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诞生了一门新的学科:IT考古学。按说网络世界的历史还不到半个世纪,没什么古可考,仍然有很多怀旧的人热衷此道。IT考古主要是发掘那些仍活在网络世界某些犄角旮旯的东西,比如十年来都没有点击过仍能点开的网页,二十年没有人光顾但仍能注册发帖的BBS等等。”
这是刘慈欣的短篇小说《太原之恋》中的一段话。
IT考古学,近几年似乎真的成了一门现实学问。人们怀念起百家争鸣的个人博客,想念4399、赛尔号带来的一下午纯粹快乐,甚至是走进微机教室前戴鞋套的仪式感。
但相比互联网记忆的绚烂,大多数人对电脑硬件和系统的回忆则显得十分单薄——无非win95、win98、大盒子显示器、软盘、光驱、滚轮鼠标。
更老的电脑都是什么样?小时候接触的老电脑上,是不是还有些有意思的东西没体验过?
正当我借问酒家何处有之际,一份云文档出现——遥指杏花村。
这是一份名为“童年电子设备博物馆(下文简称“电脑博物馆”)”的云文档,收录了一系列从上世纪70年代到2000年初的电脑产品和软件。博物馆在云文档上线一周多,已经吸引到超6万人前来游馆。
https://alidocs.dingtalk.com/i/nodes/KGZLxjv9VGly2nDoSmXom6DRJ6EDybno?utm_scene=person_space光看看不过瘾,这博物馆里的每个展品还都配备了相应的模拟器,只要点开就可以体验原汁原味的古董机风采。办公功能只是基础,得益于云文档可共享编辑、共同创作的性质和延时社交的属性,不少人已将其玩成了八卦瓜田、聚众吐槽神器、匿名社交工具、互助论坛……像之前的“大厂黑名单”、“各地渣男列表”、“明星文档生日会”等都是如此——在线文档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种年轻人的线上生活方式。现在,博物馆这种原先看似只能在线下或经由特定平台实现的展览形式,也被钉钉搬到了云文档之中。这回我们至少可以知道,云文档,也能成为一段段互联网记忆、珍贵老故事的载体。我和院办野汉就把“电脑博物馆”当成了上班摸鱼玩游戏的法宝。只需在文档内进行点击操作,即可跳转一些老游戏的启动页面,梦回童年。对于年纪更长一些的前辈,他们的计算机记忆可能还得再“古老”一些。从早先跟“记事本”差不多的模样,到今天的“超级形态”,文档工具的变化显著出奇;而电脑系统的整体模样变迁,也配得上一句“翻天覆地”。对于我等被现代Windows系统“娇生惯养”长大的一群人而言,古董电脑的操作系统能带来一些小小的“野性”震撼。又或是大量需要键入代码才能实现的操作——看来世上不光有信息高速公路,还有信息八格牙路。不过可别小瞧了这些“老古董”,比如这台1987年产的苹果麦金塔二代电脑(Macintosh II),当年的售价高达7145美刀,换到今天,相当于12万多人民币,一般人可高攀不起。这座坐立于钉钉云文档中的博物馆,便收录了如上述各种各样的可互动的老式操作系统和软件,如同一道道开往不同时空的门,通向不同人关于计算机的记忆之中。吃了阅历浅的亏,在馆中“走”得越深,这一台台古董电脑就越发让我捉摸不透。幸好,来自钉钉的朋友及时出现,帮我请来了博物馆的馆长——蓬岸。网页里的电脑博物馆(https://www.compumuseum.com/),是蓬岸运营多年的一个网站。前不久,他将其搬到了钉钉云文档上,给对此有兴趣但此前没接触过的人,提供了一个更容易步入的渠道。我们也在对话中了解到,馆内的每个展品背后,都有一段不寻常的故事。关于过去的辉煌,也关于当下的互联网。蓬岸是85后,我是90后。上年纪的人之间,最快建立联系的方式之一,就是共同索敌,一起嘲讽软柿子后辈们。我试图用如今流行的“现在年轻人不会用电脑”的笑话打开话题,顺便在蓬岸这位OG面前树立下自己的威信。此类笑话,你应该也瞧过不少。诸如把软盘当做保存手办、软件不会装、办公软件不会用,详情可见我们过去发表的这篇文章。然而,蓬岸的一番话,却一下子打破了我那老PCer的自持:对很多古董电脑时代过来的用户而言,不会编程,就相当于不会用电脑。虽然我们今天日常使用电脑,早已不需要编程技术加持,但我们的整个使用体验,都要归功于老一辈“码农”们的创造和调教。曾经在微机课上度过快乐时光的80、90后,都应该点进电脑博物馆里的Apple II Plus页面,高低磕一个。Apple II Plus是如今iMac电脑的老祖宗,同时也是中国第一台专门用于教育的电脑。点开模拟器,可以欣赏一段“欢迎welcome”变作“中国火箭飞向宇宙”的动画。