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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28日，坂本龙一去世，那晚是永恒的失眠夜。

而最近上映的《Ryuichi Sakamoto | Opus》则是教授生前最后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也是献给世界最后的礼物。

坂本龙一用爱燃烧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便已经在走向人生的终章，但他仍然深感欣慰，因为在离世前他完成了一场令自己满意的演出。

“在生命的这个阶段，我能做的就是每日全身心地演奏几首曲目。”

“可能是由于过度劳累，拍摄完成后我感到力不从心，仅一个月左右，我的病情就恶化了。即便如此，我依然深感欣慰，因为我能够在离世之前，完成了一场令自己满意的演出。”

蝉主看的那场很安静，即便是抽纸也很小声。

大家在黑暗中哀伤地注视着眼前的坂本龙一，看他弹奏时眉头紧锁，并时不时传来啜泣声，难以想象他已离开我们一年多。

而教授在《坂本龙一：杰作》纪录片中，大概只说了两句话：

“我们再来一遍”

“我需要休息一下，这有点难，我太勉强自己了”

教授体力不支，即便有错音有遗憾，但都是如此美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大家都想“我们再来一遍”。

前段时间，NHK还播出了纪录片《坂本龙一：最后的日子‎ Last Days》，里面公开了教授的日记内容，还有家人拍摄的私人影像。

在弥留之际，已经意识不清的坂本龙一，手却像在弹琴一般动着。

看完Last Days便觉得，坂本龙一最后的那场独奏音乐会，是一份逾越了生死的礼物。

“我要活到2203年底”

2020年12月11日，坂本龙一被诊断为癌症4期，被告知还有半年生命。

对于自己还有半年生命这件事，坂本龙一觉得没有真实感，想到无论看到什么都是最后一次就觉得很悲伤。

他开始思考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度过最后半年，还是忍受副作用继续活五年。

2021年1月，坂本龙一还是选择了入院治疗。

在纪录片中，这些日记的独白都是坂本龙一的原声，他说：想见家人的时候就会哭出来，想到伤害了从父母那得到这副身体就感到伤心。

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但又只能默默接受。他此前从未怀疑过自己身体健康的问题，觉得自己像野兽一样活着，只是太过于自信，又为此而感到后悔。

“自己的意志阻止不了脑子自行的运作，怎么挣扎都没用，手术后引起的并发症，当时觉得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坂本龙一描述“声音”在住院的时候救了他一命，即便是没有音乐，但也得要有声音。

我们看到患病的教授在钢琴前总是很坚强，仿佛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未曾改变。

但在医院那些治疗的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有多难受，在3月出院到达临时住所的那瞬间，他松了口气忍不住哭了出来，让自己重新沉浸在音乐里。

那张以年月日作为标题的专辑叫《12》。

这张专辑就像一本音乐日记，记录了他和癌症共存的时光岁月，将生活化成音符旋律，谱写着所有的点点滴滴。

听着这张专，整个人的灵魂，就像被凿空了一样。

2021年10月，坂本龙一再次进行了手术，手术使他体力大不如前，肌肉衰弱得连瓶盖都打不开，连生活自主能力都变差了。

他悲伤地说：感觉没有自立能力都不像自己了。

话虽如此，但坂本龙一听说做点奇怪的动作，能够提升免疫力。

于是你能看见这样可爱的教授：

众所周知，抗癌药物会产生副作用，这也是坂本龙一最不希望发生的。

但没多久他的指尖和手脚就开始疼痛麻痹，像触电般一样。

“我已做好无论迎来何种命运都照单全收的准备。”

正如坂本龙一多次提到的，他自己体力早已大不如前，要举行一个小时的音乐会非常困难，只能一首一首地录制。

为了完成最后的音乐会，他一次又一次地问主治医生能不能把化疗的日期推迟，比起自身的治疗，他还是会优先选择做音乐。

“本来按照决定好的治疗步骤来的话，是可以延长寿命的。”

2022年12月31日，坂本龙一明知道自己状况并不太良好，但仍在日记本写下：

活到2203年年底。

坂本龙一，

用爱包容了整个世界

坂本龙一，就是这样一个迷人的时代传奇。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也是每个人一辈子都无法回避的一首曲子。

他用音符、用爱包容了整个世界，没有人不喜欢听他的音乐，你可以在他的音乐中听到全世界。

当年《末代皇帝》拍完半年后，导演贝托鲁奇打电话给坂本龙一“整部电影的配乐也你来吧”，紧接着两周的时间，教授写了44首曲子。

1988年，奥斯卡的颁奖台上，坂本龙一凭《末代皇帝》拿下了第60届最佳原创配乐奖。

坂本龙一，大卫·拜恩，苏聪

坂本龙一撇了撇嘴，那一年他才36岁，最后《末代皇帝》狂揽9项奥斯卡大奖，伴随那一段段如泣如诉的插曲，溥仪跌宕起伏的一生娓娓呈现。

而再回听《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音符里流淌的是：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坂本龙一对声音有太大的执着，911发生的时候，教授正好在纽约。

