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究竟有多大?当提出这样的问题时,肯定有人会用数字+平方米来回答。倘若这样,未免太小气了。因为即使它有成千上万平方米的面积也只能容纳你的身体。而我的老家尽管已无父母健在,更无房屋矗立,到处是一片的坍塌破败荒芜,但这儿确能安放我的心。这次回家的经历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
时间是正月初四,我带着女儿和姐姐的儿子回去。这是我们近十年来养成的一种习惯。每逢春节过后,他们都要缠着我让我带他们回去一趟。我就不解了:他们都没生在老家也没长在老家,怎么对老家就有那么的深情。通过观察发现原因就在于他们的根扎在这儿。每年回去一趟让两个孩子更熟悉他们父辈的过去,更懂得了生活的多味。我把我的观察和感悟写成一些短文,其中有一篇《二十年有多长?》从时间的角度抒写我对老家的怀想。今天我从另一个角度叙写家对游子的包容。
那天,我们起个大早,迫不及待地乘车踏上回家的路途。下了车,还有大约二里的步行土路。当我们三人踩上这凹凸不平的小路时,身体虽略感吃力,心里却舒畅了许多。我们边走边撒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响炮。年前买了一些炮,想过年放。但住在小区楼高人多,响炮极具危险性,或怕炸到人家玻璃,或怕炸到停放的车辆,更主要的会生发噪音,影响他人休息。于是我就把剩下的一些二踢脚大炮带上在老家放。我们走上二三十米放上一炮。那声音虽震耳欲聋但在那空旷的原野上仿佛也被稀释了,被传得很远。我们可以无拘无束的放炮,心里的那种自由和舒畅也被挑拨到最高。更让人开心的是一路还有唢呐伴奏。这唢呐是女儿吹的。她学唢呐有一个多月了。在喧嚣的城市里找个僻静的能练习吹唢呐的地方都难。这次回来过年她想在家里吹,但毕竟声音过大会影响邻家。所以一直不能练习。回老家正是机会,她就带了唢呐。当大炮一响唢呐声起,外人听来颇有点迎亲的味道。我们笑谈这些时更激发了她的吹奏兴趣,声音也更大。她吹奏的是《打靶归来》。我想,我多年来外出的学习工作是否也是一种打靶,不管成绩如何,反正归来就是令人愉快的,所以此时我心头的歌声也满天飞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我村的地界了,进入两山夹峙的关口,顿感温热,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小时候,到外村读书,哪怕是最冷的三九天,我们只要走进这关口身上就不那么寒冷了。我们村子这个盆地确实是一块宝地。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不仅身体舒畅,心里也自由的酣畅淋漓。面对那爬过无数次的近山,那令人愉快的田地,还有那熟悉的草木味和荒凉色,我心头激动的欲啸欲唱。于是一句“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的歌声喷薄而出,震荡着寂静的村野。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是啊,我每年总要回来几回和老家的山水草木见上几面,但拉话就难了。因为老家的所有房屋都被推倒成为田地,村里人都搬迁到外村。我即使回来又能跟谁拉拉话呢。只能对着空旷的天空和田野叫喊了,我们三人一齐大喊:我们回来了——声音洪亮,“我们回来了——”的回声抄袭般嘹亮。我们就这样大喊大叫,发泄着心中的一切。
我们前前后后在村子里转了一趟,不过半个小时,说明村子并不大。但村子里却能容纳下我们的所有情绪,稀释我们的郁闷伤悲。所以,老家虽然不大却能安放我们的一颗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