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田野一片金黄（组诗）
作者：刘生
◎ 育秧
父亲把稻种倒入水中
用爪篱打去飘在水面的秕谷
然后，用温水浸泡一昼夜
种子发胀后装进蛇皮囗袋放进地窑催芽
父亲就下了育秧的母田
一脚踩碎一个冬季的静默，早春从这一刻开始
从赤脚寨下来的雪水刺骨的寒冷
父亲的腿发红，从钻心的痛直到麻木
直到鼻涕流出很长，直到浑身发抖
父亲的勤劳与苦痛连在一起
父亲的生存与勤劳连在一起
三天后，稻种长出白森森的芽
今天是大晴天
父亲给母田起垄，抹平
匀称地撒下稻种，扣上农膜
稻芽立起来了，晴天必须揭开农膜降温
麻雀成群结队来抢食
父亲给稻草人戴上草帽，披上衣服，系上红围巾
威风凛凛地站田埂上
麻雀就到对面去吃
父亲恨得跺脚大骂，没办法
就把竹子划开一节，一摇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才吓走这些可恶的家伙
◎ 栽秧
四月 栽秧的季节
早起的父亲去拔秧
黎明时分 父亲像是一条黑影在移动
怕惊动山边的月亮和正睁开眼的晨星
赤脚在田埂上走
到底还是吓着了草丛中的蛙们
一只 两只……跳进田里
月光和星光在一圈儿一圈儿的水纹上闪烁
当水面平静下来
筒车湾的田坝像山姑的脸
明亮里透着红晕
布谷鸟已经“布谷”
父亲的劳动合上了这个节奏
希望都是从这样静美的时刻开始的
栽秧有一种正确的姿势
弯腰成弓形 两腿叉开 眼晴瞄着前方
左手跟着右手贴着水面走 协调配合
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
一次栽四排
左手拿秧把 同时食指和拇指分秧
右手栽秧
高手能栽得秧连水水连秧 快到水牵丝
◎ 守望
父亲的田
就在筒车湾袁家大院屋山头 竹园边
五分挖成鱼塘 种藕养些鲢子鱼
父亲用两天的时间修堰灌水
老表给他机耕好 不收钱
父亲硬塞给了一条烟 不欠情
父亲用两天才把秧栽完
父亲的腰弯了
但秧依然栽得漂亮
儿子成了城里的房奴指望不上
父亲的田地却没有摞荒
筒车湾幸存在坝河西岸的回水湾里
像长杆岭山脉寄存的一片落叶
是开发商的挖掘机没有伤到的一角孤岛
夕阳把她凝重的红渗入到这方山 水
父亲每每像个地主一样背着手在田埂上巡视
或者蹲在田岸上“叭嗒”他的旱烟
看秧苗一节一节拔节上长
一脸的悠然自得 舒心抹平了额上的沟壑
父亲执着的守着这块土地
远看像一尊雕像
近看是一尊神
2022.3.26-28
◎ 板谷子
父亲没有了结实挺直的腰杆和粗壮的臂膀
父亲没有了年轻人的力气
板谷子的板桶是老表送到田边的
父亲身边没有帮他的人
儿女都在城市旮旯里
伟大的父亲没有成为社会的拖累
西下的夕阳照得他的田野一片金黄
父亲扬起稻穗的那一刻，他的腰竞然伸直了
那高高举起的是沉重的自尊
落下的是酸酸的自信
此时所有对弱者的怜悯已化作泪雨
咚咚
咚咚
父亲在板谷子
父亲板谷子的声音响彻山野、云霄
2024.9.22秋分于上海
刘生，笔名，海纳百川。居秦巴明珠安康市，爱好文学，习诗也写小说、散文。作品散见于纸刊和微刊，偶有作品获奖或入编诗选集。2020年被搜狐网 评定年度中国浪漫主义诗派十大代表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