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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自南都·湾财社。
采写 | 南都见习记者 李晓艺
编辑 | 柴华
近日，多位市民报料称，东莞早教机构接连爆雷闭店，疑似有职业闭店人介入。所谓“职业闭店人”是指为经营者策划实施闭店行为，并负责处理遗留维权纠纷的工作群体，目的是帮助经营者套走预付消费资金，逃避法律责任，降低向消费者承担责任的成本和风险。南都记者梳理了美吉姆东莞、小漾亲子游泳馆、天才宝贝、金宝贝、小金婴等机构闭店经过，发现闭店前后各阶段存在共性，且负责处理闭店的对接人身上有不少疑点。10月30日，东莞金宝贝虎门店、厚街店、长安店同时发布公告闭店。悬在家长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南都记者了解到，今年3月起南京、珠海、沈阳、厦门、福州、温州、广州、杭州等多地数十家金宝贝早教中心先后闭店，且不约而同在闭店前更换法定代表人、降低注册资金、做促销活动。彼时东莞三家门店曾共同发布声明，称经营状态良好，将继续秉持着诚信经营的方针，担负起企业的责任，提供安全、优质的早期教育服务。4月再发声明强调，运营状况良好，资金状况稳健，对前景抱有坚定的信心。声明发布后不久，金宝贝三家门店进行了活动促销，老板及工作人员授课时向家长承诺“不会变动”。12月1日宣布闭店的东莞高埗小金婴托育中心则玩了一手“信息差”。此前，佛山小金婴托育中心已于7月1日闭店，并被维权家长起诉，彼时法人与高埗小金婴托育中心为同一人。高埗小金婴维权家长告诉南都记者，闭店后才关注到佛山小金婴的情况，而高埗小金婴也在闭店前的双十一搞了一波促销活动。小漾亲子游泳馆南城店闭店亦早有端倪。小漾亲子游泳馆东莞中心官方公众号显示，小漾游泳俱乐部成立于2015年，此前在广州、北京、上海、深圳、佛山、东莞、河南、山东等多地开设校区。其中，小漾亲子游泳馆东莞中心有东城校区、南城校区两家门店。然而早在去年12月，小漾东城校区就曾发布通告称，物业方在普遍下调租金的情况下，仍然对小漾进行涨租，并采取张贴告示、上门骚扰多种方式扰乱上课秩序。因此只能忍痛闭馆，提前启动小漾东城店址搬迁，预计完成装修后，将在4月投入使用。东城校区学员搬迁前去南城校区进行上课。“物业涨租”的说法很快遭到否认。12月28日，小漾东城校区物业方委托律师发布律师函，称小漾通知内容为不实陈述，张贴告示、安排工作人员上门是因为小漾长期拖欠租金、管理费，要求小漾发布澄清公告，消除影响。在此期间，小漾东城校区多次发布搬迁进度安抚家长，直到4月再次发布公告，表示不得不将东城店并入南城店。何女士就是由东城店转到南城店的，“当时天真地以为南城不会闭店。”家长告诉记者，有销售透露，东莞小漾闭店是因为广州小漾股东撤资。天眼查信息显示，东莞南城店运营主体是东莞小漾水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东城店运营主体是东莞小漾体育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广州小漾水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持有上述两家公司43%的股份。今年3月，广州小漾番禺万博店突然微信通知闭店，随后佛山小漾、广州小漾其他门店陆续闭店，且无任何退费方案，家长只能选择转课。“番禺闭店转去佛山，佛山闭店转去广州维加思店，维加思店闭店又让选择转到另外两个门店。”6月，小漾亲子游泳馆俱乐部曾发布声明称，有同行及不明真相的人士在社交媒体及网络平台散布关于“小漾”的不实言论，对公司声誉造成了严重影响。部分门店的搬迁和闭店是因为公司战略调整及业务发展需要。10月5日，小漾南城店发布闭店公告。家长告诉南都记者，在闭店之前的1个多月，小漾南城店同样推出了促销活动。“如果已经明知道自己经营亏损，为什么还要大肆宣传，特意停课三天去做周年庆的促销活动呢？那大家肯定不会认为你有问题啊。”李女士带孩子在东莞小漾亲子游泳馆上课已有四年，前后购买了4次课包，截至闭店还剩余72节课。闭店后，她同其他家长将小漾闭店前仍促销授课的材料交给了政府有关部门。小漾南城店闭店公告。
11月15日，东莞市消费者委员会回应南都记者，对于部分机构在闭店前仍销售课程并以多种理由安抚消费者的行为是否涉及虚假宣传的问题，根据《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八条的规定，需结合实际确定机构在销售课程过程中是否对其商品或服务作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商业宣传，欺骗、误导消费者。东莞市消费者委员会指出，如相关机构在闭店前存在重大经营风险，未立即停止收取预付款并提前30日公告停业信息，则涉嫌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实施条例》第二十二条的规定。