听到爆炸声，他拿起相机拍下了冒着滚滚浓烟的世贸大楼，但他的焦点却是大楼前掠过的飞鸟。

教授忽然意识到自然界有它自身的生命力。

万物之声皆是乐器。

坂本龙一，对于一切自然界的声音一直都相当痴迷，他费尽心思去听世界上的各种声音。

某个下雨天，他想听雨滴，在后院放了个玻璃缸，无奈玻璃瓶太厚，声音太闷，他干脆往自己脑袋上扣个塑料桶，听着感觉全世界都在下雨。

雨水淅沥沥打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

在日本311地震海啸之后，坂本龙一去到灾区。

他找到一架被海啸淹过的钢琴，外表破旧，已经走音。

但他爱不释手，认为这走音的音色属于自然界，像是一架被淹死的钢琴尸体。

他说：

“钢琴经过海啸，琴弦松了，走音了，是因为拼命想挣扎着回到过去的样子，经过钢琴自然调音的声音特别好，人为调音的行为其实是不自然的。”

人到老年的坂本龙一，和窦唯一样逐渐“成佛成仙”，对自然、纯粹的事物相当执着，气质也变得温柔超脱。

311之后，他前往灾区为人们演奏，一曲经典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响起，灾区的民众在舒缓的音乐中得到了慰藉。

而坂本龙一还希望能够用音乐的力量去支持灾后复兴，于是成立了东北青年管弦乐团，而里面团员都是经历过灾难的孩子们，坂本龙一觉得不能轻易放弃他们。

面对大自然灾难所产生的丧失感、愤怒、悲伤都会成为创作的巨大动力。

坂本龙一弹奏钢琴的时候，总是把头低得很沉，用心地感受音乐，和钢琴对话。

斯人已逝，乐音不绝

所有学音乐的孩子都想成为第二个坂本龙一。

但看了他的成长史，你会发现：有些人，是我们无论如何努力都追赶不上的。

1952年，坂本龙一出生日本东京。

三岁接触钢琴，四岁为幼儿园养的小兔子写歌，10岁开始学习作曲。十几岁时喜欢摇滚，也喜欢巴赫，甚至觉得自己是德彪西转世。

1978 年坂本龙一硕士毕业，和细野晴臣、高桥幸宏组了个乐队YMO玩电音。

一不小心就影响了亚洲，改变了日本乐坛。

他们风格激进前卫，短短一年红遍日本，1980年就进行了世界巡演，其中歌曲《behind the mask》还被迈克尔·杰克逊填词翻唱。

纵观整个电音发展史，YMO算得上是电音革面的先锋，后来在YMO解散，理由是：本来只是想玩玩音乐而已。

结果玩大了，坂本龙一讨厌做名人。

但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坂本龙一都没想过自己要成为音乐家：

“在我非常年轻的时候，喜欢在大城市里默默无闻的感觉，因为谁都不认识我，在某种程度上很自由。虽然有些孤独，但孤独是自由的代名词。”

他在自传里曾经说过，遇到喜欢的女孩就会约她去参加游行，因为这样可以在拥挤的人群中体贴地保护她。

教授还是个左撇子，尤其喜欢抽烟。

不管是拍戏片场，还是乐队排练，他几乎都叼着一根烟，给他本来阴郁的气质加了些不羁的色彩。

抛开他的艺术成就，光是一张脸已经好看的不可方物。

眉眼里是阴郁，抬头是不羁。

第一眼看到了气质，第二眼看透了时光。

年轻时候的坂本龙一，总爱化着歌舞伎演而来的妆容上台表演，有种特殊的视觉冲击力和感染力，迷人又有趣。

而老了之后，满头银发，变得更加优雅，脸上没有再出现一些浮夸的妆容。

但他家里依旧挂满了他年轻化着烟熏妆的照片。

在2014年7月，坂本龙一被检查出鼻咽癌的时候，他说了曾配乐电影《遮蔽的天空》的台词：

你还能看到几次满月升起？也许二十次，但人们都觉得还有无数次机会。

所以后来他和大家说，不要忘记每天都看月亮。

“我是个音乐家，所以想做真实的音乐，进而我也想不对自己说谎，真实地生活下去，还有不要忘记每天都看月亮。”

在《坂本龙一：杰作》的最后，教授弹奏着《opus》，这篇终章终究是要走到尽头。

我们看到无人弹奏的钢琴，也听到那清晰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再次感受着：

He's gone, but his music rema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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