虽然简单,却意义非凡。这动画由上海中福会少年宫学生李劲制作,并在1984年的展会上得到了高度称赞:“计算机的普及要从娃娃做起。”如果没有李劲SAMA,我们摸到电脑的日子,恐怕还要再晚几年,请受在下一拜!和现实中的博物馆一样,网页里的电脑博物馆,也设有专题展区。其中,《不仅是游戏:国际化的电脑学习机》这个专题展,不仅能让你忆起边抠脚边用小霸王玩马里奥的时光,更能让你重新认识电脑学习机。回忆过去林林总总,不免让人心生疑惑:学习机的名头是不是只是挂羊头卖狗肉,只是为了卖游戏想出来的幌子?电脑学习机可以追溯到80年代的【中华学习机】,这是国内第一款普及的电脑学习机,模仿Apple II电脑开发而成。当时的电脑很贵,属于非富哥与专业人士不可亵玩的“高级货”。在蓬岸看来,学习机则作为一种“低配电脑”,以相对亲民的价格,给予了更多人攀上“高科技”的机会。也就是说,学习机,原本确实是用来学习的——学习编程。小霸王学习机,相当于学习机进一步市场化的产物,价格也更加低廉。由于和任天堂红白机采用了同样的架构,小霸王成为许多人步入任天堂的第一道阶梯。但除了游戏功能以外,小霸王也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学习功能。除了一般的语言学习外,小霸王还提供了basic语言编程程序,可以编图像、编文本、编音乐等等。如果你翻阅小霸王说明书,便可发现很大篇幅的编程教学内容。蓬岸最初的编程技术,就是在学习机上习得的。于是当他后来发现一些游戏媒体鼓吹“学习机=游戏机”的论调时,感到有些不满,想要替学习机正名,这也是电脑博物馆诞生的原因之一。在体验电脑博物馆里的种种古早系统和网站时,我还发现,在日新月异的电脑界,其实很多新技术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新”,而是早有珠玉在前。去年开始,一大批AI工具爆火,无数人靠着它们写了人生中第一首诗、第一首歌。可要当真追溯智能作诗的先驱,那要比现在的AI工具要早得多。在电脑博物馆中,就有一个案例——由作家刘慈欣在1989年开发的电子诗歌生成软件《计算机诗人》。《计算机诗人》用法很简单,只要勾选“是否分段”、“要写几行诗”、“是否押韵”几个选项,再选择韵脚,便可以随机生成一首诗歌作品。从艺术角度而言,诗歌的意向突破了绝大多数人类想象的藩篱,如“波光闪闪的地雷”、“宝塔形的梵高”;平心而论的话,我只想说它带着一股人工智障的纯真之美。不过就它35岁的高龄来说,《计算机诗人》确实够先锋。“其实从计算机生成文本的角度来讲的话,它的历史远远要比现在的人工智能应用要早。”蓬岸告诉我。AI之父阿兰·图灵最早为计算机编写的程序之一,就是为了写情书而开发的。这可是上世纪40年代的事情。而在1966年,世界上第一个聊天机器人ELIZA也已诞生。和计算机聊天这件事,基本贯穿了整了计算机的发展史。至于今天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的电子商务,出现时间也远比很多人想得早。早在80年代,法国建设的Minitel信息网络,就能实现一些后来万维网(WWW)普及的功能了,比如买机票和火车票、玩在线游戏。甚至,还有提供独特服务的Minitel Rose,由运营商人员(一般是男的)装作女士与寂寞的网友聊天。尽管电脑博物馆看起来像一场技术宅和收藏家的盛宴,不过蓬岸的本意并不在于此。“我不像某些收藏家,或者对某些特定电脑有恋物癖的爱好者。我希望这些老电脑并不只是代表怀旧,它应该成为一个创作灵感的仓库。”换言之,他不仅希望借电脑博物馆来搞技术,更旨在借它去搞艺术。蓬岸有好几重title:软件工程师、复古计算机研究者、电脑博物馆馆长等等。其中最吸引我的一个,是新媒体艺术家。蓬岸解释道,这是个比较大的艺术范畴,大致可以分成装置、影像和交互三类。新媒体装置,在现在的演唱会现场、美术馆、展览馆等场所都比较常见。比如AR展厅、光影秀等等,还可以包括近几年各地争先搞的无人机表演。影像涵盖很广。从美术馆里常有的那些让你费解的视频,到一些计算机动画,都属于影像的范畴。前几年流行的蒸汽波视频,也可归类于新媒体影像艺术。蓬岸最初建立电脑博物馆,其实主要是想为设计师们提供便利的平台,方便他们找到像素化图形、老式电脑界面等元素,来制作蒸汽波或者怪核梦核风格的视觉作品。蓬岸本人的作品,主要属于交互类,更具体来说,偏向于软件艺术。软件艺术的创作过程虽然很像一般的软件开发,但其目标不是功能性的,而是表达性的。