市消委会将保持密切关注，如发现有机构存在上述违法行为，将协同相关行政部门跟进处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经济学家余丰慧表示，若机构在明知即将闭店的情况下仍然进行促销活动吸引顾客充值，并将所得款项用于非正常经营，则该行为可能涉嫌诈骗罪。但认定诈骗罪需要满足主观故意、欺骗手段和造成损失等多个条件，因此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南都记者了解到，利用公司法规定的变更、减资等程序，帮助面临经营困境的企业变更法定代表人，转移资产，从而逃避债务，是“职业闭店人”的常用手段。记者以早教机构负责人身份询问职业闭店人，闭店人告诉记者，从法定代表人的更换到闭店，一家门店服务收费共约8万元，如果只更换法人自己闭店，费用则更低。“一般法人三五天就换好了，换好了就可以闭店了。如果经营一段时间再闭店，出了事就更加和你没关系了”。据央视财经报道，北京美吉姆一些门店的运营方将法定代表人更换成辽宁沈阳某村70多岁的老人。北京金宝贝、天津金宝贝、上海金宝贝的运营主体在今年1月陆续把法定代表人变更为广东惠州惠东县某村53岁男子。10月22日，北京市市场监管局召开预付式经营企业闭店逃债治理新闻通气会，联合北京市公安局经侦总队通报打击“职业闭店人”全国首案。其中，背债人张某成为北京艺术伞连锁培训机构闭店逃债的重要一环。他原本是山西一名保安，在“职业闭店人”的运作之下，不到一年就充当了12个省市30多家企业的背债人。东莞早教机构闭店法人变更情况。
同样的故事似乎也在东莞发生。天眼查信息显示，天才宝贝东莞中心运营主体为东莞市育瀚教育咨询有限公司，10月11日该公司将法人变更为刘某。刘某自9月29日起先后担任沈阳市于洪区越绘跃好教育咨询有限责任公司、东莞市育瀚教育咨询有限公司、一心心功夫体育发展（北京）有限公司、北京朗言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北京拳动文化体育传播有限公司、心一心功夫文化传播（北京）有限公司等3个省市6家公司法人。其中，沈阳市于洪区越绘跃好教育咨询有限责任公司涉数十起服务合同纠纷，东莞市育瀚教育咨询有限公司、北京朗言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被均当地市场监管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单。刘某先后担任3个省市6家公司法人。
闭店当日及前一天，金宝贝虎门店、长安店、厚街店也将法人变更为梁某。东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劳动保障监察文书送达公告》显示，金宝贝虎门店运营主体为东莞市虎门新金榜早期教育咨询有限公司，公司法定代表人为辽宁省开原市靠山镇某村一名22岁男子梁某。南都记者多次拨打梁某电话，均未能接通。北京社科院副研究员王鹏直言，当前法定代表人登记管理审核门槛较低，使职业闭店人能够轻易让“职业背债人”为机构原本的经营者背债，从而逃避法律责任。美吉姆东莞中心和金宝贝（虎门、厚街、长安）的闭店通告中，关于解决方案的表述几乎一字不差：剩余有效课时转课至同城就近的其他合作品牌课程。11月12日，南都记者拨通虎门金宝贝闭店通告上留下的电话，接线人称自己是店里员工，家长正陆续办理转课方案。关于未销课学员家长数量、涉及金额等内容不方便告知，也没有义务告知。“他根本不是金宝贝店员，他连厚街是哪里都不知道。”家长提供的一段通话录音显示，家长问到厚街转课方案时，对接人十分困惑“是长安吗”“厚街是哪儿啊”“我不是你本地的”。当家长进一步追问对接人身份时，对接人陷入了沉默，身后隐约听到有声音手把手指导对接人先添加家长微信。“你是哪里的？你又不是金宝贝的人。”“我是金宝贝的客服。”“客服，你是之前在哪个店的？”“那您这样，您不想转课就拉倒，我只能加您微信，给您发方案。” 东莞美吉姆与虎门金宝贝转课方案作者为同一人。
此外，金宝贝的家长还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从转课方案文件信息可以看到，东莞美吉姆转课方案与虎门金宝贝转课方案作者均为一个叫蒋*全的人，两个文件创建时间相同；天才宝贝东莞中心转课对接人发出东莞金宝贝转课通知。天才宝贝东莞中心转课对接人发出东莞金宝贝转课通知。
小漾家长代表也告诉南都记者，东莞小漾水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委托一位名叫欧阳*平的对接人处理员工工资、消费者退费、转课等问题。家长发现，他的联系方式也曾出现在位于杭州金宝贝滨江龙湖天街中心、广州亚运城广场金宝贝的闭店通知里。同一电话号码出现在不同的闭店通告中。
多位家长反映，机构闭店后，原法人、店长纷纷开始失联，而闭店对接人往往也只出现在线上，鲜少在政府有关部门组织的协调会议中现身，家长对于处理方案的不满只能经由有关部门接收、转达。南都记者获悉，关于早教机构爆雷疑有职业闭店人介入，公安机关已介入调查。END
