对她说,“会跟你重复他们去之前就有的刻板印象,其实什么都没懂。我不是耶稣,但我经常觉得自己能够帮助不同的人理解彼此。东西方之间的隔绝不是一件好事。”
“希望你的东西方和平计划能够实现。”乐乐说。
亚历在四川农村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