电脑博物馆里,收藏了蓬岸的一个软件艺术作品——《疯子写手》。《疯子写手》,可以理解成用“人工智障”的形式揭露所谓“人工智能”背后的“人工智障”本性。它以蓬岸自己的知乎专栏作品为语料库,用低算力的拼贴算法生成一系列胡言乱语。虽然从文本里能感受到原作者的写作习惯,但文本却没有意义。此举意在指出目前人工智能写作的短板:程序无法真正理解语言背后的知识背景。电脑博物馆本身,也算是蓬岸的一个代表作品,其中暗含了他创作的一个重要母题:人类是如此的健忘,哪怕生命中最值得珍视的瞬间,也会因时间的流逝,在记忆里慢慢褪色。人们写书、绘画、雕刻纪念碑,再到用电脑存储数据,都是在与遗忘的本能,以及那些企图抹除我们记忆的势力对抗。然而现实事与愿违,过去的十年间,中文网页的数量从2013年的4.3%降低到2024年的1.3%,比例下降了70%。躺在你收藏夹中的文章、视频,没准哪天就会忽然变为一片灰色。“今日的中国互联网似乎有一只“看不到的手”在推动着整个社区的遗忘。中文世界最大的互联网档案计划,由北京大学设立的‘中国Web信息博物馆(infomall.cn)’在2018年后就无法公开访问了,其存档资料也停在了2012年之后就不再更新。这样一个本该为整个社区提供被遗忘的网站存档的网站却自己被遗忘了。”“数字遗产”概念的诞生,就是为了从信息空间的失忆浪潮里,挽救和保存下珍贵的数字文化。安迪·沃霍尔的数字绘画作品,被卡内基梅隆大学联合安迪·沃霍尔博物馆从软盘里恢复,并作为数字遗产保存了下来。简中互联网上,同样有诸多值得被保护起来的“数字遗产”。蓬岸觉得,QQ空间和博客中国BlorgCN就是两个典型。前者以低门槛的方式,让许多人享受到定制个人主页的服务,还相当于一个时期青年文化的重要载体。后者则保存了那个时期中国最具表达欲的一群人的思索,和对社会的关切。还记得闪客快打、小破孩、大话三国、大学自习室等IP形象吗?2000年初,堪称中国网络动画的黄金年代。一群号称“闪客”的动画创作者,用千奇百怪的Flash动画,在古早的简中互联网上搭建了一个辉煌的“闪客帝国”。电脑博物馆专门给这些Flash作品提供了档案库,可以通过收录其中的上千个作品,回味曾经那些“草根们”的蓬勃创造力。保存是与遗忘抗争的第一步,但要让数字遗产扛得住时间的进一步侵蚀,还需要仰仗传播。个体记忆升级为集体记忆,便更难以被消除抹去。钉钉文档近期上线的公开发布和公开分享两项功能,便给互联网记忆的保存助了一份力。这是个用户量破亿的产品,可想而知,它能影响多少人、给多少人带来便利。可能是大量文献典籍的保存,造福为查找资料秃了头的研究工作者和大学生;也可以是像电脑博物馆一样,保留、继承一段段珍贵的记忆。
这么一看,只把云文档当成瓜田或者延时社交工具,恐怕还是格局小了。从过去的局域分享,到现在的完全公域分享,钉钉文档的开放,还带来了更多的想象空间。电脑博物馆的入驻,就是一个例子。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想象到更有意思的玩法。例如拿来写实时互动小说,读者们通过评论和打分决定故事接下来的走向。电脑博物馆里就可以见到用户们对展品的评论。说不定还可以附上作者二维码,随时打赏。又或者建立一个自己的家庭档案馆,由家庭成员一起管理,记录自己家庭大事件、保存照片、给家务成果打分等等。在钉钉文档上办一场个人摄影作品或者绘画作品展也是个好主意。把作品搬进云文档,邀请亲朋好友云看展。钉钉文档是简中互联网里为数不多还在深耕网页端的产品。蓬岸认为,同样以网页为载体的电脑博物馆,与它在PC端的结合,可以给用户提供最佳的浏览体验。网页的灵活性+产品的开放性,意味着钉钉文档还可以用来搞艺术。一位叫Alexei Shulgin的新媒体艺术家,就把表格工具玩出了花,常见的文档选项变成了机关,每点开一个都有惊喜或者惊吓。在这个互联网产品都忙着往自己私域导流的时代,钉钉文档依然愿意“胳膊肘向外拐”,担当优秀内容的传声筒。许多人应该都还记得那个“互联网-信息高速公路”的比喻,高速上是禁止掉头的,所以我们踩满油门一路向前,即使两旁的风光早就偏离了开始的设想,我们对路的情感逐渐变成厌恶却又难以摆脱。不过,高速公路还是有休息站的,如网页里的电脑博物馆这样。高速奔驰的间歇,不妨到休息站里坐坐,回望下过去,思索下未来。总有旧日精彩可供回味,也总有未来的可能,值得去试一试。今天这个网就上到这里,接下来,就去上上过去那个网吧。↙在电脑端点击左下角的“阅读原文”,即可进入【童年电子设备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